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她不一定会笑,该哭的时候,她一定要笑,而且要让所有人相信她真的在笑,“好,那就永远别让他知道!”
凌晟睿点着头,“我会跟他说,为了你的安全,要送你去一个任何人都不会找到的地方,他不能娶你,而且为了结合水家的财力和完成父母的遗愿,他很快会娶水怜月,他会觉得送你走是最好的办法!”
凌冰蝶听得连连点头,还击节赞叹,“这个说法不错,既真诚又说得过去,我是真的要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不是吗?”
看着他的惊楞,她忽然又拍手说,“记得晚上早点回来,我会亲自为您做顿饭,虽然说您这个父亲做的真不怎么样,但我却不能不尽点女儿的责任,抛却武装洗手作羹汤应该也算是孝顺的表现吧!所以,请您一定赏脸!”
最后的相聚
买菜,跟人讨价还价,洗涤、细致用心,每一步她都做得有模有样,直到要用刀切菜时,莲嫂才抢着要帮忙,被她拒绝了,看着她左手握着刀颤巍巍的样子,每一刀下去都费尽了心力般,看得莲嫂心尖都跟着颤抖。
一顿饭她整整花了四五个时辰,看着案头上摆放的几盘色相俱全的菜肴,她脸上终于有了欣慰的笑容,近乎炫耀的望着莲嫂,莲嫂也不负所望的点头称赞,正说着,见沐昊然忽然出现在厨房的门口,他身后还跟着凌鹏,未等凌冰蝶发问,凌鹏已经开口解释,“老爷说让我给他送到书房,小姐您就陪少帅吃吧!”
“老爷怎么这样,小姐是专门为他。。。”莲嫂忍不住抱怨出声,被凌鹏捂住了嘴巴,一边跟她示意一边朝凌冰蝶陪笑,忙的汗水都冒了出来,凌冰蝶淡淡点头,“好,莲嫂,替我给老爷送去!”
莲嫂不甘不愿的听命和凌鹏去了,凌冰蝶朝沐昊然指了指厨房外边的小餐厅,那一般是佣人们吃饭的地方,桌子虽然不是华贵的楠木,但也洁净素雅。
沐昊然先找了一个正对厨房门口的位置坐下,看到凌冰蝶双手端菜时,极力控制颤抖的右手却让自己狼狈不堪,他又换了一个背对门口的位置,他知道她的骄傲,她要让他看见自己很好,他也就要装着没看见去成全。
饭菜摆上了桌,她示意他品尝,他听命的拿起筷子,饭菜进口香味浓郁,他却想念那个李斌说吃了会中毒的饭菜,那时的她有着极强的保护壳,任谁也伤害不了,可是现在。。。
他吃着没味的饭菜依旧吞不下,喉头犹如被堵塞了一般,眼睛还不争气的直冒水,他还要极力的忍着,可是轻微颤抖的双肩掩饰不了内心的情绪。
她又笑了,娇嗔着打趣,“有那么难吃么?”
被她一句话惹得再也忍不下去,他猛的抱住她的腰,将头埋了进去,嚎啕的声音被她的衣服过滤后变成了呜咽,她用力的咬着牙齿,不让自己被隔离的情绪被点燃,忍了很久才能开口,依旧是戏谑,“又不是小孩子,再难吃也不能哭啊!”
“发誓非你不娶的我现在不能再履行诺言,不得不放开你的手,我已经无法忍受,现在。。。还要永远不再见你,为什么你总能这样洒脱?上次你一转身,我们就错过了婚嫁盟约,如果这次你再走,可能就此错过一生,这样,你还是要走么?”他扶着她的腰身站了起来,眼神因疼痛而颤抖,双手的指头透过肩膀掐进她的心里,似在控诉,又似祈求。
她的眼睛接触到他的视线,马上变得虚幻起来,以此来忽略他眼神的痛楚带给她的纷乱,“不然呢?要我留下来看着你娶水怜月么?然后一辈子望着妻妾成群的你,却无法靠近,你希望我这样过下去么?”她尽量让自己笑着,却不知道自己笑容有多扭曲,“既然不能娶我,就不要留我,你知道的,我有我的骄傲,我不想对爱情卑躬屈膝,可是这样留在你身边,我没有把握。”
“对,我是说不能娶你,可是只要你坚持一点,我就会忍不住答应的,你是知道的,我从来拒绝不了你的要求。”
“如果只会增加彼此的伤害,为什么还要勉强在一起?”她让视线聚焦起来,盯进他的眼睛直射进他的心里,“就算你排开所有的阻碍和非议娶了我,剩下的又会是什么?你时时刻刻都会陷入未尽孝义、不能遵守父亲遗言的愧疚之中,而我,看着爱的人因自己受着伤害,会觉得幸福么?”
