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与虞婉仪二人一同到的,陈萋萋不曾来说是染了风寒。
几人坐在毓秀宫中大眼瞪小眼的。
“今日本是本宫请你们去游园的,谁知这样不凑巧。”这时,安妃终于出现了。梳妆细致,凌云髻衬得凤目冷凝。
“游园也就是为助兴,一众姐妹在屋子里聊聊也是很不错的。”温衔此时道。
安妃觑了一眼温衔,又打量了眼众人的神色:“温妹妹说的也在理,这天气出去了估计会落病了。要像畅莺宫的陈小仪那样染了风寒反倒是本宫不好了。”
“陈贵嫔幽禁有些日子了,陈小仪心里苦。”林淑仪道。
安妃听了林淑仪说话,嘴角有些上扬,似是很称心。又叫飞燕上了茶:“石婕妤畏罪自尽的事情已经沉寂了,倒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本宫以前怎么就没瞧出那石婕妤竟有着要翻巨浪的心思呢?”
安妃此言一出,有几人忍不住面面相觑。尤其是当时跟石婕妤姐妹想称的。到了要落罪的紧要关头,除了阮贵人不曾表态,旁的人可都是插了话落井下石的。
几人对视一番,不知道安妃这句话又要带出的下一句是什么来。
安妃凤目微抬:“本宫代理后宫,石秋瑾之事实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本宫剃了她的位分,撤了她的玉牒,亏得是她已经畏罪。宫里面人心项背,但凡再有这样的事情,本宫依旧不会轻饶了。”
石婕妤闺名石秋瑾。没了位分,能被称的最好的称呼便该是石氏了。
说到此处,众人都是起身异口同声:“谨遵安妃娘娘教诲。”
“都坐着吧,今儿个若非不下雨这会儿都该在游园了。”安妃扫了扫宽厚的长袖。毓秀宫外凉雨阵阵,毓秀宫中却温暖如春,半炉子的炭火生得满屋子都是暖洋洋的。
众人复又坐回原处。
“这几日都不曾小聚,本宫也是很少出毓秀宫,早几日便听说文嫔晋了位分,倒也不曾遣飞燕前去祝贺了。”安妃道。
忽听安妃提到自己,温清玉立起身子,方道:“安妃娘娘诸事繁琐,嫔妾小事又岂敢烦扰娘娘?”
“晋了什么位分呢?”安妃恍若无意识地问着身边的飞燕。
旁边的飞燕随即道:“回娘娘,文嫔娘娘现在已是韶华宫文婕妤文娘娘了。”
“婕妤?”安妃竟是挑起了眉,嘴角也露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倒是跟石秋瑾最后的位分撞上了。”
温衔本是坐在安妃的身旁,不动声色听着众人来去的对话。忽然听到安妃这样的口气,温衔眸色深了些,却连头都没抬,只嘴角处微微动了动。
温清玉:“石氏已被安妃娘娘撤了玉牒,最后已是没了位分了,安妃娘娘处事明断,想来同君上一般都是循例赏责,循例而有此等巧合也是合乎情理的。”
“文婕妤说得也是合乎情理。”听了温清玉的话,安妃凤目一瞟,不置可否,“可也要以石氏的例子警醒着,都是倚靠着君上的,谁若是图了不该图的步上了石氏的后尘那便不要说本宫不曾提醒过了。”
……
石秋瑾无非成了朝堂在后宫缩影下的牺牲品。
温清玉觑了眼安妃。
从她第一日入宫见到安妃的时候,安妃对她的眼神就是这样冷凝的。朝堂之上左相与右相的党争风头尚在,文家与安家的关系根本就是处在对立面。
朝堂后宫往往都是牵连甚深,不可单独算计。
楚桓之所以将代执后宫的权利交予安妃,一则因着她右相之女的身份,二则楚桓也是知道安妃对他的心。可他偏偏宠着左相府送进来的陈绾绾,毫不遮掩他待陈绾绾的宠爱。
后宫中这样的平衡在陈绾绾幽禁后倾斜向了安家,于是右相府又想同时打破朝堂上这样的平衡,才有了石秋瑾的事情。
石秋瑾性子在蜀宫里算是直的了。石秋瑾没了,这会儿坐在毓秀宫里的都是九曲心肠,轻易说话不显山露水,偶尔说出几句话都是话中有话的。
此时再想在毓秀宫外与林淑仪的对话,这才又疏通了些脉络。
林淑仪言语动作间忽然之间对她的无故亲近反倒叫人生疑。
林淑仪一直都是向着安妃的。
温清玉心中略动,以林淑仪近身安妃多时,又是个口头言语谨慎的人。她怎会不知以安妃的身份与性子,根本不会与背景为左相府的人拉拢起来。
从一开始便已经分明,文家与安家在后宫的两道势力根本就是无法融合成一道的。而林淑仪的所为……
她是想进攻退守、张弛有度!
