向青年求饶,足以说明他说的话不是玩笑。
青年家大业大,非云云权贵匹敌,身边人才众多,他钟酉能上位,就有下一个能踩着他上位的。
他唯一做错的是,念着那点点不应该有的兄弟之情让他大哥参与了这次的任务。
青年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下面带死灰的神情,心中早有判决。
“你先下去,有事我再叫你。”
钟酉嘴唇抖了两下,看着青年,最终什么也没说两眼无神的离开了房间。
对于下属不懂事的问题,青年是绝不手软的。他要的是绝对掌控,而不是那些被他看做助力的人变成会动的阻碍。
这种事,有一次就得死。
等外面有人敲门时,他才缓和了面上的阴沉。
“珂笙?”
青年挑眉,门外白净的少年端着一碗冒着腾腾白雾的汤药。
张珂笙眨眼,青年赤裸着上身,对着凉意深深的天气似乎毫无感觉,他把汤药往前递了递:“喝。”
汤药气味并不好闻,青年接过手,冰凉的手立时便感觉到温暖。
碗离手后,少年转身要走,青年突然空出一只手迅速有力的抓住他,借着力道将人拉进房间。“咔嚓”一声,他用脚关上门,少年被青年用身体抵在门后。
他们上身紧紧相贴,淡淡的香气窜入青年的鼻息,少年瞪着水灵漆黑眼眸的表情映在他眼中。他紧紧盯着他,一只手扣上少年消瘦的腰身,另他不得动弹。
张珂笙已经不知道如何反应了。
他的思绪被分散,一抹投在覆盖在他上身的胸膛上,赤裸的贴在他衣服上,仿佛触摸了青年的身体,极致怪异而陌生的亲密。
不,很不习惯。
青年被鼻息间那淡淡的清香迷了神智,清冷的眼眸微微柔和,香气是那么的舒适,好似从少年身上散发出的,他情不自禁的低下头朝少年的脖子嗅去。
心跳鼓动,在静谧的房间中,呼吸亦乱了几分。
“好香。”
“珂笙,是你吗?”隐藏在少年脖间的青年神情迷乱,深沉的狭眸颜色越发幽深。
“是你身体内的香气吗珂笙?”
炽热的呼吸喷在他脆弱白皙的脖颈处,让他惊恐的轻轻颤栗。
面对比他高比他大的青年,哪怕是一只手,珂笙也无能为力反抗不了。神情恍惚间,脖颈处好似有温热的东西轻触滑过,还被吮吸了一下。
他更为惊慌了,青年在做什么?竟让他莫名的感到可怕。
“不,走开,走开。”他咬着牙推青年的肩膀。
感受到少年的推拒,青年从他脖颈处推出,少年泛白惶恐的脸色映入眼底,浓密的睫毛像有蝴蝶落下般不断眨动。
那股香气又来了,悄然无息无时不刻的窜入他的嗅觉中,拉扯青年堕入心魔之中。他想,这孩子一定是为要他命而生的,不然这种气息怎会让他感觉致命呢。
7大雪(一)
啪的一声轻响打破室内沉默的气氛。青年的脸扭向一旁,仔细瞧,会发现上面浮现一片微薄的红。
张珂笙保持着挥掌的姿势,他抑制着惊恐,以微颤的语调说:“不要……不要这样。”我一点也不喜欢……一点也不。
他的眼神错愕中透着厌恶,那种被侵犯的感觉让他浑然不适。
也许少年应就像水,风太大,吹的池水波澜不断,便越发动荡不安。
如果青年轻轻地,柔和的抚摸似水般的少年,也许能得到一丝淡淡的,不易发觉的回应。
可是事情是没有如果的。即便多年以后,青年还是多有侥幸当初的自己只是一探深浅,而不是得寸进尺,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后来了。
那时候的人信命。张敏华信,张珂笙信,自遇到张家父子以后的青年更是相信。
被张珂笙狠扇一耳光的青年并未恼怒,他沉默的转过头深深的盯着少年,清澈的目光含着微微的惧怕,黑长的睫毛似蝴蝶停落般不断眨动。还有他伸出头凑过去似发情般深深的嗅过的脆弱脖颈。
下一刻,他觉得自己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掐死这个人。
他向前走了一步,张珂笙的心便颤动一次。
突然门外传来呼唤:“珂笙,药送到了吗?”
