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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冰心残蝶:绝杀|作者:作者不祥|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6-29 01:17:22|下载:冰心残蝶:绝杀TXT下载
  军到恨不得将明轩浩再挖出来鞭尸,极尽讨好之能事,让一直对五姨太敬畏有加的莲嫂都忍不下去了,委婉的下逐客令,“五姨太,您看这几日大帅的事已经让您心力交瘁,还劳烦您陪了小姐一下午,我看天也不早了,不如今天就到这儿,您也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可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聪明世故的五姨太只急着拉拢凌冰蝶,更是恨不得她当下就认了自己做娘好吃下定心丸,哪里还能听得出莲嫂的弦外之音,连连摆手,笑容灿烂,“我不累,能陪着你们小姐说话呀,是我的荣幸,累死也值得!”

  莲嫂忍不住翻白眼,心里直嘀咕“你不累别人还累呢,伤的这么严重谁不想好好休息,偏偏不识趣!”心里虽然这么抱怨,但嘴上到底要和气些,正想着如何说,见凌冰蝶朝她摇头示意,她也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

  对与其无关的人和事看破而不说破是凌冰蝶的原则,睿智如她又怎会不明白八面玲珑的五姨太忽然朝自己投出橄榄枝,还不接受不罢休般的执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甚至都能猜出如果自己说出沐云天的临终遗言后这五姨太可能马上就会消失,但她还是忍住了,她不想让沐昊然知道她听到的事实,或许还想看看他会作何打算,莲嫂说她未醒之前沐昊然每天再忙都会来几次,可是从她醒后他再未出现过,她开始有些好奇了。

  凌冰蝶只是微微含笑却并不进圈套,五姨太依旧不舍不弃的又开始了她第二轮轰炸,每个几句话又往认女儿的事上扯,但她说得委婉含糊,凌冰蝶只是不接茬就轻易躲开了,只是对于她的轮番轰炸,还是有些受不了,伤口依旧还隐隐渗着血迹,实在不宜如此劳累听她长篇大论。

  她背后虽然靠着厚厚的褥垫,但一下午保持一个姿势不变只觉着全身僵直,心口里有着东西直往上冒,反胃的想吐,终于忍不住动了动身体,想要换个姿势,牵扯的伤口疼得直冒冷汗,莲嫂看着不禁火大,正要埋怨出声,忽听外边声音传来,“冰蝶,吃过晚饭了么?”

  说着话人也已经走了进来,身子被一个妇人小心的搀扶着,虽然三个月还看不出什么迹象,但沐家上上下下都对这个小生命陪着小心。沐昊婷自然倍加小心,这边五姨太见她进来,知道自己再坐也只是尴尬,于是忙起身告辞,凌冰蝶也不挽留,让莲嫂送她出去,这才松了口气。

  沐昊婷屏退身旁的妇人,走到她床边坐下,“几月不见你好像变了不少,忍耐心也好了很多哦!”

  凌冰蝶无奈的笑了笑,她今天已经笑得快要抽筋了,脸皮都有些绷直了,“她虽动机不纯,到底也摆出了诚意,我怎好明下逐客令!”

  “可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指随心所欲、甚少顾虑别人的感受么?”看着沐昊婷默认,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落寞,“以前能做到那样,是觉着对任何人都无拖无欠,心安理得的过着自己的人生,可是现在。。。”她脸色慢慢凝重,认真的看着沐昊婷,说着:“对不起!”

  沐昊婷伏下去揽着她的肩膀,眼泪簌簌落下,“冰蝶,你别这么说,我都听说了,那并不怪你,是父亲和凌叔太固执了,你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三哥就是怕你会这样想才不敢来见你,怕你见到他会更自责为难。”

  是吗?只是怕我为难吗?她想着,凄然的泛着笑意,沐昊婷自知孕妇不能太情绪化,于是忙擦掉眼泪,微笑的看着她,“你放心,虽然我一直认为水姐姐会做三哥的妻子,但也知道爱情是不能勉强的,既然你和三哥真心相爱,不管什么人再反对我都一定会支持你的,因为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对不对!”