思及至此,温清玉看着林淑仪的眼神越发深了些。
朝堂上的局势,似乎不止她温清玉一人看得清晰。
真是个能伸能屈、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有时候,看似不起眼的人那心思才是真的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豌豆豆 君的地雷。
内个,昨天我犯了个二,
觉醒的时候赶紧去翻了昨天的作者有话说。
我以为昨天是周五,今天是周六了。
然后祝大家周末快乐。
——好吧,今天才是周五,明天才是周六。
(基友说这是欠拍醒的节奏)
真心为自己雷了一把,人品遭堵,无能为力。
咳咳咳咳,无视昨天的有话说。
现在是周五,祝大家周末快乐。
忽然觉得不好意思了,我还是躲闪了吧。
墙角窝着去~
第88章 入夜人影
晚秋的雨下起来淅淅沥沥,细细绵绵的雨落地有声,溅在水洼之处直能蹦起一尺高,可又偏偏晚秋的雨时天色暗沉得早。
从毓秀宫回来,温清玉便窝在韶华宫内室里,直窝得雨停了。滴漏的屋檐落下的最后雨滴,这会儿都是未时的。
温清玉本就不是足月而生,自小便身子不好,虽是调理过来了,可到了冷天依旧挡不住这身子的本能畏寒。
“旁的宫的娘娘都把心思放在君上身上,一有时间就趁着功夫往君王殿送补品呢。”薛华胜端了一个瓷碗,送到了温清玉身侧,“这是奴婢刚熬的姜汤,好不容易雨停了,可得注意些身子,莫要受了凉才好。咱们宫里炭炉暂时没有分下来,姜汤还是熬得的。”
薛华胜后一句开了个半轻松的小玩笑。
不似安妃的毓秀宫,安妃代执后宫事,内务府里负责各宫的份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经由安妃处。先有炭火倒也不奇怪。
听着薛华胜前半句,温清玉倒是半分没上心,端起了薛华胜送来的碗:“你可瞧见了,今日安妃言语里可都是针对着我的话,楚桓不过来了韶华宫几次,我晋了次位分就这样了,若我真的上了心往君王殿送东西博宠爱,保不齐就不是口头的针对了。”
况且,楚桓那人藏的心思诡谲,她上了心他还不知要怎么利用她的心谋好处呢。
在文锦言那边没有消息的时候,稍安勿躁、见机行事才是最好的选择。
“对了,从前安妃与陈贵嫔的关系如何?”温清玉只觉手中的姜汤热烫烫的,顺手便先放下了,想着等凉了些再喝。
“安妃娘娘对陈贵嫔的不待见几乎整个宫里的人都晓得。自陈贵嫔入宫之后,君上每每都到畅莺宫听曲赏舞,安妃娘娘自然不高兴。”薛华胜见着温清玉的动作,便靠近了桌案,用手搅着姜汤中的汤匙让姜汤稍稍冷却。
一边道,“时日久了,宫里的人都觉得陈贵嫔是个金主儿,陈贵嫔估摸也这么想了,见着安妃娘娘也爱答不理。后来陈贵嫔荐了陈小仪入宫,君上不重视陈小仪,于是安妃娘娘时常拿着陈小仪折陈贵嫔的脸面。久而久之,毓秀宫与畅莺宫一直不和。”
早在左相府时,文锦言为她道述宫中事情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陈绾绾是因为与石秋瑾的冲撞被幽禁,而之后推波助澜的有安妃跟林淑仪。
“娘娘,姜汤不烫了。”薛华胜试了试碗面的温度,这才又将姜汤放到了温清玉手上,“奴婢都可以看出,从陈贵嫔入宫开始安妃娘娘就不快活,安妃娘娘代掌后宫之权,多的是时机跟法子,整了个幽禁都算是轻的了。昨天夜里不是下雨么,听尚药局的熟人说畅莺宫的平儿今天大早的去找太医问了些驱寒的药,奴婢估摸是陈贵嫔没经住凉。”
温清玉再次接过姜汤,此时的温度刚好。薛华胜心细如尘,宫中的关系也算是面面俱到了。