老、老爹。张珂笙眉头狠狠一抽,陡然对上如鬼火般幽深的视线。
看,他是那么的怕自己。青年微微的抿了下唇,目光如炬。方才他还想着就一把掐死这个孩子算了,迷了他的眼,还不怕死的打了他一耳光,他活这么大还没人能在他脸上作过文章。
可是转眼,他又想到,这孩子这么小,比他家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最小的野杂种弟弟还要脆弱,而且他还是有那么点喜欢他,怎么会舍得掐死他呢。青年笑了笑,发现少年因此又颤了颤。
“出去吧。”他目光越发柔和,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珂笙惊诧呆住了。他望着青年此时的模样,想起前几日他们在一起百~万\小!说,说话,哪怕是青年单一方的同他讲话,就是这个表情。
可是最心底处,他却犹然的觉得发冷。
&p;1t;&p;1t; 君戴花
“大少,雪下大了。”
吴坼站在离青年两步远的身后道。目不斜视,头低腰弯,作尽了一个属下该有的卑躬忠心的姿态。
他是昨天被调在青年身后做事的,顶替了钟酉的位置,并铭记上一位的过错。
钟酉能下位,全是因为他有一个不甚聪明的大哥,如此便便宜了他。他们跟的主可不是城里那些随时能唬人的少爷小姐们,而是不唬人也能镇的人三魂六魄都不消停的人。
吴坼之前在钟酉手下做过事,后来能力上涨,便被青年摆在了与钟酉齐平的位置,只是,分量不如那么重罢了。他这次能上位,说到底还要谢谢钟酉他大哥。另一部分,他由衷的感谢他家大少有个并不优柔寡断的习性。
钟酉的错,就错在他太看重自己的位置。
要知道,上位者之所以将一个能看得起的下属摆在他会用的份上,是因为相信他的能力。这个人的所作所为都遵从他的意志,而不是,到头来所做的都成为主子的阻碍。这种人,错一次就不会给他机会待在原来的位置上。
这个面容平平的男人更弯下了腰身,显得更为恭敬:“大少,是否今天就离开?”
8大雪(二)
腊月初八,天空纷纷扬扬的飘落鹅毛大雪,伸出手去接感受到阵阵风吹的冷意,和雪花在掌中融化的冰凉。这种时刻正适合分别。
普通的男人得到指示,微露出差异的目光,乖乖的闭紧嘴下去遵照命令安排去了。
待房间只剩下青年一个人,将手伸出窗外感受到阵阵风吹的冷意和雪花飘在手心快速融化的冰凉。外面白雪皑皑的世界格外冷寂,除了他们就再无人迹。
难以想象在这个表面变得平和的世界,有着与繁华城市全然不同的地方。如果不是他带人闯入此地,每年这个时候的张家父子又是怎样过的。
脑海中闪过某人的一脸惊惶明明能惹人怜惜,却激起他内心深处最幽暗的肮脏心思。
像青年这样沾染腥血,以权势为中心的人来说仅是一个未开化的孩子,不懂情趣不懂世俗,又有什么能力勾起他的心思了呢。
他从修罗场上来,在回归那充满权贵不泛辉煌堕落之地,他将成为最终的掌权者。一个少年而已,也许不应多放心上。
他闭上眼,任寒风刺骨然后抹去脑海中那一抹身影。
&p;1t;&p;1t; 君戴花
“下山路远……恕我不能远送了。”张敏华似老树皮没什么水分的枯老手指哆哆嗦嗦的卷着他的烟草,一小撮看着不如以往分量多。
“唉,这天冷,烟也少了快没得抽了。啧,啧。”拿火柴点燃微黄的烟卷,老头子皱眉叹道,模样很有些发愁。
走至门口的青年微笑着转身,“张老予我有恩,待我回去之后会叫人送上薄礼一份,以作救命厚恩。”
他抬了抬下颚,冰凉的视线投向那站在光线暗淡低头不语的少年身上。嘴角一扯,“还有珂笙……会有缘再见。”
……
风声猎猎,寂静深山路,雪花纷扰,似无人世外道。
张敏华目送那一行打扰多时的不速之客的背影消失在银妆素裹的山林小路上,老人浑浊而锐利的目光多有深思,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幽幽古井。他已老,已朽,已青苔满布,却拥有着不可荸荠的智慧。