他惊摄的看着她,一直以为她并不知道沐云天有这样的遗言,还心疼着她听到自己要娶别人都如此无所谓,却不知她是如此为自己作想,“无法理解父亲为什么要如此排斥你,可是,我却没有机会再让他改变决定,既然不能娶你,娶什么人就都不重要了。无论以后你在哪里,我身边又有多少女人,终此一生,我的心里只会有个你!你会信吗?”
“当然!”她连连点头,他凄然笑着,犹豫了很久才问出,“告诉我,你会去哪?”
她温婉的笑答,“为了我的安全,对任何人都要保密不是吗?”
他顿时激动起来,忙擎出发誓的姿态,“我保证不去找你不行吗?”
她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悠然说着,“那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知道你在哪里,至少想念的时候、心疼的时候,我能知道该朝什么方向看!”
他的话犹如重锤压在她的心上,死的人是解脱,活着的人才会受煎熬,她且会不明白,“既然相爱的人心会在一起,朝向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关系!无论去哪里,我的心都会在你身边,这就够了不是么?”
沐昊然,“真的要断的如此干净吗?”
凌冰蝶,“是,只有彻底告别过去,我才能找到新生的幸福!”
就算有再多的不甘心,他也不再追问下去,她既然已经决定,就不会为他改变,这就是他所认识的凌冰蝶,“既然离开我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勉强,忘记我忘记过去你就会幸福,这次不会骗我吧?”
“是!我一定会幸福!从此以后,我不会再骗你!”她说的如斯坚定,让他不能不信,却不知她说得如斯肯定,只因为再没有以后了。,她脸上的笑容,燃掉了他眼中的泪水,还有什么比她幸福更重要的呢?没有了!只要她能幸福,如果那就是她要的幸福,就算再痛苦,他也会成全,这是他现在唯一能给予的不是么?
他转身欲走,终究停了下来,“于你而言,此生遇见我,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她片刻愣神,笑容璀然绽放,“幸与不幸皆因遇你!”她顿了顿,笑容诚然,“但我不后悔遇上你!”
这是她和他最后一次见面,她本该倾尽余下的所有时间跟他在一起,但是没有,既然要离开就不该再有留恋。所以,她选择了做人生最后一件事,为自己立碑,碑书:蝉蜕尘埃外,蝶梦水云乡!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她为自己立好了碑也接下来最后一个任务,用自己的命换取两军的和平。虽然她并没有拯救苍生的胸襟,牺牲奉献的精神,但她依旧接受了,为的只是偿还今生所欠的债,无拖无欠是她永不改变的原则。
最后的任务
自立秋之后,天道如人心般易变,刚还幽碧的天空,此时已经纠结着乌云气势汹汹的迫了下来,黑压压的在头顶游走,大地犹如窒息了一般生气消残,接着就是一声大似一声的闷雷滚滚,似在宣告此后一段时间大地将由他接管。雷公电母甚少落单,闷雷轰隆过后便是电母施威,咵啦啦一声,暗沉沉的天边被撕破了一道炫目的裂痕,一道烈似一道,让人都不免担心天空会就此变得七零八落。
街上行人刚还满腹闲情逸致,悠哉悠哉的三三两两成群结队谈笑风生,此时却已在雷电滛威之下鼠窜奔逃,片刻之后狂风携着暴雨傲然而至,顷刻之间万物生灵已被笼罩在凌厉风雨之中。街道两边的店铺门窗紧闭,可是依旧抵挡不住狂风催逼,在风雨之中显得落魄萧瑟。
街尽头左转而去,一条宽阔的水泥汀路直通一处茂林,此时参天壮硕的林木在风雨中也显出几分无助。林木入口有一大一小两条道路分别通往两处掩映着的建筑,入口正对的建筑墙垣高耸,让人无法窥视其中面貌分毫。
另一条小道只容一车经过,路的尽头是一处古朴的宅院,宅院分内外两处院落,中间是一处池塘,池塘内浮萍铺撒,池塘上连接前后两院的朱红回廊横跨,回廊右侧屹立着一处凉亭,中间依旧由回廊横卧相连。
风雨的威力在这院落之中稍显弱势,只是不甘心的依旧扑打着门窗,可是相对屋内冷凝的气氛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前院通往书房的走廊上战战兢兢的立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是凌俯的管家凌鹏和奶妈莲嫂。凌鹏一面朝书房紧闭的房门瞟了一眼一面压着极低的嗓门问:小姐到底去哪了?老爷已在书房等了她一个下午,要是再见不到她只怕我们也要跟着遭殃了!