姜汤的味道真是不大好,带了些苦。好在入口之后身上也果真添了些暖意。韶华宫与毓秀宫不一样,韶华宫还没到入冬时候调不来炭,也只能靠姜汤驱寒了。
身上添了暖意,温清玉不禁打量了韶华宫外。一夜一日的雨刚刚停止,地上的湿润漾漾的。以这样的凉天,雨水一夜之间难以消退。
温清玉踟蹰良久,看着外头被秋日风雨后卷落的叶,长长叹了一声,终是拢了拢衣襟:“我们去畅莺宫看看陈贵嫔。”
“娘娘,刚下了雨,况且夜里风大,这时候也少有人在外头走了。”薛华胜劝道。
温清玉却还是拦住了薛华胜的劝:“还没入冬呢,总不能冬天就只能活在自个宫里吧。韶华宫跟畅莺宫靠的近,没有几步路的事情。”
说罢,薛华胜也不多说了,只用热水做的手炉给温清玉放在手里,便跟着温清玉出了韶华宫。
一股子风直吹得人身上嗖嗖地凉意。
沿着宫墙一路行走,这一行少有遇到宫人,这个时候这个天气,哪个主子乐意放着暖和的宫室不待出来受凉?遇到的宫人,施礼行走都匆匆忙忙的,大冷的天。
“娘娘。”就在快到畅莺宫的时候,温清玉只觉衣袖之处有人轻微扯动。温清玉回头,薛华胜此时手指着温清玉前方。
温清玉一路都低着头走着,经由薛华胜眼神落处手指所指,温清玉这才循着薛华胜的眼神望去。
畅莺宫此时已经近在眼前,而薛华胜手指之处却在更远的方向。
畅莺宫的宫门外的石子路上两侧,温清玉站立之处的另一头,一个人影正背对着温清玉与薛华胜的方向脚步匆匆,不消片刻便已经拐过了墙角。
温清玉的发被一阵风吹得扬起,衣袂亦是风吹而动,不觉间喃喃自语:“陈小仪?”
那一身装束发饰,与那日所见的陈小仪同样。
只这样冷的天,陈小仪为何要出去呢?
却听薛华胜亦在自语:“小仪小主自从被安妃娘娘杖责之后已经很少在外行走,尤其陈贵嫔幽禁之后更见过小仪小主了……”
温清玉眉眼微微一低,心思略动。手炉里传来的暖意传递上了指尖:“我们去看看陈贵嫔。”
守在畅莺宫外的护卫并未阻拦。陈绾绾遭幽禁,不过是不准陈绾绾进出,并未阻挡前来探视的人。
到了畅莺宫外,恰好陈绾绾的近身宫婢平儿从里面出来掩门,正一抬头,瞧见了刚到的温清玉与薛华胜,面上竟是露出一抹慌张失措。
平儿一个惊惶,忙忙施礼:“婕……婕妤娘娘安。”
下一刻,只听畅莺宫中传出一阵碰撞之声,隔着畅莺宫掩起的门窗在这安静的时分传入几人耳中。这种碰撞之声,该是桌凳碰撞,凳子倒在地上的声音。
平儿闻声更是面上仓皇,闪烁的眼神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畅莺宫刚刚被掩住的门。
“免礼。”这样莫名其妙的神色温清玉看在眼里,却只不动声色:“本宫听说陈贵嫔身染风寒,特意前来探视。”
温清玉作势便要推门进去。
平儿旋即便挡在了温清玉身前,故作镇定的神情甚是明显,连声音都带了些慌张:“贵嫔……娘娘她,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此时天色还尚早,况且刚刚本宫好像听到里头传出响动了。”温清玉听平儿的答话,不禁挑眉道。
平儿忽然抵住门,生生立在门口:“贵嫔娘娘真的睡下了,贵嫔娘娘刚刚服了药,一时困意来袭,于是早早睡下了。请婕妤娘娘明日来吧,娘娘的心意平儿一定会转告我家主子的。”
“我家娘娘也是好心前来探视贵嫔娘娘,你又何必这样抗拒。你说明白我家娘娘也不会闯进去打扰贵嫔娘娘休息的。”此时,薛华胜适时道。
便是不曾预料到有人会在此时前来探视,这平儿的反应也未免过于激烈了。方才“砰砰”桌椅撞动的声音,分明就是从畅莺宫里面传出来的岂会有错?