  凌冰蝶只含笑不点头,心里隐隐有些讶然,彼此又寒暄了好一阵子,沐昊婷叮嘱完要她好好休息之内的贴心话,才起身离开,莲嫂送走所有人这才进来服侍她进汤药,见她用左手端起汤药饮尽后又盯着右手发呆,怕她因右手废掉的事伤心忙找了话题来开解,“没想到五姨太现在也怕起婷小姐了,以后那五姨太少不得还要来烦,她一来我就去叫婷小姐,看她还来不来。”

  莲嫂说的话在空中停滞了很久才进入她耳里,愣神后才恍然,“算了,她现在有孕在身,怎么能这么小的事也去麻烦她,以后若五姨太再来,你就说我休息了便是,她要等就让她等着吧,现在沐府的人时间宝贵的很,她不会真在这里等着浪费时间。”

  莲嫂嘴里应着‘是’,停顿片刻才试探着说,“小姐,恕我多嘴,我总觉得婷小姐对您不像以前那么坦率自然了,难道说她对您有了隔阂?”

  凌冰蝶愣怔的想着,眉头凝了又散,“隔阂?或许吧!”

  莲嫂的猜测她又何尝感觉不出来,只是,沐昊婷会这样到底是因为父亲的死,水怜月的失意,还是,也跟五姨太一样开始动机不纯了,凌冰蝶有些分辨不清,只是,经过半年的磨练,她已经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沐昊婷了。

  想开场白

  经过半月的调养,伤口也逐渐愈合了,只是药物中依旧加了些安眠的药剂,她直睡到中午才醒来,莲嫂忙着准备午餐没有出现,其它佣人也被吩咐不能随便来打扰,她此时只能自己准备热水洗漱。

  她尝试着用右手去提水壶,却发现依旧使不上任何力气,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终究不甘心,固执的尝试了几次,弄得滚烫的水洒了一地,愣神的望着在地上砰砰颠簸的水壶,每一声都震得耳膜发抖,丫鬟仆人们听到响声又不敢进来,跑去找来了莲嫂,她进门见此番景象也吓得惊呼起来,一边用帕子擦掉溅得满身的水珠,一边拿过她的手仔细查看,“小姐,您没事吧,你要什么就吩咐莲嫂啊,怎么可以。。。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所以手。。。”她惊惶的开始语无伦次。

  惊愕、痛楚、失望、绝望,凌冰蝶的在几秒钟之内变换了无数种表情,最终归于淡漠,冷笑自嘲的说着,“很清楚再也不能用枪了,却没想到结果会比我预想的还要遭,我现在只怕是普通人也比不上了吧。”

  “小姐。。。”莲嫂喊出一声小姐就哽住了声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凌冰蝶嫣然的笑了笑,“别说安慰的话,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会没事的,我是凌冰蝶不是么?”

  她放下一直举在眼前端量的手,似乎是宣布她已经发下了这件事带来的悲伤,转身缓步到梳妆镜旁,小心翼翼的梳理着微乱的发丝,“父亲还是不愿见我么?”

  莲嫂脸上瞬间聚起不自然的迟疑,话语也变得支吾不明,“老爷不是不愿意见您,是太忙了,他这些日子忙着沐军的事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您也知道,自从大帅过世后,什么事都要他协助少帅处理,所以。。。。其实老爷他也很挂念您,他。。。”

  “莲嫂!”她骤然喝住她,转身盯着她,直看得莲嫂心里发慌、脸上发热,“每天编词不累么?”

  说着脸色也变得暗淡起来,“他是我的父亲,我比你更了解他,如果真关心我,就算再忙,也不可能来看一眼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半个月了,没有来看一眼,只怕连我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更不关心吧,所以,你又何必劳累自己替他解释呢?就算我信了你的话也不会开心的。”

  “小姐!”莲嫂心疼的轻唤着,凌冰蝶满脸笑意,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释然,心里的酸味一股一股的往胃里冒,直感觉想要呕吐般难受,“我没事,你去忙吧,然我自个呆会。”

  正说着门外凌鹏的声音响起,“小姐,有位先生求见!”

  她烦躁的跟脸上挥手示意,“告诉鹏叔,我任何人都不想见!”

  莲嫂匆匆的出去,嘀咕了一阵后又匆匆的回来,“小姐,那位先生说您一定会想见他,他。。。”

  不等莲嫂说完,她烦躁的提高音量直接说给门外的人听,“我说了谁也不见!”