只有他知道,经后的许多年月都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他们父子了。更遑论什么薄礼厚恩,此一别,相见已是另番景象。
灰暗的天空有雄鹰出现,为发现猎物而鸣声不断,迎合这冰天雪地竟平添许多啸杀气氛。青年一行人越走越远,青松遮蔽了他们的身影,唯有雪地上深深的脚印才不会怀疑有没有人来过。
屋外,张敏华沿着青年离开的路走了一段……附近有野鸡飞快蹿过,不知碰了什么竟没再跑几步就掉气了。老人看也不看一眼,在那段路上来回好几遍,风雪中模模糊糊传来他的声音:“……再无回头路,山中有仙,难寻见。”
&p;1t;&p;1t; 君戴花
记忆就此中断。
那段算不上什么时光的日子,青年等人的打扰在少年人的脑海中并未留下多深刻的回忆。
张珂笙渐渐忘了青年,仿佛故意与他搭话,同他一起翻看在那个年代难以获得的外国书籍,享受过宁静天气的人从未存在过。
一年后,他离开居住已久的深山,回到喧哗吵杂的尘世,隐匿于一间据说是老爹认识的朋友所办的学校读书。
张珂笙除了天生身体缺陷外什么都生的好。聪慧过人,容貌过人。张敏华对于这样的儿子并不要求太多,他老了,能庇护自己的老来子没有几年。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张敏华一生是个奇人,记他恩情的人总有许多。结交的挚友除了老死的,市里还有几个没断气过的德高望重的。
挚友都是聪明人,哪怕他以后不在人世,也会有人替他照顾他的儿子。以至于,第一次正式在市里上学的张珂笙生活的还是风顺的,除了偶尔会被一些他父亲的挚友叫去谈天下棋。
张敏华不出深山,也不知从哪儿找了两个中年妇女,一个代替自己儿子照顾自己,另一个送去给了张珂笙。
后来不过几天,又送来一个中年男人,说是给管家来的。若干年后想起往事,张珂笙从某人口中偶然得知,他老爹给自己寻来的人是多年未联系的本家里出来的好人手。
父亲对他如此,长大的张珂笙又不勉有些伤感。之后有人和他的孩子特意为他找来丢失了的,很多幼年时看的书回忆当初时光,这已是后话了。
而此时的少年对于自己颇为神通广大的老爹一直很敬重,就像他从来不知道自家在市里什么时候有了一座清末富商留下来的宅子,而他此时此刻手里拿着这宅子的合法地契。
无奈的将东西收好放进一个大木箱子里,张珂笙坐在书桌前拿起一只被保养的很好的外国钢笔给张敏华写信。少年字迹隽秀如人,手指白净有力,在点着烛台和电灯的房间里散发着点点的微光有着说不出的好看。
9风月
一九九零的初夏,春天刚过,风微微暖和,天气刚刚晴朗,一切都很符合市人民的心意。
南正街上有个菜市场,普通大小,那时还没有未来十几年后发展的好。乡下人挑着担子来卖菜,稍微有点钱的便推着家里唯一的板车出来。摸黑着从床上起来,春季没过多久,菜园里田地里湿气较重,他们的腿脚通常都是湿冷的。而篮子里的蔬菜却是沾着露水新鲜至极。
绿榕宅离南正街不远,隔着几条长长的巷子就能钻那里的菜市场去买菜。菜农卖菜有十几年的经验,懂得不坐吃山空的意思,主动做起了周边附近几家的生意。每到约定好的日子,一大清早就会和婆娘推着板车一起挨家挨户的送菜过去。
容青嫂子将铁盆子里的洗脸水倒在后院大树的地上,待把自己弄得整洁干净后才去宅子后院门口,按照同菜贩子约定好的时间等他们过来送今晨新鲜的蔬菜。
每三天送一次也算是频繁了,通常都是当日算清账的。后门口大开着,旁边搁着条长板凳,很有些年月了。眼角已有眼纹将自己弄的整洁干净的中年妇人坐在那儿,从脖颈处掏出一副小巧精致的银算盘。
大清早的街巷充满了阳光普照的生气,板车轱辘轱辘的声音渐渐传来,人踏着地的力道一深一浅。有遇到清早出门的老熟客,都会相互打个招呼,“今儿起的早呢,吃饭了不?”