“华胜,贵嫔娘娘既然已经睡下了,我们也不该打扰。贵嫔娘娘服下药了就好,本宫也是担心这才来看望,如此本宫便先回宫了。”温清玉眼神下意识又瞟了眼平儿身后的畅莺宫,这才道。
闻言,平儿随即松了口气,终于语气缓过来了:“请婕妤娘娘担待。”
温清玉对着薛华胜默契地面面相觑:“华胜,我们回宫吧。”
刚走出畅莺宫,薛华胜便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娘娘,您可瞧清平儿的神情了?”
“眼神游移不安,说话支支吾吾。”温清玉听到薛华胜如此说,回头看了眼韶华宫,纵是冷风肆虐的夜,守住畅莺宫的护卫依旧将那道门守得死死。
“奴婢觉得平儿似有不妥,刚刚的声音奴婢可以确定是畅莺宫里面传出来的。”薛华胜道。
雨刚刚停,落下雨水的地上湿润润的,走了一路鞋底已经打湿,裙摆之处也不觉沾染了些湿污。
温清玉脑海中闪过方才平儿的不安,还有刚刚一闪而过的宫墙处陈小仪的人影。霎时,一个想法落入温清玉脑海之中:“华胜,刚刚那个人影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只瞧见是往那边墙头右转走的,匆匆忙忙的。”薛华胜答道。
温清玉向着薛华胜眼神处望去,方才就在那一边的宫墙,人影就这样匆匆过去了。
这时候已是夜幕,待散的云遮住了星星,只能依稀看到些许月光漏影,却甚不光亮。
温清玉两只手握紧了手炉:“华胜,我们放轻声音,过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九幻流沙 亲的地雷。
几天米有写小剧场了,来一发。
小剧场:
作者菌:要是你们不喜欢一个人会选择拿什么砸他脸上呢?
玲珑:砸菜叶(便宜)
华胜:砸鸡蛋(蛋白蛋黄看着爽)
温清玉:砸冰块(冷天冻死你)
楚桓:砸冰箱(孤不爽了你也不用活了)
……
第89章 贵嫔争宠(1)
君王殿中空旷宽大,凉的时候一般都要备五六个暖炉。
此时君王殿中生了暖炉,满室温暖。
楚桓慵懒倚在榻上,一双狭长的目此时看着几案上平铺着的一幅图眸光深邃难辨。
这张图不是一张寻常的图,既非画的虫鱼,亦非画的鸟兽。一道道细密的落笔线勾勒地整张图上错落不定的弧,之上蜿蜒连绵。平铺几案之上,竟是占了大半块地方。
这是一张山河地势图。图上有着云国与蜀国的地势城池布局。
此时,内侍推门入内,准备为暖炉添几块新炭。
推门之时,殿中被窜了几丝冷风,与内里的暖意格格不入。感受到了这抹突兀的凉意,楚桓下意识眉头一皱,狭目微抬,看着内侍的动作:“外面雨停了?”