一直缩着脖子紧蹙绣眉的莲嫂听言脸上露出一丝怨色、冷言:“你永远只会先替自己担心!”说着她侧耳细听屋外的风雨声,不免长叹:“我倒是更担心小姐,她已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么晚还在外边,风雨又这么急,我真担心她会有不测!”
凌鹏听她埋怨自己自私,顿时脖子都硬了,刚想扯声反驳,听到她后边的叹息也不免泄了气,哀叹:“谁说不是呢,虽然知、说她执行任务处处担着风险,可总能侥幸避过,谁曾想这次竟然会遭此横祸,就老爷对她的样子,以后她可怎么办!”他说到最后一句时又不自觉的朝书房看了看,声音更加低沉。
听他这么一说,莲嫂脸上的愁云更沉,她身子朝凌鹏靠了靠,声音低的近乎耳语:“看老爷今天的脸色,我总觉着会出大事!”
凌鹏忙止住她的话题:“你妇道人家别瞎猜,说得我的心都乱了,真是的,一辈子都这样,疑神疑鬼的,烦死了!”他说着身子朝旁边移了移,似乎这样就能彻底躲开烦心事,可是他自己心里也难免诸多猜疑。
要是换着往日,莲嫂一定会狠狠的剜他两眼,她对老爷给自己撮合的这个丈夫总是不太满意,但此时她却犹如没有听到凌鹏的话语,眉头紧锁,嘴里嘀咕着:“老天爷,你可别再出阴招为难我家小姐了,但愿她以后能正在像个女孩家平静的过日子吧!”
门外两人各怀心事愁眉苦脸,书房内的气氛也有些怪异,浓浓的烟雾弥漫了整个屋子,一切陈设都在迷雾之中显得些微茫然,屋内有个书架,书架之上零零落落摆放着些军事书报,显然书并不是他所关心喜爱的物件,书架和书桌之间陈列着一张大的活动座椅,书桌上文房四宝齐备,桌上横躺着的公文袋还未打开,或许根本不用打开,不是说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因这份公文是他自己亲自撰写的,会用公文袋封存也只是一个形式而已,而此时它显得更加多余,他碍难的不是如何让这份公文看上去更加正式,难的是不知如何传达内容,或许这也不难,他的话在女儿凌冰蝶面前向来说一不二,也从来没有说不出口的命令,只是这一次,他为何会这样慌乱,他也茫然了。
他从来不喜欢这个女儿,不,应该说是痛恨,他想尽办法折磨她,还美其名曰是磨练意志,那这次的结果很不错啊,对谁都是个解脱,可是他为何会如此坐立不安?
他从座椅和玻窗间来回踱步,这条线路上散乱着烟蒂,这是他一个下午的战绩,窗外风雨正密,暴雨以拍案惊涛般肆虐玻窗,阻止了他开窗透气的的意图,屋内燥热,他的心更加躁动,从军四十年来无数次面对生死他也从未如此不安,更何况现在的他是二十万大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他是二十万大军之首的少帅称之为军父的人,这不止是表示少帅敬重他,更表示军事上的决策连这个少帅都需要征询他的意见,还有什么能让他如此难为呢?
他再次踱回座椅上,猛的一下拉近座椅和书桌的距离,手捏文件袋上缠绕着扣子的丝线慢慢的褪着圈,还未等丝线褪完,就听两声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是凌鹏恭敬的声音:“老爷,小姐回来了!”
凌鹏的话让他蓦的从座椅上弹跳了起来,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般惶然的盯着那扇依旧紧闭着的门,没有他的应允是无人敢擅自开门进来的,他确信无人看见自己刚才的反应,这才慢慢的再次坐了下来,嗓子被烟雾浸染的有些干涩,他轻咳两声理清喉咙,尽量用近乎平常的冷漠回答:“进来!”
