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情绪,此时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下人不安的汇报:“不好了大少爷,小少爷不在房里,整个院子里都找了,也不见人影!”
杜元文此时恨不得掐死这人,简直是混账东西!“之前不是说在房里吗?!你们是怎么照看他的,就这样让人不见了!!”他生气起来,一扫身上的温和气质,多了几分凌厉,这样张珂笙有点讶异他能发这么大的火气。
“去给我找!这种时候他还能有胆子跑出去是不要命了吗?!”杜元文眉心狠狠跳了两下,这个申烬简直是个讨债的,也不知从小怎么养的,胆子比天要大也不怪其他人看不住他。
他压下火气,这时候生气也没用,他爷爷把人交给他看管,这时候不见了只会让老爷子对他不满,还是多叫一些人手,动作既不能太大让人发现,也不能过慢让人跑了。
他交代了一些事后,松了松情绪,对一旁一直安静不说话的青年表示歉意:“抱歉珂笙,小烬那孩子太顽皮了,今天我先送你回去吧,待了这么久也应该休息一下了。”
原本计划着让申烬见青年一面,再顺水推舟的让青年接受那孩子,没想到被他跑了,难不成连亲生母亲都不要了?杜元文眼神危险的眯起。
张珂笙从头到尾淡定的观望事态的发展,对于杜元文的多种表面情绪都装作没有看见,听见他说要送自己回去便立马应下。确实,他早就应该回去了,昨晚上他根本就没有休息好,比起杜家他自己的绿榕宅才是最舒适放松的地方。
……
一个上午的光阴就此荒废,中午恰到饭点的时候杜元文将张珂笙送到了宅子门前。
那充满历史痕迹的古旧宅子让杜元文很是好奇,张珂笙他父亲是怎么得到地契的,而杜元文对青年的着迷中也掺杂了许多不单纯的痕迹,就比如他从小在爷爷的耳濡目染下听得的张家的奇闻,对不管是俊美如其人的张珂笙还是那个能同他爷爷一辈的老人张敏华都产生了非常大的好奇。
那种浑身都透着与众不同的气息的人都在向周围的人说明了他们的神秘感,这种人往往最吸引人的关注。
下了车,张珂笙还是很有礼貌的安慰他几句:“杜大哥不要过于担心,小孩子再调皮也不会把自己弄丢的,待会儿就会有人找到那孩子的。”
不过,找不到的话他应该就不用接受这个烂摊子了吧?张珂笙有时还是有几分童心未泯的,哪怕是这样的想一想自己不用养个小孩子,心里都开心了几分。
尽管他眉目舒展微笑时的样子极为好看,杜元文也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当他是安慰自己所以笑的这么让人觉得舒服,心中更是好过了许多。
“让你担心了,爷爷让我照顾好他,我却把他弄丢了确实是我的责任,不过有珂笙你安慰我到不再郁闷了。”他说着淡淡暧昧的话,脸上笑容灿烂。
张珂笙早就察觉到他对自己含有某种说不得的心思,心中颇为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了嘴角的笑,说:“杜大哥还有要事要忙,我就不耽误你了。”
杜元文见好就收,不愿惹佳人生气,顺势点头叫人开车离开绿榕宅。
……
见人离开后,张珂笙连笑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几年他越长大,心性就越不如小时候的沉静,也许是离开了深山接触了人世,多了几分人气性子也渐渐活跃了些,没了以前的沉闷,同龄人中的大学同学中有不少人乐意同他结交。
“珂笙少爷回来了?”听见外头动静的中年管家出来开门,触及青年的身影后露出长辈关怀的笑。
张珂笙同这位平日管理他生活的管家感情很好,他代替了张老爹来照顾他,使张珂笙将对父亲的一部分感情转移到了他身上。
“张叔。”他走上台阶打招呼,任由中年男人拉着自己的手进门。
管家对他像对自己儿子一样,相处几年这个少爷一直懂事又尊敬人,被他父亲教养的很好,对他很是有父子的喜欢。在外人眼中颇为严厉的管家正对着他家少爷絮絮叨叨,“少爷,你不应该老是让杜家留下过夜啊,那是别人的地方,哪有咱们自己的宅子舒服呢?”