那内侍见楚桓问话,连忙放了手里的动作,恭敬答道:“回君上,已经停了会儿了。”
“嗯。”楚桓轻应了声。
内侍闻言也不听楚桓有后文,这才又定了定心,将暖炉里加了炭。
继而退下。
宋维生就立在楚桓的边上,他亦是君王殿中的内侍,不过整个蜀宫中的人都知道。宋维生比之一般内侍的不同便是,他就算是内侍也是整个蜀宫中君上最亲近的内侍。
那日去韶华宫宣旨送还玉佩的正是宋维生。
楚桓张扬的眉眼此时懒懒瞥了瞥暖炉。
“韶华宫没人来过?”楚桓移开眼神,问道。
宋维生听到楚桓如此一问,便是会意道:“回君上,这几日安妃娘娘、温妃娘娘、林淑仪都遣了宫人送来了补品,阮贵人宫中也送来了一碟点心。韶华宫……没有。”
“你把那天送玉佩过去时候的情况再给孤说一次。”楚桓本就深邃的双眸一时之间愈加幽深。
宋维生打量了一番楚桓的面色,并无异色,只得将那日已经报过的话再有重复了一次:“回君上,那日奴才将玉佩送去韶华宫,也同文婕妤说了是君上随身多时珍视的物件,而文婕妤收下了玉佩后也让奴才待娘娘谢君上的美意。”
楚桓闻言面上有些少有的不快。
他接温清玉入宫也有了些日子了,他觉得温清玉极重视她在云国的那个家,可自打温清玉入宫以来她也不曾明里暗里向他试探过襄侯府的现况。
是她本身就能沉住气,还是她并不如自己所想那样重视温家。
“收起来。”楚桓一时竟没了继续看地势图的兴致了,薄唇一抿,长袖一挥,慵懒的身子斜倚上了几案一侧。
宋维生听着楚桓莫名的烦躁,手底下不慌不忙的将楚桓身前几案上的卷轴卷起。
“殿里头暖炉多了,孤闷得慌,送个去韶华宫。再去内务府调些好炭一道送去。”
宋维生卷轴的动作一顿,反应着楚桓的话,然后十分淡定地回了一声“是”。
大冷的天,内务府那边有抽调炭记录的仅有君王殿与安妃的毓秀宫。
楚桓瞟了眼宋维生,眉眼一扬。
“奴才这就去。”宋维生随即将卷好的卷轴放入轴筒,躬身便退下。
……
秋风雨才止的夜,温清玉与薛华胜沿着畅莺宫的宫墙,一路放缓了脚步。
循着方才陈小仪背影消失的方向,刚依着墙角处转过弯,几丝冷风穿过二人的发窜进颈窝,直让脖间的毛孔都稍稍敏感地张了张,温清玉下意识紧了紧衣襟。
兴许是方才在畅莺宫中与平儿说话耗了时间,此时在二人眼前的只有一道长长孤清的石子路,而这道路上已然不见人影了。地上铺填的石子在这样的氛围下带着某种神秘一路延伸着。
“娘娘?”薛华胜看了看此时的夜色。
只在路这头便可知道,这道路往前走便是一道左右交叉的十字路。
温清玉心中又闪过那抹从宫墙一闪而过的身影,平儿慌张的目光,畅莺宫内那碰撞声分明是人紧张不注意牵动桌椅的声音。
温清玉拢了拢广袖,将身子更加往披风里裹了裹,便又朝着前面走着。此时这道石子路上,是温清玉与薛华胜脚步落地,轻溅落雨之声。
两条分叉路。
早已寻不到那抹身影。
“华胜,那边是谁的宫殿?”温清玉手指着一边。从宫墙一角看去,早已走离了畅莺宫,远远的便可以看到宫墙那一头,有一处宫殿光华宣荣,照得一片明亮,几乎亮色晕染了一片天色,将黑夜都照得明亮。
尤其隔着极远的距离,温清玉也能看到,那处宫殿华美极致,占地极光,比安妃的住处毓秀宫都不知华丽了多少。
宫墙一处,都是从那宫殿透出的光亮。
温清玉眸色略动,不禁回头看了眼薛华胜,心中虽是有了计较,但依旧问道:“那里……是君王殿?君上的住处?”
“那儿原是君上的处政之所。”薛华胜道。
蜀宫之中,能极致富丽堂皇、夜如昼亮、华丽越胜过安妃的毓秀宫的便也只有一个可能。况且这样张扬的宫殿,倒还也契合了它主人那张扬的性子。
虽是不意外这个答案,可温清玉也是心中思量了一番。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就在这时,云中忽就被一束歌声穿破。
是一把女子声。
本是最纯粹清亮的娓娓之音,化作不知何处歌出一曲的歌喉,将一抹只因天上有的天籁隔着几道宫闱之强,直直闯入了温清玉耳中。
那道婉转如黄莺的歌声如行云流水,贯着夜色雨水凉、秋来风叶转,越过宫墙。
一首《佳人曲》唱得委婉缠绵,情意深长,曲调抑扬间满是悱恻的佳人艳羡。尤以歌出《佳人曲》曲调的那双歌喉,最该是惊艳。
“娘娘,声音是从那边传过来的。”薛华胜屏了耳朵,终是辨出了声音的来源。
循着声音的来源一路沿着宫墙走着。
拐过两道弯后,温清玉止了步。
一处月色黯淡下,温清玉与薛华胜看到,就在她们驻足不远处桂树灌木间林立的长廊上。
这个长廊,只与君王殿的守卫范围,有一墙之隔。
一个女子穿着一身明艳艳的如霞红衣。只有几星微弱的光亮处,那抹红衣出奇地美,女子就在宫墙一角下的宫灯亮色下,光亮照在女子璨若星华的红衣上。
女子口中吟唱着歌喉清越、婉转轻扬的《佳人曲》,而又身段纤细灵巧地拨动着红衣的广袖,舞着风拂过一般轻盈的身姿,腰肢熟稔摆弄,手腕处还系着红色的细带,舞动间随风而动。为女子本就出挑的舞姿平添上了几分妩媚。
尤以再落眼到女子发髻挽出的曲质灵巧的灵蛇髻,女子更是妖娆。
配以舞动间脚下踏出的声响,温清玉一时间也无法移开目光,夜色下当真有灵狐一般的女子存在?红衣璨美,舞姿妖娆,如何不是妖媚的狐呢?