“哎,吃了的,来的路上包了几个糍粑粑了的。”
菜贩子人勤恳干农活不懒惰,为人忠厚媳妇也与他齐心,平日都是笑脸迎人的老实人。
绿榕宅后门开着,到了门口那处菜贩子把板车停下,装了许多瓜果的背篓从板车上拿下来。
容青嫂子早候在门边上,脸上带笑:“来了,早盼着你们的。这几日少爷总想着吃爽口的油菜,也就你们那儿地在这个时季还有了!”
菜贩子忙点头憨笑,他媳妇呵呵笑道:“俺们那儿啥都有,张公子要还想吃什么,大姐你都跟俺们说,一定给你们送来。”
板车上的蔬菜颇为齐全,这时节油菜都很少了的,偏板车上的就有好大多一把一把用稻草绑着的油菜。蔬叶青翠,露水晶莹剔透,还有几把菜心上开着小小的花。
中年妇人仔细挑了两把最新鲜的,又往板车里看了看其他的,有菜叶颜色颇深的白菜,不是未来十几年后的那种外地白菜,根白又大,一点也不比本地的好吃。黄瓜也是细长的一根,上面还有小小的刺和浅浅的绒毛,拿在手中还能嗅到它散发的淡淡清香。
红的发亮的刚从菜园里摘下来的辣椒堆在板车上,还有裹着泥巴的洋芋果(土豆),背篓里青嫩青嫩的葫芦果,最下面装着好大一个南瓜……让她惊讶的是,板车上竟然还有野菜。
这种菜在乡下大概是最常见的,也是乡下人最常吃的。一种叫红苋菜,另一种叫马齿苋。
红苋菜在乡下小孩或在乡下生活过的人中大概是最有记忆的,颜色有绿有紫红。懂得多的,能知道它还有其他称谓“凫葵”“荇菜”“莕菜”。不过,一般人都习惯叫这种菜红苋。
这种野菜是很有趣的,小孩最有兴趣吃它的原因,大抵是因为这种菜炒出来的菜汁是红色的,会将白白的米饭似染色般染红。
另一种马齿苋多生于田野路边,或庭院废墟的向阳处。这种菜吃起来有种湿滑的感觉,一般人觉得口感还不错,且药用价值也高。当然,药用价值什么的,那时候的人是不会有什么注意的。更何况是菜贩子,他们对于野菜大多都是很漫不经心的。
容青嫂子选好了菜,从手绢里拿出钱来,大大小小,一分两分的具是多。
“真是个好地方,什么都有。过几日若还有其他的野菜,也都送过来吧。我已好几年没有见过这些了,城里虽方便,这些野菜却是不常见的。”她细心叮嘱着。
菜贩子把钱收好,老实的说:“有的,有的。过几天山上还有长好了的小根蒜(薤白),俺都把它挖了送过来。还有树上俺家娃子打的椿芽,都送来?”