他的话音一落,屋子里更加静默,只听到窗外的风雨越发放肆起来,雷公电母又开始了第二次施威,门外短暂的沉默之后,门把开始转动,铛的一声缓缓开启,首先传入屋内的是一股寒气,这种寒不同于风雨的冰凉,而是一种从骨髓传递给大脑的冷,只有一个人从心里释放出的冷漠才能给人如此刺骨的胁迫感。屋内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就连书桌后的凌晟睿都有一种想要环抱双臂取暖的冲动。
门口的人一身黑色装束,黑色长发,黑色大衣,黑色军靴,总之除了凝脂般的脸部和领口间若隐若现的雪颈,全是黑色,绝美的容颜犹如冻在寒冰之下的梨花,冰冰凉凉的美中绝无艳丽,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摄人的寒气,就连鼻翼轻微翕动所释放的气息都似毫无温度。
凌晟睿看着此时的她都有些胆寒,他极力的压抑着心里波动的情绪,可是发出的声音依旧让他泄气“坐。。。坐!”,让他泄气的不止是声音,就连示意对方在书桌前独坐沙发上坐的手都有些晃动。
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从凌冰蝶眼中闪过,但当她回身将房门关上之后,再回头就已经恢复了进来时的冷漠,似乎那丝惊讶只是笔者的错觉,从关上门开始,她就再没有动过,没有走近更没有按照凌晟睿指示的落座,这让凌晟睿有些尴尬,可是他连勉强的笑容都挤不出来,这种气氛足可以窒息任何生命。
短暂的沉默之后,凌冰蝶脸上露出了少有的不耐烦,她瞟了一眼凌晟睿面前的文件袋,又在他脸上溜了一圈,少有的主动开口说:“看来,我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有去处了!”
凌晟睿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感性起来,听到凌冰蝶的话他竟然觉得鼻子酸涩,眼中也有一种湿润润的东西在涌动,喉头竟然哽塞的难以成语,挣扎了半晌才说:“如果你拒绝,没有人会逼你!”
这次浮现在凌冰蝶眼中的那种东西真的是惊讶,这个被自己称着父亲的男人,从自己开始接受任务开始,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命令会给她选择的机会,她永远只能说“是”,二十二年来第一次,他让自己选择,这难免不会让她觉着惊讶,她认真审视着凌晟睿,直到看得他有些虚然,他这次开口声音更加羸弱:“是真心的,毕竟你是我的女儿,我也不想眼睁睁看你去。。。”
最后的那一个字没有说出来,可是凌冰蝶却似乎心中了然,而她好似更在意他脸上的真假,她看着那种晶莹透亮的液体在凌晟睿的脸颊游走,看得有些痴迷,似乎那是天底下最奇珍的东西。
凌晟睿看着她呆滞的凝视着自己,解释为那是她在犹豫,于是慢慢的站了起来,拖着还未完全解封的文件袋饶过书桌挪到她面前,将文件袋举到她胸前,一字一字挤道:“拿去仔细看看,用晚上的时间好好考虑再答复,你真的可以拒绝!不必担心眼前的难关,我和少帅会想办法,他、你会相信吧?”
凌冰蝶从他走过来到现在,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他的眼睛,此时她似乎能确定什么东西似的,终于移开了视线,瞟了一眼文件袋,懒懒的伸手接过却并未拆开来看,谈话短暂的中断之后她视线再次飞上了他的脸,声音中消解了些冰冷,断然道:“不用考虑,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凌晟睿惊楞道:“为什么,你都不知道。。。”
凌冰蝶:“不用知道,不管什么命令,我都会跟以前一样不惜一切代价,但是这次,不是为故去的大帅,不是对少主的忠心,不是为任何其它,只是为你眼中的泪,真情流露也好,演戏欺骗也罢,我都当它是你在为我伤心,第一次,你为我动感情!真的是第一次。。。”
她嘀咕着最后一句,转身拉开了房门,大厅里的窗户似乎没有全部关起,过道里的风携着湿寒之气扑上了凌冰蝶的脸,她的脸依旧平静无波,整个谈话过程中她似乎带着冷漠的脸谱,感受不到任何的变化,嘴里嘀咕的话似乎也索然无味、激不起她任何的感情。
可是她的话却让凌晟睿心底波澜起伏,往事的记忆一浪接着一浪,他笑过,哭过,怒过,伤心过,悲愤过,这些感情总能兼带着扯出一些人和事,可是却没有一个片段与眼前这个女孩有关,无论她是千里奔走时告别,还是长途跋涉归来,无论是立功获胜而归,还是重伤脱险而回,他面对她的时候,除了冷漠再也找不到任何其它情感,就连她在后院抢救了三天三夜,以一条胳膊为代价而重生,他也未曾安慰她只言片语。
现在,这个文件如果执行,不久之后,他或许会轻易忘记世上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女孩,因为他这个父亲终于为她流泪而不顾一切。
新泪换旧痕,这次的泪是真的,可是她却不会再回头看了,他看着她的背影,虽然右手因伤到经络而显得柔若无骨,轻轻缓缓的垂在身侧,虚无茫然!可是脚步依旧坚定洗练,他突然动容,脱口而出:“这些年,你一定很恨爸。。。爸爸!”