  “真的不要见我么?”门外的声音悠然响起,戏谑中带着温润的气息,她听得怔住了,片刻之后奔到了门口,看见那熟悉的身影,春风般的笑容,她真的是愣怔了,恍惚是梦中。

  他看她愣神的样子,笑容更加润泽,语气中夹带着一丝委屈,“我可是挖空心思,想尽办法才能来到这里,这样说你还是不要见我么?”

  她惊楞的眼中浮动着笑意,渐渐的弥漫了整个眼睛,“莲嫂,花厅奉茶!”

  她说着转身关上了房门,莲嫂感觉到了她久违的喜悦,心下自然明白这个男人的特殊地位,于是忙请他去后院的花厅,后院花厅本是凌冰蝶专属的待客场所,凌冰蝶甚少有朋友,更从不接待客人,所以花厅的作用也就变得同书房差不多了,放置的都是她的重要文件,所以平日除了莲嫂打扫之外,绝不允许任何人随便进入。

  男子一边悠然的喝着莲嫂送上的茶水,一边谦逊的作自我介绍,“我叫单宇枫,冒昧打扰,麻烦您了!”

  一身谦和儒雅,直看得让莲嫂打心眼里喜欢,脸上也堆满了笑容,“单先生您太客气了,您能来看我们小姐,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能说是打扰呢!”

  她正说着,见凌冰蝶过来了,就自觉的退了出去,凌冰蝶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彼此陷入沉默的打量之中,过了很久她才开口问,“既然是来看我,为什么不说话?”

  “在想开场白!”他坦然的说着,笑容似冬日暖阳,春风送水般漫入她的心里。

  “真的么?”她也笑了,眉毛轻挑似有薄怒,“是不是分开太久,你从心底疏远我了?”

  “混迹商场时日也不算少了,彼此敷衍讨好的客套话张嘴就来,还何须苦想”他悠然的语气有些下沉,“我们之间,无论相隔多久未见,也不会有丝毫疏远不是么?”

  凌冰蝶莞尔一笑,算是默认也算是肯定,“所以,你想好说什么了么?”

  “好像,很难!”他忽然变得很严肃,恍惚很苦恼的样子,“本来有很多话该说,见到你又好像说什么都很多余,这种场合,应该是说些安慰关心的话,又或者支援个肩膀,可是这些好像对你凌冰蝶都没有必要,又想说些好久不见,很想念的话,对于明轩浩的事,对不起和谢谢之内的话,所有的一切,在你我之间,似乎又都变得没必要。”

  凌冰蝶悦然点头,“是啊,你我想说、该说的,不用出口彼此都能明白了,又何必再说。那就跳过这一环节,直接说说你怎么会来,为什么还是凌叔带你来的?”

  “我是请月薇带我来的,你父亲可能也是担心你,也就允许我来看看你!”

  她脑中自觉的将后边的话忽略了,脑中第一反应就是,“沈月薇来了?她怎么会来,她为什么敢现在来沐军的地界?”

  单宇枫对于她的惊讶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笑容,缓缓解释,“我知道你惊讶什么,沈伯伯是被沐军派人杀的,而沐大帅又是沈军的人杀的,杀父之仇水火不容,你不了解内情自然会对沈月薇忽然造访沐军的事很愕然,但是现在是形势所逼,他们都没得选择!”

  “你说的他们是指?”

  “沐军沐昊然,沈军沈月薇!”他笑得有些凄然,也有些惋惜,“政治就是这样,誓不两立的双方可以为了各自的利益斗得你死我活,不惜牺牲任何人,可是一旦有了更大的威胁之后,为了自保又什么都能抛开了,最终牺牲的不过是那些无辜的人。”

  他嘴里的无辜人有明轩浩,也有凌冰蝶,两个都是他很重要的人,所以他自然比任何人更心痛,她能够明白,但说不出安慰的话,勉强的笑了笑,恍然接道,“也就是说,对于沐军和沈军,那个更大的威胁已经出现了,而且还是足以同时威胁到两军。”