容青嫂子:“这是极好的,都要的。小根蒜炒鸡蛋味道最美,比起西红柿要好吃不知多少的。不过,就是要辛苦你们了。”她颇为歉意道。
菜贩子和他媳妇说:“不不,没有的。这些东西容易的很,小根蒜是好东西,俺们那儿的人也都喜欢的紧嘞。”
容青嫂子:“哎,那就麻烦你们夫妻俩了。”
“不碍事的,下次,下次就有的。呵呵。”
&p;1t;&p;1t; 君戴花
绿榕宅在十年前不叫这个名字。听说,这宅子是几十年前一个富商的姨太太唯一丰厚的嫁妆。那时风光旖旎,而今物是人非。当宅子归于张老爹之手时,便已被人改了名字。
不过,现在附近的人都不叫绿榕宅,而是叫那多年以前,很多情妩媚的名字。
……
小娇楼。
金屋藏过娇,美人出嫁过。
这种叫法在后来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大多老一辈的人才会在别人的唏嘘中说起的时候才恍然想起来,那就是多年前的小娇楼。
姨太太花容月貌,与富商恩爱无比,后抵不过岁月流逝,终被抛弃。
这种故事,早早晚晚,渐渐淡忘于尘世,在被人记住后,又被下一代人遗忘了去。任时光飞逝,人们多有感叹悔恨,也不会留半丝余地挽留。
当时隔已久未有人住的宅子被人搬了进去后,附近的住户都好奇了一番,有耐不住的在观察了一两个月后,便上门打探过。而那时,张老爹送过来的人都很好的应付了去。
不过是热闹好奇了一段时间后,便再没人打扰过了。倒是由于中年妇人和大管家太过能干,同周边邻居的关系居然都很不错。
绿榕宅住的,只有一少两老。这天的清早有汽车停在大宅前门,一个带着帽子做民国管家打扮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敲门。
“张老哥在吗?”
等待片刻,有人从屋里出来,见到来人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车上。
“哦,是李管家啊!辛苦你了,又一路送我家少爷回来。”张管家感谢道。
男人拿下帽子,作谦虚状含笑道:“哪里,能见老哥一面,我也是极其愿意的。不过……”他话锋一转,歉意的说:“昨夜张少同老爷子下棋下的晚了,后来老太爷来了,见着张少便说要多留住几日……今天一大早就派我来告知一声,免得你们担忧。”
在市里住了几年,像在别人家过夜的情况,张管家对自家少爷是非常了解的。除非是老人开口留宿,少爷都是不会轻易留下的。压下心中的想法,张管家笑着的点头,“少爷最近感冒了,我去拿些药劳烦李管家帮忙带去吧。”
几分钟后,绿榕宅外的汽车绝尘而去,管家仿佛看尽世间沧桑的双眼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拿着扫把转身,心中想着每一个月写信给张老爹汇报日常的事。
最近时日,珂笙少爷总被这家人邀请留宿啊……
茶香四溢的房间里,落地窗大打开着,地上铺了一张柔软舒适的席子。
阳光斜斜倾泻,照亮了还有些黑暗的室内,老人白发苍苍,肃穆威严的盘坐在席子上,身上是一套练拳打太极的衣服。
在茶盘上一盏茶被泡好的那一刻,室内的静寂被打破。
“我人已老,过一两年就会融入泥土。年轻人,你就不肯看在将死之人的份上,不帮这个忙?”
1o发生
什么人会在让人帮忙时平静无比的咒自己的生死?张珂笙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心中是不太愉快的。
他自小被他老爹当宝贝似的养,没有磕碰终被养成清贵的世家公子一样的人。自小到大,他对人和和善善,平平淡淡,根本没人逼过他,更何况是以死相逼的事。
大多人眼中,张珂笙就是一生矜贵的命。
虽然这孩子自己不曾认为过,只是抱着“以对自己舒适的方式”活着,颇有些吃软不吃硬的隐匿心态,被一个长辈如此逼迫绝对是他不愿意接受的事。
他抿着唇,比之年少时的青涩模样更显出了如今的俊丽清朗。
“杜爷爷,我家而今只得三人,怕是照顾不好您的挚友之孙。”
张珂笙心底对这种事微微反感。面前这位老先生却是他老爹挚友的父亲,昨夜将他留下,今晨又突兀的向他提出让他抚养一个小孩的事……
不管如何说,张珂笙此时的年纪虽然适合娶妻生子,但是对于抚养一个小孩来说,着实不知如何处理。
更何况,相比于将孩子托付于他,杜家未必找不到更好的人来托付。杜家家大业大,从清末算起,也是百年的老家族。至于其中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张珂笙并不打算过多去想。
他又不蠢,自然知道什么时候做聪明人,什么时候装个不清不楚。从深山上张敏华的特意教导与自身这几年的修养,张珂笙早已养成了不愿多触麻烦,只想平平淡淡过个舒适宁静的一生。
“杜爷爷,我。”
他话未说完,原本坐着的老人立马起身向门口走去。
张珂笙一时愣住了,心中已然知晓自己这样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这位老爷子的请求,怕是已经惹他不悦了。只是,杜老爷子一下突然离去……
他尚年轻,这种局面倒一时没有办法了。
“麻烦了。”沉默片刻,房间只得他发出的低声叹息。
&p;1t;&p;1t; 君戴花
“爸爸,何必再难为珂笙?他而今年纪不过同我一般大,怎么你同爷爷都要将这个累赘给他?”
