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国宫中,多的是耳目。
“文嫔初入宫闱,本宫也只是担心文嫔不能适应,故而跟文嫔你说几句体己话。”温衔闻言,漫不经心觑了眼跟在后头老远的三人,方道。
而温衔的言语总令她心中下意识地感觉异样。
“文嫔想来不曾见过陈贵嫔的。”温衔话题一转,转去了陈贵嫔处,“陈贵嫔是以左相大人义女的身份入宫的……”
温衔打量着温清玉的神色,方接着道:“陈贵嫔的身份本是个资本,可陈贵嫔入宫的第五日,陈贵嫔歌姬出身的事情便在整个宫闱里传播了开。消息正是从毓秀宫中放出的,安妃的父亲是当朝右相。整个后宫,也就安妃有这本事能将这事捅出来。”
温清玉闻言:“身份真假,户部处自有分辨。安妃本就代执后宫之权,有些手段无可厚非。”
陈贵嫔歌姬出身,自是不同于这宫中官家大户出身的小姐。安妃是右相的千金,又都身处楚桓后宫,有这些动作并不奇怪。
她的身份亦是假,安妃若有能耐知道她是云国人,当初那一桩代嫁之事顺藤摸瓜亦会揭露出来。
至于陈贵嫔与安妃之间的矛盾,温清玉自是也了解许多。陈贵嫔得宠后宫,自然是众人的眼中刺。
温清玉不禁看着温衔,温衔明知她现今也是与左相府扯着关系,却要告诉她这些话……
“我自打来了蜀国已经约莫半年了,每每想到自己离乡背井,总是难过……”温衔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再看向温清玉的时候眸中已然如水氤氲,“看到你与玲珑,我好歹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举目无亲了。”
温衔一番动情之语不觉令温清玉心中触动。
至少此时这般动人之语,温衔说得无比贴心。
“君上的心思我也不想去猜,我只知道……”温衔话到动情之处,“我们身上流着的血液与这宫墙之中的任何人都不同,无论从前如何我都念着这一层。”
“嫔妾谢过娘娘方才的相助。”温清玉道。温衔心中是否有怨她不清楚。但正如温衔所言,她们的身上留的血液是割扯不断的。再一抬头,是温衔的昭阳宫的宫殿外长廊,“温妃娘娘的昭阳宫原与嫔妾的这样近。”
闻言,温衔这才收了神色,面上亦是恢复了平静:“时常来坐坐吧,本宫处除了虞婉仪真就无人来,时常无趣。最近本宫在学围棋,文嫔棋艺不错,有闲暇便来叙叙旧也是好的。”
……
温清玉身后跟着玲珑与薛华胜,一路径直地往韶华宫的方向而去。温清玉的脚步异常缓慢。
玲珑与薛华胜不禁对视一眼,只因与温妃分手之后温清玉便似心神不属一般,眉目浅淡着,可秀眉却一直蹙着,似是思索什么。
长廊处落了几个枯叶,不起眼的枯叶被风吹起,落在温清玉的脚下。淡紫色的衣袂被秋风卷起。
温清玉忽然便停住了脚步,微蹙的眉亦是舒缓了。
一阵秋风吹过,玲珑与薛华胜亦是驻足,看着温清玉的背影甚是奇怪。
只见温清玉立在长廊处,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昭阳宫方向,看了良久,温清玉本是柔和的目光忽然凉了下来,眉头平缓。
“娘娘,快起风了,早些回宫吧。”玲珑看了看风向,只觉风力大了些。
“华胜。”温清玉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不禁唤了一声薛华胜。
薛华胜小步到温清玉眼前:“娘娘可是有事吩咐?”
温清玉打量了一眼薛华胜,杏目微眯:“本宫只先问你一句,你从前是伺候君上的,被调来韶华宫之时尚宫局可吩咐过什么?”