“我记住了张叔,下次不会去了,你放心吧。”怕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听见自家少爷的保证,中年管家简直想跟他的老主子换了身份,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乖巧、懂事、有礼貌又聪明,真是太讨人欢喜了!
毫无避免的,中年管家非常含蓄的说着杜家哪里哪里不好,哪里哪里不如自己宅子的坏话,看着自家少爷安静微笑的听自己说话,心中得到了极大的犹如一个父亲对孩子听话的赞赏。
“珂笙少爷啊,上个月你给老主子的信已经收到回信了,我将之放在你书房里的,不如先吃过饭再去看吧?”
“听张叔的。”
“容青给少爷做了几道爽口的小菜,正在厨房里热着,还有……”
从宅子内伸出枝叶的参天大树任由清风拂过,树荫斑驳,娴静舒适的宅内传来人家的轻言细语,屋门大开不时有人从门前经过。
12爱好
在后来的几日里,杜家的人都没有来打扰过张珂笙,这让他轻松了不少,享受了无人打扰的惬意时光。
在春末和夏初的交季是最让人感到舒适的,轻轻吹着的和风让人皮肤上的每个毛孔都享受到温柔的抚摸,阳光温和不刺眼,在房间前的大树下,清俊的男子躺在布椅上阅读一本翻译成中文的外国书籍。
一旁的小凳子上放着一盘切好的绿皮香梨,色泽莹亮汁水饱满,空气中都是水果的淡淡清香。
然而,当他以为今天又是一个悠然好晴天时,张叔领着一位青年男子进来。男子手上还拿着一盒棋盘,远远见了躺在躺椅上的人,不禁露出高兴的笑朝他挥挥手打招呼:“珂笙,我来找你玩了!”
性子颇为欢脱的青年谢绝了管家老伯要给他沏茶的举动,直奔张珂笙这边来,搬了个凳子坐在他的另一边,充满活力道:“珂笙,张叔真是太客气了,我都是这里的常客了,你跟他说说,就让他不要每次都给我沏茶了,你知道我可喜欢不来那些光有香味,却涩口的茶!”
躺椅上清俊面容的男子微微无奈,眉眼间透着一丝友好的纵容:“周晓天,这是我们家的待客之道,就算你与我熟悉已久,也不能失礼的好不好。”
张珂笙嘴角的笑意虽然无奈却是不反感欢脱青年的,至少,能让他放下戒心与人真心相处的朋友,周晓天是唯一一个了。
周晓天并不是高大英俊的一类人,能让人称赞的只有阳光,有活力,长辈的话来说就是顽皮,不稳重。大学时期,二人已经做了一年的同学和好友了。
张珂笙一瞥他带来的棋盘就知道,今日必定又要外出了。
周晓天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好意思的摸摸鼻梁憨憨一笑,道:“好不容易能出趟门,所以约你去棋社下棋,你会去的吧?”
他的棋艺一般,但还是很有志气想要增进棋艺的。
张珂笙天资聪颖,灵敏过人,早知道好友所想。他的棋艺算不上好,但每次和人对战时,偏偏会多磨的别人一直下下去,胜负难分,以至于周晓天对他崇拜几分。
“是哪家棋社?等食过午饭再去吧。”他拿起一半香梨递给青年。
周晓天笑眯眯的点头,“街上新开的一家很有味道的‘君子棋社’比起那些洋气的棋社屋更合我心意。”
张珂笙细细品味口中香梨的甜味,回想起这几年街上增添了西方装潢的棋社屋,虽然吸引了更多的人去,里面也多了不少从国外引进的新鲜玩意,可是说到底,他还是对古旧的建筑有兴趣。
&p;1t;&p;1t; 君戴花