待借光亮看清了舞动中的女子,温清玉不觉眉头微蹙。
“娘娘,那个究竟是陈贵嫔还是陈小仪?”薛华胜忽就在温清玉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薛华胜此时的声音也有些怔忪的,仿若亦以被这红衣媚色着了眼。
“有得一口好歌喉,跳得一曲出挑舞,有需要做赌此时争宠且有这个手段的该是谁呢?”温清玉看着月下疏影下灯火映照红衣下的女子,道。
这个女子,整个宫中,也唯有陈绾绾一人而已。
媚如青狐之魅,娆若灵蛇之妖。
那一日……温清玉在畅莺宫中说的话果真被陈绾绾听了进去?
她陈家姐妹一同身在蜀宫,既是陈绾绾对陈萋萋的责任,但亦则也是陈绾绾的一项资本了。
方才在畅莺宫外瞧见的人影,虽是穿着陈小仪的衣裳匆匆而过,但是真正走出畅莺宫的确是陈绾绾。平儿的惊慌失措也只怕暴露了陈绾绾已经离开畅莺宫的事实。既然陈绾绾出来了,在畅莺宫中发出声响的就是陈萋萋了,她躲在里头听到外头的动静心虚了。
她二人容貌本就有六七成相仿,似这样的雨夜朦胧,月色疏斜,陈绾绾换上陈萋萋的衣裳,未必不可以逃出那些守着畅莺宫的守卫。
现在这个一身红衣、纤腰魅舞的陈绾绾,已经说明了一切。
本该在畅莺宫中幽禁的陈绾绾,真就出现在了畅莺宫外,还以如此令人惊艳的方式出现。
不是说她受了凉病了?平儿也不是说她已经服了药睡下了?竟也都成了她要争宠的铺垫。
阖宫中的宫人都知道,畅莺宫的陈贵嫔姿容绰娆,尤以歌舞甚是出挑,得楚桓宠爱的缘故也多出于此。陈贵嫔的幽禁,安妃处也是下了功夫,天下又有几个男子不爱色艺双绝的妖娆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此竹已笑成傻逼,点蜡烛 亲的地雷。
最近在追剧《我们结婚吧》,
看到果然跟桃子求婚那里好感动。
你们看了么?
第9o章 贵嫔争宠(2)
君王殿中楚桓狭目微微一瞟,便落到一角极不起眼的木匣子。
打开木匣子,内里是一封黄底书信与一个蓝色苏锦制的香囊,沁人的淡淡香气从木匣子中飘出,素淡清秀,淡雅如兰。
而想到它们原先的主人,它们的来处……
“砰!”下一刻,楚桓的眸中掠过一丝鹰鸷阴郁重重合起木匣子,空旷的殿中暖意也霎时多了一丝森冷。
楚桓嘴角冷冷一撇,信纸之上娟秀的笔迹“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还真是情意绵绵,这块香囊也还真是贵重雅致呢。
此时,《佳人曲》穿透君王殿几道宫墙,歌声随风潜入夜,已然醉荡了君王殿外守夜的宫人护卫。
清越的歌声跑进君王殿,音色清妙,娓娓妩媚,在沉寂的夜里可以瞬间抓住闻者的心。
楚桓骤然间狭长的双目一眯。蜀宫之中,能唱出这样歌声的他自是辨认得出。