节奏铿锵的脚步骤然顿住,只听过道的风呼呼穿过门口的凌晟睿,将书桌上的文案吹的呼啦啦乱翻,很久的寂静之后,她才开口:“似乎没有!”
凌晟睿:“为什么?”
他脱口而出,她却显得有些自嘲:“按沐单宇枫的解释,说天下没有不是之父母,身为子女,对父母总该宽容些!”她突然嘲笑出声,这让凌晟睿又有些意外,但她确实笑了“可是我没有那么好,我不恨你,是因为我们父女从未经过彼此的心,就谈不上爱恨,我对你有令必行,或许只是因为,你对我有生养之恩,与人互不拖欠是我生存的原则,这你是知道的!”
凌晟睿心里突然温情涌动,那种叫做父爱的东西他一直以为面对这个女儿时没有,可是此时才发现没有的假象只是被自己掩埋了,现在它向熔岩冲破火山一般涌了出来,让他措手不及按耐不住,一定是这样,才会让他如此失控的流泪,如此失控的言表:“不是无拖无欠,爸爸欠了你的,你应该追讨!”
一点意外,一点惊讶,甚至还有点惊喜,凌冰蝶的脸上有了一丝温情,她声音轻不可闻:“如果是那样,爸,那就欠着吧,来世,如果有来世,你就用这份歉疚也试着爱我吧!”
如此狠心
风雨的威势在后半夜有所减弱,蒙蒙的细雨绵绵密密的铺陈,犹如蚕丝落下然后消融入土,后院凌冰蝶住的房间是依着池塘而建的,出门就是接通前后院的回廊,侧边一扇月亮形落地窗敞开着,寒梅弄雪银白纱帘被绾在两侧的银钩上,窗前是一处阳台,阳台右侧有条大理石铺就的小路直通花园,阳台此时已经湿滑。
一阵阵冷风拂过,携带着雨雾飘洒进来,覆上窗前半仰软椅的凌冰蝶,她的视线漂浮在细雨下的阳台白玉栏杆上,似乎也不是阳台,而是茫然无焦点的远方,远的可以跨越时空,从凌晟睿书房回来之后,她一直这样坐着,眼中空洞茫然,没有眼泪,她从来不会让自己流泪,她有这个自信管束它们,为此她有些得意的勾了勾朱唇,可是得意遇到什么莫名的思绪后瞬间就消失了,或许有一次意外,她恍惚记得,对,意外!一个男人的面孔在她脑际闪过,他生了重病,手捏的她手指的胫骨隐隐作痛,却死死不肯放松,嘴里只是唤着她的名字,轻轻柔柔的,一声接着一声“冰蝶。。。”。她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有眼泪,虽然只有一滴,但他说聊胜于无!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身子在软椅上蠕动了一下,似乎背后有什么东西硌着,又或许真正被硌着的事心,她从来不敢相信,有一天她的脑中竟会被他近乎戏谑的话反复萦绕,他说“终其一生,我心里只会有个你!”
莲嫂在一旁整理床被,看着她一直沉默着也不敢上前打扰,软椅旁矮几上放着的茶水已经冰凉,莲嫂蹑足到了矮几旁,想着在不惊扰她的情况下换上一杯热茶,手还未碰触到茶杯,凌冰蝶的手也正好伸了过来,她似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手捏着杯柄半晌未动,莲嫂轻叹:“小姐,茶水凉了,我给你换一杯可好?”