那时候的黑白电视节目根本没几个,大多青年是不会选择整日待在家中只守着那几个节目的。除了个别的对电视感到稀奇的,又或许希望从节目中得知特别信息的。
相较于张珂笙和周晓天这样心身健康的大学生知识分子来说,更多的选择于复古的玩乐方式,下棋、百~万\小!说去新建的博物馆之类的地方,在天气更热的时候更会花钱买一两根冰棒……付诸行动的人当然还是周晓天。
在大街上能遮阴乘凉的树边,也有人摆张小桌下几盘野棋,赌赌小钱。
两个一身书卷斯文气息的青年从大街上走过,总会吸引一些路人的眼光,特别是其中之一的男子有着出色的容貌,干净的让人看着心中都明亮。
“你看他们都在看你,珂笙,你为什么生的比所有人都好看?”周晓天抱着棋盘看着路过的两名花季少女傻傻的问。
……张珂笙淡淡扫过因为他的视线而害羞的少女,对周晓天的稚气觉得无可救药,也难得他那么稚子之心,从相处到至今都没让他觉得被触犯。
“好看吗?对我来说,大概只是比别人都顺眼一些罢。”
长得不够好友顺眼的周晓天:“……”
青年同样穿着白衬衣,黑色或蓝色的西装裤,衬得双腿修长臀部圆润,身姿英俊无比。
“别看了,给你糖吃。”张珂笙从西裤的口袋里摸出两颗糖果来,分了一颗给周晓天,他另一只手插在裤袋中,细白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穿玉红绳,红白相衬添了分丽色。
周晓天顺势闭嘴,他已然习惯了好友不想再说话就拿糖果来堵自己嘴的举动,毕竟,喜欢吃糖的人可不是他,这大概是张珂笙显得稍稍童真的地方之一吧。
君子下棋,观棋不语。
棋社是新开的,来的并不多,零零散散的客人和约好的朋友聚在一起,各执棋子对峙。
室内装潢细腻精巧,吊兰垂挂,淡紫小花悄然伸出,俏意无边。张珂笙领受了一番赏心悦目后跟着周晓天上了二楼,除了他们外再无其他客人。楼上装饰同下面的一样,他发现棋社的主人怕也是爱养花种草的性子,分布挂了好几盆的吊兰和绿萝,编织物品也摆布的错落有致。
周晓天已摆好自带的棋盘坐在位置上唤回好友观赏植物的神智:“珂笙,快来下棋!”
……
一个不管做什么都专心致志的人是非常有人格魅力的,两个人有着相同的品质相处的就会更加和洽。
一旦下棋就对外界不怎么关注的二人在感觉到肚子微微饿了的时候才结束了棋局,他们的位置靠着外边,窗户早在先前便打开,从高处看去视线非常的好,对周围的环境都能赏个遍。
时候尚早,不过四五点钟,温柔的风吹进来让人舒服的轻轻吐息。
在这个感受宁静温和时光的时刻,风中传来外面吵杂的声音,张珂笙的位置靠近窗户,只要微微偏过头就能看见外面的景色。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然后他看见棋社下面的小巷飞快的跑过一个男孩,后面跟着三四个拿着棍棒或砖头的差不多同样大岁数凶神恶煞的男孩子。
男孩快速的逃跑,在经过张珂笙那个位置时,仿佛察觉有人盯着自己,他一抬头就看见一张白净漂亮的脸,那人有一双如墨的眼珠,像那样盯着自己莫名的让男孩感觉到一股臊意的难堪。
他无法克制的表达出了这股羞耻的感受,对着那张脸“呸”了一声,继续拔腿奔逃,卷起地上灰尘。
而身后的那群同龄大的人紧追不舍的喊骂:“抓贼啊!狗日的死强盗!”
“抓强盗啊,快,别让他跑了!”