杜家书房里,青年男子皱着眉说道,对家中长辈急得跳墙的并不厚道的做法表示不赞同。
杜父不满的瞪了儿子一眼,“我看你是不知轻重!”竟然帮着外人说话,自家老爷子都被那小子气的发火了,若不是这事牵连杜家太厉害,他们也不会出此下策!
“爸爸!”青年眉头皱的更紧,垂在两腿旁的拳头捏紧。
他不是不知轻重,虽然知道父亲骂自己是想让他闭嘴,可是,自己家的麻烦要别人来承担,无论如何都不厚道。况且珂笙……脑海中浮现俊秀如竹的身影,和那若有似无比女子身上还要好闻的香气,杜元文心中不禁涌上一股难以分说的心思。
“好了!都闭嘴。”坐在书桌后的杜老爷子呵斥道,他盯着自小疼爱重视的亲长孙若有所思的说:“阿文,你已二十一岁了,身负婚约,我想你不应该如此这般的不稳重。”
从小慑于爷爷威严的杜元文抱有歉意的低下头,“对不起,爷爷。我只是觉得,珂笙是张老伯伯的儿子,我们这样做岂不是让张老伯伯不愉?况且他与您是多年的忘年之交,其中情分……”
他如此道,后面未说出来的话杜老爷子自然知道是什么。
“阿文,你果然还是不懂。”杜老爷子沉思道,老人幽深的目光充满深意,让青年感觉自己被透视了般,内心隐晦的心思仿佛被察觉的一清二楚。
然后他听见这个比父亲还要严厉百倍的爷爷怀着复杂的感情淡淡的评价着张家父子:“我与敏华交情虽好,身在凡尘,就要经得起俗世的百般历练。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能永久维系的。”
“敏华其人少年狂肆,青年邪佞,中年时已经修得不显山露水分毫,他这一生在我们这些人中就是个传奇。他生养的儿子,绝非泛泛之辈,我知道他来我们杜家后你三弟时常找他麻烦,让你三弟少去惹他,那小子不过是懒得理他,莫要把他当软柿子欺负!”
“所以,别拿你那不能与人说道的念头影响自身。你是杜家的长孙,理应有分寸。”杜老爷子沉声道,眼神犀利的似乎能刺穿青年的胸膛,多年积压神威让书房里的气氛变得更为压抑。
杜父见老爷子压着火气,便知他这是对儿子不满了许多,不能让身为继承人的儿子因为一个外人而让自己父亲心生不满,杜父皱着眉对杜元文使了个颜色,道:“这几年你与珂笙那孩子关系一直不错,不如你去劝劝他,让他答应这件事吧。”
杜元文面色为难,在听见杜父叹息的声音和对上严厉的爷爷深沉的目光后,一时之间好似再开不了口拒绝。
“别让你爷爷和我失望,阿文。”
&p;1t;&p;1t; 君戴花
独自坐在茶室的张珂笙等了半个小时才有人来请他,不过主人家不是老长辈,而是他这几年认识的老爹旧友人的长孙,杜家大公子。
离开那间茶室,他被人领进杜元文的房间里。
“珂笙。”坐在阳台上百~万\小!说的人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张珂笙温和有礼的走进:“杜大哥。”
外面阳光充裕,惠风和畅,眼中小心翼翼藏匿着着迷的看着青年走进的杜元文有那一瞬间想将人藏起来的冲动,青年身姿俊秀挺拔,容貌清华俊丽和那一身温和柔软的书卷味,令仿佛觉得空气中都是他散发出的香气。
这青年着实让他着迷。杜元文在青年走近自己时收拾好面上颜色,和容悦色的招呼他坐下。
“珂笙,昨晚睡得好吗?可惜爷爷实在喜欢与你下棋,我竟不能和你有多的时间相处聊天,还好你现在还在我家,不然又要等下次才能见你一面了。”
张珂笙默默微笑。
确实如此。
他从不在杜家待超过两天,如果不是杜老爷子每次下棋下的实在是晚而留住,他是不肯歇下的,而在第二天清晨就会离开。这种情况每次都很准确,杜家也没人拦他,张珂笙也就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就是苦了杜家长孙杜大公子,每次想要同他多相处总是错失机会,不过私底下,两人交往一直彬彬有礼,杜元文私认为他们之间感情很好,而张珂笙则淡淡待之,谦和有礼,让人抓不住把柄,埋怨不了错。