眸色一深,嘴角下意识一扬。
……
长廊之侧,温清玉与薛华胜避在一角看着雨后那一身红衣的女子旋身而动、歌声清妙、且吟且舞。这一身明媚妖娆,迷蒙夜色下无比魅人。
那道曼妙身姿依旧舞着。
君王殿的宫墙之处,一道明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长廊一侧。
温清玉眼角处不经意一瞟,那抹黑色在朦胧的雨后夜晚尤其难以分辨,幸而透过君王殿映出的光亮依稀还是可以瞧得清明。
温清玉眼疾手快拉着薛华胜又往暗处避退了一步。
薛华胜脚下一个没注意,踩到了一根被雨浸湿的木枝。幸而被雨水浸过的木枝已经松软,发出的声响并不大,见陈绾绾舞得依旧陶醉,温清玉二人方松了口气。
陈绾绾只觉身后一道灼热的目光,更似得了眸中鼓励似的,停止了《佳人曲》,只那身旋舞一番愈加撩人。
楚桓警觉,耳膜中一处及其细微的声响,不是从陈绾绾的方向传来,而空气中被凉风弥乱于夜色中甚是难以察觉的兰桂熏香似有一小缕弥散。
陈绾绾回身之时舞断住,下一瞬陈绾绾的面上委屈着双目氤氲,本就明媚如花的容颜上覆上了一丝望断天涯不见君的如水可怜:“君上。”
一声“君上”更是道得纤音皓齿。
楚桓眼角不觉瞟了眼方才听到了木枝轧断的声源处,虽是隐得甚是好,那暗处也却是个偏僻,可偏生透着微弱的光亮一处既不起眼的角落映出了女子发髻精致的一个小处。
况且凉风中似有似无的那抹兰桂熏香,却是藏不住。
温清玉隐在暗处,自是听出了陈绾绾那一声唤得委屈。良久也听不到楚桓说话,若非陈绾绾已经唤出了声“君上”,否则温清玉都快要怀疑那个出现的黑影是否真是楚桓了。
楚桓薄唇微扬,终于将眼神对上了陈绾绾一身红衣明媚。
“君上罚了嫔妾幽禁,嫔妾守着畅莺宫,每日里守着,可是君上为何总是迟迟不见?直守得嫔妾望眼欲穿。”陈绾绾双目如水,却是将盈盈之身靠近了楚桓,“君上当日为了护嫔妾之心嫔妾懂,嫔妾现在违背了安妃娘娘心思又该落罪了。”
陈绾绾如今这一身无比耀眼。
一双不安分的小手从楚桓的小腹游弋到了胸膛处,陈绾绾足下动着,移动到了楚桓近处。只等楚桓。
温清玉的呼吸有些凝重,在这样的氛围下,她还要偷窥么?可是她如何走得了?唯有不动如山,静观后效了。
楚桓狭长的双目在光亮下映出一抹神采,眸色一沉,一把揽住了身前陈绾绾的纤腰,下颚抵到了陈绾绾的肩上。
“嗯啊~”只听陈绾绾低低娇吟一声,却是媚入骨髓。
温清玉在一旁看得面上红云一片,楚桓这色胚,竟然就在与君王殿宫室之外相隔不远的长廊开始正大光明了,也不怕有人撞见。
楚桓薄唇凑近了陈绾绾的耳畔,一嗪住,温软地轻咬着,直让陈绾绾身子敏感轻吟出声。
怔了怔,温清玉终是转念,连蜀国都是他的,他却是不必避讳。
况且这雨后凉夜的,哪个闲得疯了的乐意跑出来看这样的旖旎戏码?