对于那时候比较字眼强烈的辱骂,让二楼坐在窗户旁的张珂笙皱起了眉,接着回想起那个满脸灰尘神情倔强对他“呸”了一声的男孩。
那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而已,他想。
周晓天收拾好棋盘见好友正看着窗外楼下发呆,有些好奇的探出头去看,静寂的巷子里什么都没有。
“你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张珂笙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发起呆来,摇头:“没什么,只是好奇刚刚外面的一群小孩。”
三四个拿着棍棒和砖头的孩子追着一个人……
周晓天了然的点头,仿佛已经不见怪了:“小孩子都这样,在外面也惯了家里人管不了,现在都能打能杀,都在学港剧那些混混呢。”
港剧?张珂笙微愣,他是没怎么看的,但是也经常听别人说过。比如那些偷偷聚在一起,或者干着偷鸡摸狗的人卖的走私货……盗版碟之类的。
经常听有些同学说什么古惑仔,黑道,老大,什么爷之类的。张珂笙表示除了对书的海洋有所关注,他确实是不怎么了解这个别人的世界的。
“好了,都收拾好了。下楼交钱去,哎珂笙,今天去我家吃饭吧?我妈老早就说要做好吃的给你了。”周晓天没注意到好友的神色,想到今日出门他老妈的交代便想着将好友拐回家里去。
“再说吧。”张珂笙走前一步下楼梯,不知为什么,男孩那一瞬的倔强总会浮现在他脑海。
从棋社一路走回去,已经有放学的小学生背着书包撒腿狂奔,路上相互打闹玩笑,映衬了这俗世间的繁华闹景,让人不觉得冷漠无情。
“珂笙,真不去我家吃饭吗?”周晓天又问,表情看来颇为委屈。
张珂笙默默从裤袋中摸出颗奶糖来,递过去。
周晓天接过撕开糖纸,爽快道:“那好吧,你这次没空,那就下次吧!下次一定要来哦!”于是,吃着奶糖心满意足的与好友道别了。
呼……还好他今天多带了一颗出来,不然又被周晓天骗走了。张珂笙含着口中奶糖,微微一笑,双手插在裤袋悠闲散漫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爱吃糖这种很女孩子的爱好是张珂笙和周晓天唯一的特性……
只是,周晓天这么大的人家里人是不会买什么糖来吃的,而熟知爱子特性的张敏华早就告诉过张叔和容青嫂子,二人在城里一旦外出都会买一些新出的糖果放在家里。于是就有了家里以糖养→张少爷养→周晓天……
在多年以后回忆许多事情,张珂笙都会会心一笑,而那时候的周晓天已经不再缺糖吃,而他也已经有人取代了他老爹和张叔、容青嫂子的位置给他贡糖了。
13孽子
当张珂笙走在家门附近,只要再走两条小路的时候,前方的巷子深处突然风风火火的走出几个男孩。让他顿住脚步的是,那几个最大不过十一岁的几个男孩是他之前在棋社二楼见过的。
手上的棍棒和砖头已经不翼而飞了,三四个男孩子没了之前的凶神恶煞,反倒嘻嘻笑笑的模样。嘴里吐出的确实与之前相同的痞话:“哎这贱东西终于跑的没力气了,要不然咱们还堵不住他!”
“哼,不过个没爹妈的儿,敢偷咱们东西,打不死他!”其中一个年级稍大的对此不屑一顾。
“那小子硬气,刚还踹了我肚子一脚,青了!”
“下次看见他再打他一顿,帮你报仇好了!走,回家吃饭去!饿死我了。”
男孩领头抹了一把汗在蓝色棉t恤上,几个半大的小少年从巷子走出后见就在几步距离站着个人,抬头一看连走路都扭着脖子走的。
距离越来越远,传来他们交谈的声音:“……真白,长得可真好看,比我哥媳妇儿好看多了……”
大概过了十几秒,张珂笙才有了动作。
他走进那几个小少年出来的巷子,下午黄昏光照大盛,巷子的阴影被驱逐安静的石板上只有仔细听才能听出浅浅的脚步声。
大概多年以后的他也不能理解自己当时的心情吧。
迈开最后一步他停下,然后他看见了缩在巷子角落里,衣服染满黑灰头发凌乱身上有着大大小小伤口的男孩。
他对上像小兽一样凶狠的视线,黑漆的瞳孔闪烁着倔强的光,乌青的嘴角抿紧。
他看着受伤不轻,那些孩子下手根本不会估计轻重,只会发泄心中的怒气,直至气消为止。
张珂笙观察完他,最终看着他道:“要不要跟我回家?”
小兽的凶狠的视线充满了戒备但没有抗拒,他在评判对方是否对自己有所利害,至于信任,面对两个对双方来的说的陌生人,信任这种东西就是双方的内心最重要的底线。
也许只是怜悯?