“杜大哥是身负厚望的人,和我这个闲人是不同的,我也只有多余的时间替杜爷爷解闷。”他坐在西洋椅子上的身子往阳光下偏了偏,淡淡的光晕打在他身上,照射的他皮肤光滑细腻,犹如出生稚子般白嫩。
杜元文呼吸一窒,下一秒便将目光转移到其他地方。
“哪里,你还是大学生嘛,有课业在,算不上什么闲人。”哪怕就算是闲人,若是我也乐意这样养着他。杜元文想。
平复了心底的躁动,他恢复如初的继续谈笑风生。
二人说说谈谈好大一会儿,佣人添过几次茶水,呈上去过几碟点心。终于,杜元文微微垂下了头,面含歉疚道:“珂笙,今天爷爷找你的事,我已听说了。确实有些荒唐,我替爷爷向你表示歉意。”
11女人
比他大了一两岁面容英俊的男人在他面前露出颇为歉疚的笑容,眼神里不掺杂任何弄虚作假的成分,张珂笙是有点相信面前这位的人格的。
至少,这几年的交往认识中,青年一直对他不错。
“……杜爷爷是我尊敬的长辈,他的要求我未有能力帮忙,珂笙也要向他说声‘抱歉’。”他道。
他的话和笑一直滴水不漏,杜元文怔怔的看了片刻,才苦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爷爷让我来办这件事,实在是为难了你我。”
张珂笙没有接话,含笑不语。只是微垂的视线有点点冷。
沉默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杜元文突然站起来握住端坐在西洋椅子上清俊男子的手,“珂笙,同我去一个地方吧。”
男子手上都有淡淡的香气,杜元文说话之际一直抓的紧紧的。
张珂笙微微蹙眉,见挣脱不开只有彬彬有礼的答应,再借着起身直走的动作抽出手,往前走了一两步后侧身对身后站在原地的人道:“杜大哥,不走吗?”
身后人向被惊醒一般,笑容灿烂的走近:“走的,走的。”只是,在男子转身之际,眼神变得深沉。
不断向后倒退的大树枝叶遮掩了杜家大宅,小汽车载着杜家大公子和张珂笙驶向某个地方。
坐在车内,杜元文一直很健谈的同他说话,话题中并未提到要去何处。他仿佛很能让人放松,即使张珂笙谦和有礼的有些疏离,也不能不和他聊上许多句。
虽然知道自己的态度是什么样,但张珂笙从认识杜元文到现在都一直存有疑惑,他不是很明白,是什么原因能让杜元文对他疏离冷淡的态度不受影响的。
在从前,张珂笙还有写过信给张老爹提过几句,得到他老爹回信后,也是随遇而安的安抚。所以,至此他便没有将这个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早上的那一出,让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哪怕与父亲再好的朋友,那也只是他老爹的朋友,不是他张珂笙的。可以说,除此之外真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说杜元文真的对他有所愧疚,那也不过是抚慰自己良心上的不安,张珂笙从来没忘记过他老爹的一句话:“人各有身份,你要谨记身份。”
什么人是什么人,并不是以自己为中心的。所以,哪怕是杜元文借着自己的身份和他相交这几年的情分帮他爷爷做说客,那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在那里。
心中自有计较的他慢慢理清了思绪,待到了目的地,便让他好好看一看那是什么地方吧。
一路上两人看似了得很开心,其实都各有思量。谈笑中杜元文眼不离他对面俊秀如竹的男子,偶尔间发出不易察觉的叹息,颇为遗憾的瞥了眼两人相隔的距离。
虽然两人都坐在后座,但上车之后,张珂笙便跟他拉开了距离,并在坐好后望着他,面上是宛如春风的淡淡笑意。杜元文那一微微不悦的蹙眉瞬间便舒展了,只当青年是矜持有礼,本有风仪,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p;1t;&p;1t; 君戴花