凌冰蝶侧头望了望她,温和的点头应允,莲嫂忙换了一杯茶水,一边递到她手里一边劝说:“小姐,让莲嫂帮你把座椅往后挪一挪吧,你伤才好不久,仔细再招了凉!”
凌冰蝶不置可否,不自觉的伸出右手去接茶水,几乎同时,莲嫂的一声惊呼伴随着一声脆响,茶杯掉到了地上粉碎,茶水尽数倾泻而出四溅开来。莲嫂慌乱的赔礼:“小姐对不起,我太心急了,未等您接住茶杯就撒手!”
凌冰蝶淡淡的笑了笑,平静道:“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了,是我自己的手不中用,怨不得你!”
莲嫂看着她眼里闪过的一丝凄然,心里刺痛了一下,忙安慰:“小姐。。。”
凌冰蝶打断了她要说的话,淡淡言语:“莲嫂,我不喜欢听谎话,哪怕是善意的,你知道的!”
莲嫂看着凌冰蝶空洞荒芜的眼神,眼泪不争气的往外涌动,她忙蹲下身来拾掇茶杯碎片,她知道说凌冰蝶最受不了别人同情,所以她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的眼泪,尽管那泪水中不止是同情。
凌冰蝶回过头去继续面对着窗外的雨幕,眼睛仔细的端量着自己的右手,纤细莹白的手背没有半点瑕疵,当手掌翻过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长期握枪而磨出的茧,茧子呈淡黄|色,坚硬不可去,在莹白的手掌上显得太不真实,她凝视着茧子半晌,似乎在欣赏着一件艺术品成品,钦然、痴迷。
过了很久才幽幽开口:“莲嫂,像现在这样一只连茶杯都端不稳的手,过去的十年竟然吞噬了无数的生命,如果说出去有人会信么?”
身侧的莲嫂抬起头望了她一眼,见她依旧凝视着自己的手,心里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她捧着拾起来的碎片,趔趄着奔出了门口,凌冰蝶侧头朝门口看了看,隐约听到淅沥风雨下压抑的抽泣声,她的心里有一丝暖流在淌着,原来这个家还有人肯付出真心来疼着她,这个发现让她冰冷的心有了些微的温度。
时光流逝,窗外的细密丝雨变成了银白珠粒劈里啪啦的溅落下来,阳台栏杆处略显低洼的沟壑里积满了雨露,哗哗的顺着沟壁流向通往池塘的沟渠,狂风呼呼的带着雨声吹了进来,窗帘银钩上垂挂的璎珞摇曳不迭,璎珞下的细小银铃发出清脆的婴鸣。
凌冰蝶依旧仰坐在软椅上未曾挪动身姿,雨沫飞溅过来浸润了她的衣衫,她漫不经心的拿过一直搁躺在身侧的文件袋,慵懒的褪掉最后一圈丝线,眼目飘过文件时,眼中闪过一丝淡然,似乎其中的内容并未超出她的臆测。
莲嫂再次进来的时候心绪似乎调整到了恰到好处,只有她略显殷红的眼眶证实她却是哭过,她朝凌冰蝶身上扫了一眼,眉头随即皱了起来,一边走过去拉上玻窗一边嗔怪:“这么大雨也不知道躲一下,看把衣服都濡湿了!”
凌冰蝶淡淡一笑,说:“莲嫂,你太紧张了!”
她从来不是多话的人,当她知道不用说得太清楚对方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时,是更不肯多说一个字的,莲嫂脸上浮上一丝无奈,咕哝着:“老觉着自己身体很好,再好也不用故意给自己找罪受,不是说非要在苦境里才能磨练意志,偶尔享受点温馨哪就是罪过了!”
她看着凌冰蝶又是淡淡的一笑,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见她怀里躺着一份文件,脸上露出意思不自然,探问:“小姐又要远行么?”
她“嗯”了一声表示回答,莲嫂继续问:“您确信伤好了么?能执行任务了么?”