张珂笙看着不为所动脸上有几道伤痕的男孩心中道,如果他能跟我走,我就好好照顾他。
他就是我弟弟了。
时间慢慢过去,黄昏的光也渐渐淡去,只留下浅浅的余晖。
那是半个小时,张珂笙蹲在男孩面前半个小时,没动一丝一毫。而对方蜷缩在角落一直戒备的瞪着他半个小时,两人就像比赛一样看谁定力更久。
如果不是地上的石子让男孩的背不好受,张珂笙可能腿都蹲麻了他都不会应一声。
最终也在他感受不到腿部力量的时候,男孩对于他的信任仿佛柔软了戒备的态度,相信面前的人是真的想要收留自己了。他主动的站起身,伤口疼得他只差龇牙咧嘴,他还是说出了一句话:“你家在哪儿?”
……蹲着的人漆黑如墨的眸子静静望着他,“站不起来了。”
张珂笙腿都麻了!
&p;1t;&p;1t; 君戴花
“你叫什么名字?”
“申烬。”
“申烬,申小烬?”
“不许那么叫!”
夕阳下,一大一小的身影拉的极长。
绿榕宅的距今为止,终于迎来了新的人气,一个九岁的男孩,神情孤傲的站在大门前。专注而仔细的看着面前与他之前住的高楼大厦不一样的宅子,这将成为他以后的居所。
他似乎要铭记在这一瞬的时刻,只有刻在心上在以后的人生才会在有所回忆时候能温柔一笑。
张叔和容青嫂子对少爷领回来的孩子并没有意见,在申烬包含戒备打量的眼神下,言行举止同往日并无不同,甚至都自然而然的叫出了称呼。
张珂笙把他带到两位对他照顾有加的亲如父母的人管家面前,亲口说道:“张叔,容嫂……这是申烬。我弟弟。”
明明口吻那么平淡无奇,明明可以不用特意介绍他。
抚摸他的头的手也不怎么温暖,却让申烬有一种整个头都不离开他手的冲动。
就像光,照亮了一个人的黑暗。
他的温柔,抚过小小少年坑坑洼洼的内心,宛如春风来袭。
对张珂笙来说,将一个小孩儿带回家,是他一念之间的事。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点责任来照顾这个孩子,毕竟没有人的家庭环境的情况同他一样。
张敏华就他一个儿子,是心尖尖上宠着的,比养女儿还要的宝贝。从他将儿子养在身边深山上十几年就能知道,如果不是为了他以后的路,张敏华是不愿儿子踏上浑浊世间的。
再来说,张敏华本身就不是个普通的人,他死后,那些不知存放于哪儿甚至不知有多少的家产都是张珂笙的,全是他的,任谁都别想占他儿子分毫便宜,他到底都不会放过他。
在得知自己儿子又收养了个小子的时候,正好是张敏华病重的一年,他的身体在几年前就毁了,到现在已经是颓败了。
他回信给以前跟在他身边做事的如今绿榕宅的中年管家,让他们顺着张珂笙的心,愿意再养一个人也无所谓。就当是陪着儿子,驱走那么点孤单寂寞,这一方面张敏华都很考虑到儿子的周到。
当然,张叔送去寄给张敏华的信还有一份张珂笙自己写的。
在他人生前半生路上,不得不说,张珂笙对自己的父亲是多有依赖亲近的,并且愿意在自己父亲面前做一个非常懂事乖巧的孩子,以求得到认可,那是少年时候对父亲这种身份的一种仰慕和渴望,天下间大多数男孩子都是这样。
他在信上说了自己近来的生活,问候了老爹一番,才报备自己做了一个□的行为和打算,希望父亲不要有意见,并征求了父亲的提议,要得知小孩的户籍等信息。
这样的信在交通不发达的年代以至于在养了申烬一个月后才收到邮局的回信。
一个月的时间,能让一个小孩渐渐适应新的地方。
作为家里年纪较大的长辈,张叔和容青嫂子对待申烬也是很有照顾关爱的,有时候上街买的吃的,有张珂笙的就有他的,还有买的衣服洗了干净,又亲自给纽扣上了一道线。