  “是!”他慢慢从沉痛中收回心神,徐徐讲解,“明轩浩的离开对沈军是致命的打击,但有沈月薇在,还有家父鼎力支持,依旧可以与沐军抗衡,双方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其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被已任职山东军务督办的张宗昌吃掉,张宗昌这个人我想你也听说过,他就是个流氓,如果让他吞并了沈沐两军,那他在山东就真可以横行无忌,不管是出于自保还是为了百姓,沐沈两军都只能和不能战,这就是沈月薇同意来牟平谈判的原因。”

  凌冰蝶愕然半晌,忍不住冷笑,“张宗昌,无毒将军、混世魔王,恶名昭彰,他毕竟生于此,会回来也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只不过他的出现倒也阻止了一场惨烈的战争,只怕他也未料到自己无意中还能做一件好事吧。”

  “那你呢?什么时候也能为自己做一件好事?”他忽然变得很严肃,眼睛直直的盯着凌冰蝶,看得她想要躲避,“虽然现在你对沈军不会有威胁了,但是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沈伯伯和明轩浩的事,月薇她不会轻易放过你,不管谈判的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她要对付你的决定,你是不是也该想个办法自保?”

  “你多虑了!”心里很勉强可依旧不妨碍她笑得灿烂,“她如果真的那么恨我,就不会明知道是为了见我还肯带你过来,更何况,不管她心里有多想我死,为了不让你恨她,也会对我手下留情的,不是么?”

  他并不以为然,凄然苦笑,“你不必安慰我,沈月薇的性格我比你更清楚,有恩必还有仇必报,从未有例外。”

  “不然呢?你要我如何自保?逃是没可能了,要不然。。。嫁给沐昊然?做少帅夫人就应该能保命了吧!”她开着玩笑,似乎面对他不该开这样的玩笑,可是她和他就是这样的关系,可以没有任何顾忌的说着任何话。

  “那就嫁给他!”他并不觉得是开玩笑,反而像是说中了他心里的话,“有沐昊然保护你,沈月薇就拿你没办法,更何况你也喜欢沐昊然不是吗?”

  “你说真的?”她骤然冷下脸,眼中露出惊疑之色,“为了自保拿婚姻做筹码,我在你心里是可以这样的人吗?”

  她第一次对他发怒,他只默默的接受,并不做任何解释,他望着她的眼神已经能说明一切了,她慢慢冷静下来,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但是你应该相信我,我的手废了,并不代表人也废了,除非我自己放弃,否则依旧没人可以威胁到我的生命!”

  “我可以当作这是你对我的保证么?”他严肃的问着,眼睛里依旧是如水的柔情。

  她认真的点头,他也终于放心了,没有任何安慰的语言,也没有道歉的声音,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就结束了这艰难的见面,其中的深情厚谊却不是任何言语可以描述的,也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可是温情?

  单宇枫虽然离开了,凌冰蝶一直在花厅坐到了晚上,直到门外莲嫂的声音响起,“小姐,我按您的吩咐把李副官请来了!”

  凌冰蝶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请他进来!”

  莲嫂应声后李斌径直走了进来,在凌冰蝶示意的位置坐了下来,“你身体怎么样了?送来的补品吃了吗?伤口还痛吗?这半个月来忙的晕头转向的,每天也只是听婷小姐说说情况,都没什么时间来看你。”

  “好多了,补品太多,一时只怕都还吃不完,谢谢!”对于他急切的询问,她回答的缓慢懒散,李斌有意无意的瞟了一下她的右手,脸上的神情惋惜多过心疼,“你真是,他把你伤成这样,你还要少帅把他完好的送回去,我们真恨不得把他。。。”

  未等他发泄完,她含笑阻断,“他虽伤了我,可我却杀了他不是吗?更何况,他对我是手下留情了。”

  李斌怔了怔,不情愿的嘀咕,“这只是你在说,谁信!”

  “我信!而且事实也是如此,所以才会做那样的安排。”她淡然的说着,不打算继续缠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跟沈月薇的谈判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他失声的问出,瞬即又明白过来,“是单宇枫说的吧?不怎么样,算是不欢而散吧!”

  凌冰蝶一阵讶然,“不欢而散,为什么?”

  “因为。。。”一提及这个问题,李斌顿时变得支吾起来,似乎有着难言之隐,“总之,她提的条件太荒唐,少帅发了很大的火,当场就拍桌子走了!”