她依旧只“嗯”了一声,莲嫂露出一丝不信的表情,叹说:“您别骗我了,刚还端不了茶水又怎么可能这会功夫就能拿枪呢,您也真是的,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知道拒绝,就算军令如山,也该酌情而为,老爷怎么就如此狠心。。。”
眼看着她泪水又要滚落,与凌冰蝶明锐含笑的眼眸对接时又硬生生的将眼泪逼了回去,轻刮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强硬的挤出一丝笑容自责道:“瞧我这么大的人也不懂事,小姐您明天要去执行任务,我却在此哭哭啼啼多不吉利!”
一朵欣然的笑容在凌冰蝶脸上缓缓绽放,薄唇轻轻翕合道:“没有关系,我不忌讳这些的!”
见她一笑,莲嫂脸上露出粲然,探问:“小姐这次会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问得凌冰蝶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哀婉,回头去依旧盯着窗口,此时窗帘已经放下,窗帘上赫然几株梅花,旁边纷飞着花瓣,下边铺陈着晶莹的雪景,所有的图案都是亮色丝线刺绣而出,与窗帘本身的银白分离,犹如飘忽在上边随时会飞出来一般,这是莲嫂一针一线绣出的,手工极其秀美,图案的选择上也花了不少功夫,她说世上只有寒梅才能媲美她家小姐风骨之万一,凌冰蝶痴看了半晌才幽幽答道:“或许会很久很久。。。”
新娘装
莲嫂诧异道:“为什么要很久呢?以前您每次出门也不过十天半月,最长也不过三个月,这次。。。”
因为太过激动,她此时话语如珠玉落盘劈劈啪啪的炸开,门外突然的敲门声让她骤然顿住了话尾,凌鹏正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恭敬道:“小姐,老爷让我把明天远行的服饰给您送过来!”
凌冰蝶懒于回头,淡淡吩咐:“搁桌上吧!”
凌鹏欲抬腿进屋,却被莲嫂将他半抬着的腿瞪了回去,只见她一边冷着脸一边奔到门口端过托盘,正要转身时,她朝托盘内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些惊异,瞪着凌鹏问:“这是什么?”
凌鹏挠了挠发梢,陪笑道:“骑马装,这是老爷冒雨跑了很多商家去寻来的,他说明天小姐一定更喜欢穿这样的衣服出门!”
莲嫂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鄙夷道:“这可是奇了,我刚看天上也没下红雨啊,老爷竟然会亲自给小姐买衣服,可别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凌鹏本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也甚少发脾气,可是听到莲嫂的话也不免沉下了面孔,怒斥说:“你胡言乱语什么?老爷关心小姐是在心里,难道非要向你妇道人家一样哭哭啼啼才是真情?再说了老爷是我们的恩人,你再有什么不痛快也不可以说出以下犯上的话来!”
因为少发威,威势才会可怕,脸上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泄了下来,满含委屈的嘀咕着:“送衣服有什么用,要是当真关心,就不该现在派她去执行任务!”
凌鹏轻叹道:“现在局势紧乱,老爷这些日子熬更守夜的与少帅商讨对策,但凡有办法我想他也不会再为难小姐,他。。。”
凌冰蝶猛然起身朝两人走了过来,在莲嫂面前停下后仔细端详着托盘内玫瑰红的骑马装,半晌才抬头看向凌鹏淡淡道:“鹏叔,你回去告诉老爷,虽然这份礼物来得迟了些,但的确是最适合我明天穿的,谢谢!”
听凌冰蝶如此说,凌鹏脸上顿时露出喜色,点头陪笑道:“哎,小姐喜欢就好,我这就去回禀老爷!”
说着他就疾步走上了回廊,身体轻快急促,凌冰蝶突然叫住他道:“鹏叔,明天可是你送我去码头?”
凌鹏回头恭敬道:“是的,小姐!”
凌冰蝶:“那就早些出发!”
凌鹏怔了怔,继而连连点头:“好呢!小姐还有吩咐吗?”
凌冰蝶正想摇头,忽又怔了怔,才支吾开口道:“我想借莲嫂一晚,鹏叔可有碍难?”
凌鹏愣了愣,忙笑答:“小姐哪里话,您吩咐就是了,正好明日小姐早起需要人侍候!”
凌冰蝶:“谢谢!”
凌鹏又是一怔,忙欠身行了礼这才转身急急离去,莲嫂自将托盘搁在桌上就拿起衣物来查看,检查是否有瑕疵需要补救,她似乎并不相信凌晟睿的真诚,生怕他为了哄骗凌冰蝶乖乖的替他办事而随便找了瑕疵品来敷衍。当听到凌冰蝶说要留下她,不免有些吃惊,忙走上前来询问:“小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凌冰蝶讶然道:“为何有此一问?”