那是最胡同里的一座民宅。
有人打开了后门慢慢的推开,看见来人并不显得惊讶,显然在此之间是有人来通知过。
“人在里面吗?”杜元文问。
“在,找人照顾着的。”
杜元文点头,想来不会有意外的。他侧身对张珂笙道:“我带你见个人。”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只是见一见。”
张珂笙早已了然,只是没想到杜元文和他爷爷一样没有死心。不过已经身在这里了,他是不介意有什么人会等着他见的。
杜元文见他面上没有什么不悦,便放心的领着他往前走,在下人推开的一间房门外停下。
里面坐着一个眼神呆滞的女人,无神的看着空气中某个地方,嘴唇偶尔微张,神经质的喃喃自语。偶尔脸色一变,会大声大叫。
除此之外,女人被照顾的很好。至少,头发被人梳的一丝不乱,面容干净,如果不是呆滞的眼神,和奇怪的自语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的。
站在外面的人都没有惊扰她,杜元文微微侧头向身边的人看去,青年男子除了略带疑惑惊讶的眼神静静注视着屋内的人外,并无其他表情。
察觉到脸上的视线,张珂笙回望过去,见是杜元文正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他不动声色道:“杜大哥带我来,就是见这个女人一面吗?”
真是个敏感的小东西,杜元文慢慢收回视线,微微一笑,然后略微感叹道:“你看出来了吧?那个女人与常人的不同。”
张珂笙静静听着,视线又挪回屋里女人的身上,她正在摇晃身下的椅子,疯疯癫癫的,玩得很开心。
“嗯。”
“她在疯之前,是个很正常的女人。她也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可以很妩媚多情……而她在成为这个样子之前,也确实是如此。你一定不知道她是谁,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又为什么会被养在这里。”就像一座牢笼,关押神志不清的人。
张珂笙挑眉,表示自己确实不知道,而屋内的女人已经突然趴在了椅子下面,试图将它顶起来。如果不是她疯癫的行为,光凭她的容貌,确实像杜元文说的那样,可以很妩媚多情,而现在的她只能在别人眼中过着疯子生活,自己却浑浑噩噩无所知。
“她是我父亲的表妹,我该叫她表姑。”
……
他眉眼处透着惊讶,没想到屋内的女人与杜元文会有这样一层关系,而站在他身旁的男人,目光早已变得平淡无波,仿佛说话的惆怅语气都不曾出现过。
张珂笙敛下神色,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停停顿顿的发出一句疑问:“那,那她……怎么会成这样?”
按说杜家这样一个大家族,对旁系都有着照拂,且屋内的女人是杜父的表妹,关系说来并不差,变成这个样子也未听说过找过什么人麻烦。
杜元文唇角的笑变得微微苦涩,他没有回答青年为一解尴尬气氛的问题,朝守在一旁已久的下人道:“小烬呢?”
那人回道:“小少爷在屋里,说不想吃饭,只躺在床上不肯起来。”
杜元文好像对此习以为常,“把他叫醒,然后让他过来找我。”
“是。”
张珂笙不知他要叫的人是谁,但凭感觉应该是与杜元文小姨有关系的,不过最有可能的是……杜老爷子、杜父和杜元文都想要说服他能接受的孩子……
原本以为很快就能见着那孩子了,没想到去而复返的下人竟然一脸惊慌的跑过来,这令杜元文蹙起了眉头,难不成那孩子又在闹什么脾气不肯过来?实在是没有教养,在把他当做麻烦送走之前,应该让人给他交交规矩的!
张珂笙一直都很敏感别?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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