  “是什么条件让他这么生气?连大局也不顾了?”她似在询问又似在思考,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总之。。。反正,不止少帅不会答应,就连凌老和我们都不会答应的。”凌冰蝶越听越糊涂,正要问,被李斌抢先一步,“您就别问了,少帅说了不准任何人告诉你,违令者军法论处!”

  敏感的她一听这话就猜到那条件与她有关,于是也不再追问下去,凝眉沉思,眉峰一闪,“那我父亲呢?他什么意见?”

  “凌老当然不会答应,你可是她的女儿”他说得神情激昂,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说漏了嘴,只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只是他得顾全大局,虽然第一轮谈判失败了,但总不能闹得崩盘,我们离开的时候,他还在跟沈月薇周旋!”

  凌冰蝶之所以找的李斌而不是刘晨,就因为他不如刘晨心思缜密又易被情绪左右,所以才更好打探讯息,现在她几乎已经能肯定沈月薇的谈判条件里有着自己的存在,而存在的唯一理由是否如她想象的那样呢?她想要弄清楚,带着满腹的猜测,凌冰蝶已经在凌晟睿门口等候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听到汽车呼鸣声,不多时脚步声已经进入了大厅朝这边过来,声音听起来坚定之中多了些沉重的气息,看来周旋的似乎不太理想,凌鹏跟在身旁唯唯诺诺、气息紧慢,凌晟睿眉头紧锁余气未消,看见凌冰蝶站在书房门口朝他颔首行礼,眉头越发皱紧,声音低沉不耐烦,“你来这里做什么?”

  凌冰蝶见惯了父亲的冷漠,却从未见过这般愤怒,于是稍微收敛了自己的戾气,语气也变得平和恭顺,“我听说沈月薇来找沐军谈判,想看看有没有什么。。。”

  “关你什么事?”凌晟睿极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语气更加爆烈,“给我回屋好好呆着,别多管闲事!”

  他从头到尾根本不看凌冰蝶一眼,说完进入书房甩上了门,凌鹏陪笑着朝凌冰蝶哈腰行礼,轻轻推开门跟了进去,只剩下凌冰蝶依旧呆楞在门口。

  他对她说话如此不客气,她心里非但不生气,隐约中还有一丝暖流经过,这是第一次,他以父亲的威严跟她发号施令,而不是以长官的身份跟自己下达命令。“要我不管,是想保护我吗?。。。。父亲!”她的呢喃声在心里回旋,眼里涌动着一丝名叫欣慰的温润。

  下一世

  接下来的日子,凌冰蝶没有再过问沐军的任何事情,也就真的安心过着重生后的新生活,除了时不时的被沐昊婷拉着去为她未出世的孩子买东西,多数时间都靠百~万\小!说、养花、跟莲嫂学做饭打发时间,对于这一变化,莲嫂简直击节赞叹。

  养病的期间她有些万念俱灰,甚至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如何生活,现在才发现新的人生原来也不错,生命里再没有任务也没有枪,卸去了沉重的枷锁、换掉了冰冷的面孔,人生有了另一番景象,可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第一时间看看培养的花草又长高了,然后吃着自己做的饭菜,平凡又幸福,和父亲的关系似乎也有所改善,偶尔同桌吃饭,虽然话语很少,但终于有了点家的味道。

  沐军与沈军谈不拢又打,打了又谈,已经反复了几个来回,沐昊然每天忙于各种应酬,人也消瘦了很多,以前这些应酬都是沐云天替他,没了沐云天的老辣圆滑,蠢蠢欲动的元老们还时不时的找些麻烦,内忧外患着实让他有些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好在还有凌晟睿和刘晨等人的协助,形势似乎也逐渐好转,只是凌冰蝶和他再没有单独见过面,偶尔碰上,也被别的人和事挡开着,他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情深,只是隐约有了些迟疑。

  一个承诺的障碍尚且让两人的关系多了无法跨越的鸿沟,再多一条生命又将如何?凌冰蝶已经对彼此的感情不再抱有任何的期待,保持现状的过完每一天,偶尔能看看他,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她会相信命运对她终于变得仁慈了,可命运就是命运,高高在上的神俯视苍生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公平和仁慈之说,就算偶尔获得了好运,那也不过是他心情好的结果,他的心情有多易变,谁都无法预测。