想来陈绾绾也看重了这样的天色天气,想着这凉风飕飕无人愿意四处走动。
只她一个好好的宫室里头不待,偶然发了疯出来受难。
此时动作暧昧的楚桓,嘴下虽是进行着,眼神却甚是清明着,听着陈绾绾媚声低吟,眼神状似无意地看到一处却是意味深长。
“君上不要~”陈绾绾娇嗔一声,身子松软地推了推楚桓的胸膛,还带了几分娇喘。
陈绾绾面上带着些未退却的潮红,落目深处的几抹情、欲色沾染着一双氤氲的眸子,更是为陈绾绾平添了几分风情。
“怎么不要?”却伸手捉住了陈绾绾的手,楚桓撩起陈绾绾红衣的肩上纤带,“爱妃这一身真似月下红仙子,纤云弄巧,一舞倾城。”
楚桓靠近陈绾绾的耳畔呵气,陈绾绾媚眼如丝,抬眼看着楚桓:“仙子太过遥不可及,可嫔妾之于君上……却是近在咫尺。”
陈绾绾说着,手下环住了楚桓的腰身。
楚桓面上表情看来对陈绾绾的动作言语甚是受用,旋即顺势在陈绾绾耳中轻咬一声,便旋身一动拥住陈绾绾腰身反手一抱,已是美人怀中抱。
风中落下楚桓那一句亲密无间的低喃。
“那便就让孤同爱妃……更加近在咫尺。”
……
风中凌乱的落叶落地悄然。
楚桓拥着陈绾绾便消失在了长廊处。风中还仿若留下了陈绾绾一袭红衣之影,妙若灵狐,身姿曼妙。
“娘娘小心。”薛华胜搀扶着温清玉从暗处出来。
温清玉下意识摩挲着手里的小手炉,方才躲得太僵硬,生怕被发现,动都不敢动。她承认方才的情景的确很是让人血脉活动,不过身上发出的冷意是抵不过的。
若非楚桓他们没有一直下去,她估摸就要冻僵硬了。
看了看君王殿的方向,楚桓这厮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都风流。
只她方才躲在暗处心里头那种诡异的心虚感是怎么?莫非楚桓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这出好戏?
天色这样暗,况且他美人在怀,该是瞧不见的……吧?
该是如此的,若是他真有这样的警觉,她应该被他揪出来或者直接啥都没确认便被当做刺客论处让他诛灭。
薛华胜目光扫了扫四周,透过微弱的月光,终在一处灌木间寻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娘娘,方才我们在畅莺宫外瞧见的不是陈小仪,而是陈贵嫔。看来陈贵嫔是费心如此。”薛华胜手上是从灌木丛中搜寻出的一套衣裳。
这套衣裳,裙角之处明显一片水渍,衣身之上还留着方才在灌木中捎带下的些许雨水。这身衣裳,的确是在畅莺宫见到的那个背影身上穿的,果真是陈绾绾用上的法子了。
温清玉手里握着手炉:“把这件衣裳放回原处,今日只有我们去过畅莺宫,若是被陈贵嫔看出了端倪,她问起平儿第一个怀疑便是我们。”
薛华胜闻言,看了温清玉一眼,随即就将衣裳又放回了原处。
“上次拜会陈贵嫔之时还觉得她不如传闻,方才真是见识了。”传言说陈绾绾恃宠而骄,媚气绝胜,上次去过畅莺宫陈绾绾托她照顾陈小仪只觉她疼惜陈萋萋。但看陈绾绾循着自己上次一句话便抓住了玄机恰恰利用住了时机便觉得她打上了交道的倒也不只是个会顺应命的。
楚桓不去畅莺宫。陈绾绾也该是知道的,陈萋萋性子太直,从安妃几次的明罚便看出来,若无陈绾绾护着陈萋萋早不知被扒了几层皮。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陈萋萋,陈绾绾都必须要让楚桓迅速上起心。
薛华胜为温清玉理了理披风:“陈贵嫔如今还在幽禁期,只怕此事传入安妃娘娘处,此事又要闹出波澜了。”
“不止,只怕牵得再广些,安妃娘娘动用右相大人的关系让朝臣奏陈贵嫔违抗圣明这才是更大的事情。”闻言,温清玉轻道。
陈贵嫔本就已经降了处罚,还是楚桓自己降下的,陈贵嫔幽禁还没满半月,这会儿就出来同楚桓……就是欺君罔上的罪名。
安妃的凌厉性子,岂能容得下?再触上左相右相两处的敏感神经,还不让朝臣那边借题发挥?
思及至此,温清玉反而笑了笑:“华胜,该担心的人都不担心,这事情也不该是我们去担忧的。”
蜀国添点事情,她看起来热闹又不觉得心疼。她也很想看看在陈绾绾这道宠妃之路上,楚桓的立场究竟是真宠呢,还是为了政治因素。
毕竟光陈绾绾是左相府送入宫中这一条脉络,陈绾绾的受宠,便已经不单纯。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感谢大家这些日子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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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挑拨离间
“娘娘,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刚出现在韶华宫的视线范围,立在韶华宫门槛处守候良久的玲珑便直直赶上来迎道。
薛华胜立在温清玉身后,轻道:“我们在外面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你先扶娘娘进去安歇伺候着别再让娘娘受风了,这天气可真是要好好防着,保不准就着凉了。我赶紧去后头把姜汤熬一熬,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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