莲嫂满面忧色道:“小姐从来喜欢独处,今日却主动要我留下守更,想是哪里不舒服才需留人照料!”
听了她的话凌冰蝶摇头苦笑道:“莲嫂,你想多了!”一语落幕脸上染上了一丝凄酸,她叹了口气,喃喃释疑:“我没有在妈妈怀里睡觉的记忆,或许从来就没有过,所以今晚我想你陪陪我!让我假想一下也好!”
莲嫂听她此言,又见她眼神凄迷恍惚,心里也顿时酸涩起来,她从未见过她如此无助的表情,就算面对死亡她也淡然处之,此刻却见她柔弱如婴儿一般惹人怜爱,这似乎激起了她心里的慈母源泉,她慢慢的走过去将她的头揽在自己怀里,轻言安慰道:“好,今晚莲嫂陪您睡!”
雨在半夜就消停了,风还在轻柔的吹拂,夙夜在暗里移换,莲嫂早已醒了,她本欲下床,却见枕着自己臂弯的凌冰蝶还沉睡着,于是也不忍心惊扰她,侧头细细的端详,她的脸莹白如玉,嘴唇轻薄紧抿,睫毛细长的覆在下眼睑上,双眉轻蹙,神情冷冽,就连睡着也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距离感。
莲嫂终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常年执行危险任务的人都有着异于常人的警惕,就算是沉睡中也易于警醒,莲嫂的叹息声虽然轻不可闻,但她依旧惊醒了,陡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手竟然不自觉的摸向枕头,电光火石之间枪就已经握在她的手中了,莲嫂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得惊呼了一声,她这才看清身旁的人,见她在自己枪口对视下脸色煞白,心里噔的一下,忙将枪扔到一旁,互掐着双手满脸歉疚道:“莲嫂对不起,我忘记你留下来陪我的事,吓着你了吧?”
莲嫂愣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嘴唇仍旧有些颤抖道:“没。。。没事,是我吵醒您了!”
她本来想解释什么,但是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打住了,朝窗外看了看,可是看不到任何她想要的答案,于是询问道:“不早了吧?”
莲嫂此时惊魂已定,含笑答道:“还早着呢,小姐再睡会吧!”
凌冰蝶淡淡一笑“莲嫂说早,那就是不早了,每次你为了让我多睡一会,都迟叫我!”她说着话身子已经滑下了床,几步跨到窗前拉开窗帘,玻窗外黑暗罩住了一切,可是她却看出这已是黎明前的黑暗了,痴痴的愣了会神便转身走了回来,莲嫂也已经下得床来将烛火点燃,豆大的光晕慢慢扩散开来,逐渐驱散了屋内的黑。
凌冰蝶缓缓在梳妆镜前坐了下来,她甚少照镜子,甚至不喜欢它,但是莲嫂说女孩子房里怎么也不能少了这个东西,否则别人不会信这是小姐闺房,她觉得可笑,一面镜子的存在能证明什么呢?但此时她却在仔细观察着镜里的人儿,发丝如墨云倾泻而下,眼如秋水流光,睫毛细长翕动如蝶翼,眉如杨柳依依,薄唇如殷桃熟透,脸似凝脂映雪。她就这样看着自己都露出一丝赞赏来,原来我是这个样子的,她这样想着,莲嫂忙走了过来,含笑道:“小姐,我说你比少帅的任何女人都没,没错吧!”
凌冰蝶淡淡一笑,喃喃道:“他身边从不缺美人,所以我只能是特卫!”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好了,莲嫂,替我着个新娘装吧,简单就好!”
“新娘装?小姐您。。。”她被新娘两个字惊住了,本想询个究竟,可是凌冰蝶的眼眸已经轻轻的阖上了,每到此时,就表示她并不想说下去,莲嫂此时虽然猫爪挠心,却也不便再开口,于是满腹疑云的按着吩咐行事。
镜中的人儿已经装束完毕,一身玫瑰红的骑马装搭配着同色披肩,披肩上流苏垂悬,流苏上连着茸茸小球,脸上着了粉色淡妆,两鬓乌云被别在了耳后,用嵌玉镶珠的月形梳篦绾着,月形梳?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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