  这日,凌冰蝶陪沐昊婷买完东西回来,经过凌晟睿的书房门口,隐约听到争执声,她本随意忽略,但恍惚觉得那声音很像凌鹏,凌鹏会跟凌晟睿起争执,这本身就是很稀奇的事,她不免停下脚步听了起来。

  凌鹏,“老爷,不可以那样做,那不公平,她是您的女儿,您应该保护她不是吗?你怎么可以要求她。。。”

  话未说完他已经哭出声来,话题与自己有关,凌冰蝶听得也就更加留心了,身子不自觉的贴近门板,相对于凌鹏的情绪激烈,凌晟睿显得就低沉了很多,话语夹杂着叹息声响起,“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她是我的女儿,可是那些士兵们也有父母,这场仗再打下去,还会死多少人你我都无法估计,如果不答应她的条件,就算拼到一兵一卒也不会罢休的。你难道没听她发的狠话吗?”

  凌鹏,“那就打到一兵一卒,少帅不是这样说的吗?”

  凌晟睿,“如果那样,你要我怎么跟过世的大帅交代,又怎么跟沐军上上下下十几万人怎么交代,就为了我凌晟睿的女儿,就要牺牲他们所有人?”

  凌鹏,“那您想没想过怎么跟小姐交代?这一切不是她的错,她杀沈世昌是听了大帅的命令,还差一点丢了性命不是吗?为什么这个结果又要她来承担呢?她是您唯一的孩子啊,你怎么就不能自私一次,你们为沐家付出的一切足够抵消那一条命了,为什么非要用命来还呢?”

  凌晟睿,“谁让她对沐昊然动了情,都走了还回来。。。”

  耳边的声音骤然消失,冷风直直的从衣领钻了进去,全身都生出鸡皮疙瘩来,她茫然的走着,因地处林木之中的缘故,深秋的日子,傍晚时分的凌园就开始有了雾气,薄如轻纱般谩过地面的花草,窈迤着飘来飘去。四周渐渐有了湿润的凉意。薄雾源源不断的从地面涌起,弥漫着裹住楼宇和树木,有如舞里看花、时隐时现。

  身着素白色大衣的凌冰蝶在雾气中飘渺如仙子临凡,凝白如脂的脸颊上,神情淡漠傲然,似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

  莲嫂见她回来忙迎了过来,满脸充满喜气,“小姐,您回来了,快去看看您的花吧,开了!”

  凌冰蝶似乎并没有看见她,绕过她走了好一段路才回过神来,回头歉意的看着讶然的莲嫂,“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见她精神恍惚,莲嫂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旋即又激动起来,“您不是说花开了要第一时间提醒您么?我生怕忙忘了,一直等着告诉您呢,您那个宝贝花开了!”

  凌冰蝶听着有些愣神,瞬即也跟着激动起来,“真的么?你说的是依米花么?”

  莲嫂点头不迭,凌冰蝶顿时兴奋起来,径直冲动阳台去看,她惊诧的望着盛开的依米,喃喃不迭,“奇迹,果然是奇迹!”

  依米花之奇特,无与伦比,花开四瓣,色彩每瓣各异,分属:红、黄、蓝、白,花开之时娇艳绚丽,在淡薄的雾气笼罩之下,犹如精灵般灵动飘逸,让人不敢生丝毫亵渎之心。

  “终身的凝聚,只为这刹那的华光,缤纷花开日,香消玉殒时。明知的结局,也还要惊艳一回,你可曾有一刻的后悔?”

  凌冰蝶对于这依米花的溺爱惊艳之情溢于言表,却没有伸手去抚摸一下,只看到她时而含笑时而凄伤,嘴里还嘀咕着这让人听不懂的话,莲嫂都跟着懵了,但是直觉告诉她,凌冰蝶有心事,正想开口问,被凌冰蝶抢先了一步,“莲嫂,替我准备一个漂亮的盒子,不要太华贵,素雅一点就好!”

  莲嫂一阵愣神,“小姐,您要告诉我盒子做什么用,我才知道要准备多大的呢!”

  “不用很大!”她望着盛放的依米,神情变得落寞而肃穆,犹如交代自己的后事般,“放得下这依米花束就行!”