有吃有穿有住,这样像小兽一样没有安全感的小小少年放下了戒心,这样大家相处的有了层默契的和洽。
看小孩住的还不错,张珂笙唯一一点不放心也落下了。他渐渐摸清了小孩儿的性子,极其调皮顽劣,精力充沛的跟成年的周晓天一样,孤傲、火爆、冲动,还极有戒心,占有欲也强。
但挺容易哄的,只要在张珂笙面前,申小烬就乖的像个皮球一样,任打任捏。大多时候,只要张珂笙出现的地方,就会有他。
他好像非常喜欢亲近张珂笙,在阳光很好的时候,他会搬一张小凳子乖乖的坐在躺椅上乘凉百~万\小!说的张珂笙旁边自娱自乐。有时吃着张叔给他买的糖不说话,有时会趴在躺椅边静静看着里面的人,有时会听他说话或者念书给他听,有时会安静的坐在他身边看他与周晓天下棋……
可以说,他在比他大了十岁的青年面前,乖的不像当初那个跟人打架的小王八蛋。
人的时光是互补的。就像张珂笙收养了他,而男孩回报了他的陪伴,静寂无声的,在岁月在时间里沉淀。
自申烬在绿榕宅待下来以后,周边附近都知道了张家又住进了个主人远房的亲戚。
张珂笙从始至终都没问过申烬跟人打架,被那几个孩子拿着棍棒和砖头追着打的原因。他把申烬领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乖乖的给张叔和容嫂打招呼,相互介绍了一下,然后让他坐着吃饭,填饱肚子。
他没有要求申烬先洗干净手,洗干净脸,他给他递筷子,三个大人轮流给小孩夹菜。不是他们都不说,而是大人们都知道,这个时候的申烬是很饿的,他看着冒着热腾腾的香气的饭菜已经眼冒绿光了。
以至于,洗手洗脸的卫生讲究便被张珂笙推后了。
在申烬已经涨得肚皮都圆了一圈,打了三个嗝后,才抓住他还要往盘子里夹肉的手。
搞什么,不管饱吗?仍然存有戒备心的申小烬立马露出小兽护食的表情,龇着的牙上还残留着肉丝……
张珂笙大概对自己养了个孩子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如画的眉目更生动了几分。
“你已经吃得够饱了,再吃肚子会很难受。”他劝道,语气轻柔却不可置疑,漆黑的眼眸静静凝视着小孩。
哪怕他没有笑,可是申烬还是感觉到他的目光是柔软的,这让他顽劣的性子服软许多。
“哼,不吃就不吃,反正我都吃腻了。”申烬嘴硬道,想丢下筷子,却在那道柔和的目光注视下慢慢放下。
张珂笙赞赏的摸摸他的头,手感一点也不好,小孩不知几天没洗头,油腻又有灰尘还有小小沙粒在上面,他却像毫无感觉,这让意识到自己全身脏兮兮,完全不能跟面前这个干净温柔青年面前比,他产生了一种少年害臊的情绪。
在一个美好的人面前,每个面对的人都有一种想表现自己,给对方最好的一面的心思。
甘愿与不甘愿是有着极大区别的,就如同逼迫一个人做一件事和被逼迫一个人完成一件事一样,张珂笙没有软弱的心性,他有的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人君子的清洁高傲。
申烬让他能产生甘愿的情感。他愿意养他,而不是被塞来一个人,他养的是他所承认的弟弟。
他发自内心,并不为世俗影响。
夜晚到临。
绿榕宅亮起灯,原本看完一本书穿着干净衣裳准备入睡的张珂笙却没能如愿。他眉头微皱,却不是不耐烦,柔软的目光里透着淡淡的无奈,看着站在他床边抱着一个小枕头穿着针织拖鞋一脸孤傲倔强神情的男孩,“为什么不肯自己睡一个房间呢?”