  凌冰蝶异于常人的思维和举措本来早已习惯,但对于这件事依旧充满讶异,“放这花?可是它开着,放进盒子里会死的,就算要收藏也该等到要凋谢的时候啊,它今天早上才开的,您就多欣赏两天不好么?”

  “今天和明天没有区别,反正要死,还不如选择最艳丽的时候!也可免受凋零的落寞!”她说着也不管莲嫂是否听懂,圈起左手将依米花连盆揽在怀里进屋去了。

  莲嫂拿来盒子时,她已经将依米花连根拔起,剪掉了根须用一直特别薄亮的东西小心的包裹起来,“标本之所以凄艳,是因为它终结在最辉煌的时刻,所有的生命力都被封存在体内,保留了本真又能避免经历虚弱衰老、孤弱无助,如果是我,也会希望能有这种死法,可惜,我错过了!”

  她说着将制作好的依米花标本放进盒子里,神情庄重的犹如给自己装殓,看得莲嫂心惊肉跳、浑身冒出寒气。

  “小姐,您那说的是什么话,好好的日子。。。”她数落着,声音带着哭腔,心底不自觉的生出哀伤,眼泪也开始涌动,而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一边擦掉眼泪一边自怨着,“我这是怎么了,看着个花也要流泪,真是老了!”

  凌冰蝶淡淡一笑,将封好的盒子递了过去,“这盒子交给您保管吧!”

  “交给我?”莲嫂愣神的接着盒子,满脸疑惑,“小姐您看它这么宝贵,为什么要交给我呢?”

  她又淡淡一笑,眼神透过窗户望向雾气中若隐若现的沐帅府,茫然、凄怆,“交给你是因为,我说过的任何话您都一定会记得去做,有一天我死了,您也记得拿它给我陪葬”

  “小姐!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刚刚擦掉的眼泪此时无遮无挡的流了下来,凌冰蝶顿时回过神来,也不劝慰,反而露出悠然的笑意,“我不过是说万一,人总是会死的不是么?天灾**,生老病死,谁也挡不住啊!”

  听她这么一说,莲嫂也稍微放心一些,忍不住嗔怪着,“我每次求神拜佛都祈求过了,什么灾劫病祸都会由莲嫂替您挡着,就算死也会是我先死,而且我可比小姐大的太多,怎么也轮不到我为小姐。。。”

  看着她焦急紧张的模样,凌冰蝶忍不住笑了,“莲嫂,以后拜神佛的时候,记得替我跟它们说:下一世让我做您的女儿吧!”

  “小姐!”莲嫂见她忽然开起玩笑来,忍不住嗔责的白了她一眼,凌冰蝶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笑意盎然,心里伤感的呢喃着,“如果您是我娘该多好,我就不会如此心酸,更不会觉得白在人世走了这一遭,连母爱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既然这一世太迟就下一世好了,如果。。。我有那福气的话。。。”

  洗手做羹汤

  以后的两天气候沉闷的能发出芽来,凌冰蝶整日呆在房里,犹如刑犯般等待最后的判决,但是没有,非但没有等到凌晟睿的传唤,就连凌鹏也不见人影,只是刘晨依旧每天造访一次,传递着些无关痛痒的讯息。

  可是她有着自己的讯息渠道,不用打探也能知道外边的情形,沈沐两军一次比一次打的惨烈,打的结果不但自伤着元气,还让张宗昌捡了不少便宜,按照现在的情形发展下去,不出一年,不管是威风凛凛的沈军,还是称雄争霸的沐军,就都会成为过去,碾压在历史的轮印之下,被人慢慢遗忘,这场战争,在这样的时候出现,无论是沐军还是沈军,都会是灭顶之灾。既然是劫难,总需要人牺牲,需要人去遮挡,可那该是她吗?