14弟弟
养一个小孩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养一个粘人的弟弟更不是件容易的事。
申小烬撅着嘴,既无辜又坚定的与他的哥哥对视,捏捏小枕头,孤傲的神情一软,微微别扭道:“我洗澡了,干干净净的,还有香香的味道。”他甚至小小的转了一个圈,或者说扭了个角度,试图说服张珂笙,努力表示自己不是之前脏兮兮的样子,洗的澡又干净又香。
“你应该自己睡一间房,我从小就不跟我父亲一起睡。”张珂笙的意思是他粘人,不够独立。因为身体的原因,他从不肯与人有身体上的接触,他怕的不是别人知道,而是那些他会面对的未知的危险。
值得庆幸的是他发现,也许由于年纪的增长,身体的发育渐渐完善,所以生来就有的异香竟然淡了许多,不会在只与人相隔一步的距离就能闻到,除非贴身故意凑近才会闻到若有似无的天生异香。
申烬毕竟是小孩,年纪不过十,正是天真稚子。
敏感的发现青年口中的话有着拒绝的意思,申烬不由将抱在胸前的枕头捏的更紧。他抿紧了唇,什么都不肯说,固执的盯着张珂笙,在巷子口出现过的对峙又重新发生了。
夜晚温差大,张珂笙准备拉灯刚走两步,小孩就跟了上来,显然有着寸步不离的打算。
家里根本没有他穿衣的衣服,身上的都是拿他的旧衣服改小了许多给小孩套上的,脚上的针织拖鞋都是用毛线和硬鞋底勾出来的。上面的毛线颜色有些褪色,显然是别人穿过的。
窗户未关,夜风吹进来足以激起人一身鸡皮。“去睡。”他都觉得冷,未必小孩不会着凉。
张珂笙的原意是让申烬回他屋里去睡,哪知小孩不知是装傻还是太聪明,竟然不管不顾,极其顺溜的踢开拖鞋钻进床上的被子中,然后慢慢从被子里伸出半个头来,极其小心翼翼的偷看他的神情。
张珂笙:“……”
申小烬捏的被角紧紧的,大有一不对劲就把头埋进去,怎么都不会离开这张床的决心。
灯熄灭了。
室内一片黑暗,窗外的月光不够明亮,浅浅的光影照在屋内的床上。
张珂笙掀开被褥一角时明显听见了某个严重的吸气声,他恍若未闻般躺了进去,在他的头压上枕头那一刻,仿佛又听见了身旁某道吐气声。
也许是申烬的雏鸟依赖之情影响了他。
也许是夜晚的温差,哪怕申烬被风吹得打了个小小的冷噤他还是坚持要跟在他身边。
有人将自己交付给另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决心?
申烬年纪那么小,也许他根本不懂得其中深意,但那是他稚子之心里最强烈最无助最期待的依赖。这对张珂笙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哪怕他的身体多有缺陷,认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他的父亲在教育的路上以父爱的方式让他成长,不必自卑,因为特别。不必自轻,因为生命鲜艳。
这个夜晚实岁尚未满二十岁的青年第一次感受到他人生中的第一份责任。生命不能轻贱,感情不能不珍惜。
过了一会,被窝里的一大一小都很安静。张珂笙闭上双眼没有同申烬有夜谈的打算,他和小孩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当听到青年在黑暗中发出的浅浅呼吸声后,申烬才彻底放松下来。这个大人没赶他走,天知道他在大着胆子钻进他被子中时他紧张得无以复加的心情。
如果那个人敢敢他走,他以后都不会踏进这个地方一步。小兽咬牙这样想。
可是他没有,甚至连责骂他都没有。他就睡在自己身边,让他产生了对兄长和父亲的敬仰情怀,黑夜中申烬听着张珂笙的呼吸声渐渐睡着了,却不知在他沉入梦乡时,有一只修长的手替他抚平身上微皱的被褥。
梦中,他好像闻到了一种香气,是人的一种体香还带着温热的气息,暖暖的嗅进肺里,温柔了他的四肢百骸小小身躯。
&p;1t;&p;1t; 忆青君
申烬的睡姿不可不说的烂。
他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从晚上紧张的安安分分,到早上整个人都扒在了张珂笙身上,难道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当他喘着气将申烬整个身板从自己身上扒开时,张珂笙终于有那么点后悔。
这小孩睡姿太差了,简直手脚并用。
凑近一看,在他自带的枕头上还留了一滩疑似口水的湿痕……真是个不好的习惯,张珂笙不由自主的摸摸嘴唇,他自小到大除了婴儿时期,应该没流过口水吧?