  空气越来越沉闷,厚重的气息慢慢的压了下来,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天却亮的出奇,她站在凉亭里仰望着天空,那明亮似乎近在咫尺,她的心却被这沉闷之气压的越来越低,身子绷得别直,亮度也没有走远,她却感觉其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等待会将烦躁无限扩大,既然有了决定,她可以不用等下去的,或许有些不甘心,又或许想要证明什么,她耐心的等待着,明知道等待的结果可能会更大的伤害自己,依旧不愿逃避,不想自欺欺人。就算编造一个谎言能让自己好过些,她也不愿意,不让虚假为人生蒙上瑕疵,这是她对自己人生的唯一交代,也是能为生命尽的最后一份努力。

  漫长的等待终于在两天后的下午结束了,地点:牟平最大酒楼最雅致的包间内。

  虽然废了手,没了枪,她依旧冷傲逼人,丝毫不改往日的气势,就那份淡定桀骜,依旧让人不敢直视,刚进来坐下,侍应已经奉上了一碗冰糖雪莲羹,她眼皮向下翻了一眼,一片淡漠之气,“我不吃甜食!”

  “尝尝吧!或许你不记得了,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每次我回来,你都会找着我要雪莲!”凌晟睿慈父情深的忆着往昔,脸上笑意舒缓,恍惚间洗尽了硝烟之气。

  “是吗?还有那样的时光?”她也尽可能的跟着他的思路去回忆,忘记就是忘记,再美好的回忆,一旦忘记,那也就只是个回忆,所有的美都被褪尽变成嘴里枯碎的词语,再没有任何的意义,“听着很温馨,但我真的不记得了,真正知道的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好像我失忆之前就很恨你!”

  凌冰蝶的直言不讳,总是让将他逼入尴尬,他苦涩的笑了笑,神情变得落寞,“那是因为你娘。。。”

  “别提我娘!”她打断他的话,淡淡一笑,“我对她没有记忆,虽不会有爱也生不出恨,上一辈的恩怨我没兴趣知道,如果可以,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去追究!”

  凌晟睿似乎听出了她话里的隐意,似要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看着她习惯性的抬起右手去端碗,还未触及就停顿下来,脸上闪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又换上左手去端着往嘴边送,这一切变换都在瞬间发生,不露半点痕迹,她总是这么要强,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场合,面对什么人,都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

  这不免让他记起,将她送上那个无人岛训练后一年,他第一次去看她,因为失误被教官掌哐,满嘴是血她都忍住不吐,,含不住了就借喝水的时候吐进杯子里,然后又就着水喝下去,没有跟他撒娇,也没有跟他哭诉,所有的一切都默默在心里承受,那时,她才十一岁。

  这一切恍惚发生在昨日,眼前的她都已经这般大了,有了更加沉着淡定的心,也更懂得隐藏喜怒哀乐,似乎也更懂得保护自己,只是,她看他这个父亲的眼神,从哀求变成了渴求,从渴求变成了绝望,从绝望到了怨恨,再从怨恨到水波不兴,父亲这个词只怕已经被她从心里剜掉,伤口也已经痊愈,她才能如此漠然的面对此时的他。

  不知心里什么情绪作怪,他忽然忍不住出口,“听说国外的医术很发达,应该能治好你的手!不如。。。”

  “还有必要么?”她忽然问,神情淡然,眼神聚成一束强光直射他的双瞳,让他就算躲避也躲不掉那份股无形的焦灼。

  “是没有必要了!”他茫然的点头,嘴里的呢喃声也变得飘渺起来。

  凌冰蝶的心瞬间窒息起来,犹如被揪着,扯着,无法呼吸,她忙用喝茶的动作来掩饰心里的变化,两个指头捏着杯身对称的位置将茶水稳稳的送到嘴边,视线却闲散的瞟着其它地方,看上去极其悠然自得,嫣然一副娴静淡雅姿态。

  凌晟睿茫然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咳嗽两声清了清喉咙,“冰蝶,我想跟你商量。。。”

  “不用商量!”她轻慢的放下茶杯,略微抿了抿嘴唇回味苦涩的香味,“这会是最后一次执行父亲的命令,所以。。。我还是只需要一个文件袋!”

  她忽然想起什么,眉头都打上了结,忍不住咬了咬嘴唇,“但是我想知道,沐昊然有没有参与这个决定?”

  “没有!”他回答的很肯定,似乎怕她还不相信,又忙着补充解释,“只要会伤害你分毫,他都不会答应,所以这次,我瞒着他了!”

  凌冰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最该保护她的人,不在乎她会受到伤害,害怕会伤害她的人,终究保护不了她,她笑了,该笑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