申烬睡得很沉,哪怕是张珂笙把他手脚都抽离自身他都没醒过来,只是砸吧几下嘴转了个身继续睡。似有好梦不愿醒来。
盯着小孩看了一会,张珂笙目光柔和嘴角含笑,待晨光有那么一缕洒进来时他已经换了衣服,今天大学有课,有位颇为有名的教授授课,大多学子都冲着这位教授去的。
用过早饭后他自带了笔记本和圆珠笔踏出绿榕宅的大门,外面早已有人等着他。好友朝他微笑挥手,边上停靠着一张破旧的自行车,“珂笙快来,咱们今天不用走着去了!”
大学离他二人的住所都很远,仔细算的话要走上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有时候上课二人都会约好时间提早出门结伴而行。
能借到一辆自行车算是不易了,张珂笙坐上后座奖励了好友一颗糖,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继续保持下去。周晓天快乐的蹬脚,自行车轮飞快的往前滚去。
九零年的摩托车比单车要贵许多,在单车越来越多款式的时候,已经有小部分家庭能拥有一辆架了。只是如果家里人口多了分也分不来,周晓天上有三个兄长两个姐姐,家有一辆摩托车,单车基本上没他的份所以只能用借的。
想到此张珂笙还是考虑了一下,也许自己应该给好友送一辆?这样就能不用偶尔坐单车上大学,偶尔要走路,是个不错的想法。
知名教授的讲课吸引了很多学子的到来,在大讲堂里大部分学生都带了自己专用的本子记录讲座的内容,整个过程进行有序,偶尔有学生讨论提问都很遵守纪律,讲座举行的很圆满。
在散场后周晓天伸了个懒腰,有点昏昏欲睡的迹象。张珂笙收拾好笔记,依旧是神清气爽的模样,这让周晓天颇为不平:“你我一样是人,睡觉时间也差不多,怎么老是我想打瞌睡?”
“也许瞌睡爱你?”一场讲座下来有所收获的他心情愉悦,面上笑容比平时更多了些,更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周晓天抗议:“难道我就只有这种特长吗,它不能只贪图我的美貌,也要欣赏我的学识啊。”
张珂笙哪肯理他,“也许它觉得你的学识比起美貌后者更得它喜欢呢。”
“这样说来对我简直不公平啊……”
周晓天匆忙跟上好友步伐,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大礼堂。
借来的单车存放在车棚里,在走去车棚的路上依然有不少女学生打量容貌出色的青年,能鼓起勇气上前搭话的却没几个再加上周晓天一直跟好友嚷嚷,二人之间看似在探讨问题般你来我往,不明真相的人也是犹豫着不敢贸然上前。
突然,敏感注意到有人盯着自己的周晓天向四周望去,对上一道戒备的视线。
“哎哎。”他碰了碰好友的手臂,示意他朝视线的方向看去。
那不过是个小男孩,穿着由大人衣服改版过的白衬衫小西裤,脚上是一双毛线拖鞋。奇异的搭配。
张珂笙柔和的眉眼中透着惊讶:“申小烬?”
他向男孩的方向走过去,太阳晒在他脸上,额头上布满了一层汗,小脸通红。
“哎珂笙,你认识他?谁啊是?小孩儿看样子长得挺凶的啊。”周晓天在他身后一脸疑惑的追问。
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一看就是没仔细打理好,张珂笙站在他面前替他稍稍挡住了阳光,好奇道:“你怎么在这里?”
申烬眨了下眼,没太阳晒在他出汗的脸上令他舒服许多。
“我起床,你不见了。”他说。
张珂笙顿时不知说什么好,他不见了,所以这没人要的孩子来找他了,刚得到关怀的人总是害怕会失去。一想到男孩儿衣衫不整,不管不顾,就穿着拖鞋跑出家门来他根本不熟悉的大学里等他,他的心就无法不触动。
他从裤袋里摸出一条白手帕给小孩擦脸,那上面如梦中闻到的香气一样,申烬趁机多闻了一下。
“快给我介绍一下,这是你的谁啊珂笙?”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举动的周晓天终于耐不住发问了,虽然他的此举让申烬觉得擦脸的活动被打扰到了以至于狠狠瞪了他两眼?br />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