薛华胜从前是楚桓的人,稳妥自是不必考量。至于对她的忠心……
薛华胜垂着头,不假思索:“回娘娘,无论是尚宫局还是君上,都只吩咐了奴婢一句话。奴婢所行所为都需依主子的吩咐,奴婢现今的主子是文嫔娘娘。”
哪怕是楚桓吩咐让其对她忠心,那也是忠心。
温清玉望着昭阳宫的方向,这才对薛华胜道:“本宫信你,本宫有一事需要你帮忙一探,但是不得声张,你且附耳过来。”
薛华胜甚是温顺凑耳到温清玉身侧。
薛华胜听着温清玉的耳语,眼角虽是动了动,却也不多言。屈膝欠身:“是,娘娘,申时之前奴婢定会回宫复命。还是请娘娘回韶华宫候着,已经约莫要到午时了,若是起了风娘娘的身子难免要遭些凉。玲珑,你先陪娘娘回宫罢。”
薛华胜一面应了,却还是叮嘱温清玉不可吹凉风。
待薛华胜的身影走远,玲珑方有些不解:“娘娘,有事交代何不让玲珑去做?我们不过是第一日见这薛华胜。”
“薛华胜从前是伺候蜀君的,他身边的人若非他的旨意尚宫局敢随意调换?”温清玉看着薛华胜消失的地方,道。
玲珑听着温清玉的分析,这才也稍稍放下了一些防备。却还是道:“玲珑多问一句,不知娘娘吩咐的她去做的是……”
虽是第一日与薛华胜相处,玲珑亦是可以察觉出薛华胜的聪慧却低调。
温清玉这才面色凝重了些:“她在蜀宫年岁长,我们初初入宫,很多事情做起来甚是麻烦。有她在,有些事情会省心不少,况且,她从前伺候蜀君,在宫中自有一条人脉,这是足以让我们好好利用的。”
她们才进宫,玲珑本就招眼。薛华胜是最好的人选。
只听她的吩咐,薛华胜便明白不应多问的时候不多言,想来也是薛华胜在宫中多年学来的。也令她更加确信,薛华胜是个稳妥之人,她没有相信错人。
温清玉眉眼一低:“我也很想知道,温衔的话究竟可信几分。”
听到此处,玲珑怔了怔,看着温清玉低敛的眉眼。
而想确认这番话的可信度,就等薛华胜探听消息的结果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铁甲花花 亲的地雷一颗+手榴弹一颗
今天周五啦,祝大家有个开心的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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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蜀国之君
待温清玉回韶华宫时,便见蔻珠、蔻碧、小满子、小福子四人立在宫门口,原本噤若寒蝉的模样在见到回来的温清玉后立马换做了一副欣喜。
蔻珠脚步声轻轻地便迎到了温清玉眼前,忙忙就施了礼:“娘娘您可算回来了。”
“何事如此激动了?”玲珑看着四人的神情深觉诧异。
小满子小福子本就在外头看着,蔻珠蔻碧该是在宫内守着的。她们这般神情,如此欢喜……
温清玉不禁看了看韶华宫内,了然道:“君上来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蔻珠面上的喜悦半分都藏不住:“娘娘才刚入宫君上便来了,意头多好啊。”
不似蔻珠的欢喜,玲珑反倒忧心:“娘娘,君上现在过来……”
“玲珑,你也在外面候着吧,本宫一人进去。”温清玉道。
玲珑担心什么温清玉很清楚。
温清玉望了望头顶的“韶华宫”三字,手下意识握住。她顺应着入宫也无非是需要利用楚桓查清楚一些事,包括中秋之夜清姿死去的真相,那群刺客的来路,聚贤雅阁处是蜀国的人马,楚桓既然救下了她,十有八|九也是知道他们来路的。
她本也心中有些计较,能指使云宫的宫女假传信息,能利用宫中人将清姿的尸身抬上马车。这件事里该是脱不开温清许的。
只温清许从前在襄侯府也不过是个没有地位的,入了宫隔了高墙,到底结识不了杀手,买凶她也不敢真的放心。况且以她面面俱圆的性子,此事定有宫外之人接应。
温清许的接应人,到底是何人?竟有这样大的人脉本事却甘愿与温清许合作?
被楚桓带至蜀国,本心中想着要早日逃离蜀国,但是那些人来路不清,她就是回了云国都未必可以留住性命,倒是得不偿失了。
她若要回去,必然要活着,有足够的生路、足够的本事,还要让那些欺她伤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楚桓纵是虎狼,她反正已伤得够多,不惜再与虎狼为伍。
“我入宫都一年多了,一直都在尚宫局里跟着姑姑学习,倒还没见过君上呢,竟然刚来伺候娘娘就瞧见君上了!”蔻珠难掩心中的激动,也还知道要低声说话。
小满子听到蔻碧这样说,也不禁道:“谁说不是呢,我从小就被送进宫里,在尚膳局里待了都七年了,离君上最近的时候还是采办食材在宫门恰巧碰上圣驾回宫的时候,哪里像方才那么靠近。”
“蔻珠,姑姑不是说了,伴君如伴虎,调来了韶华宫反而要比在尚宫局里要留心。”一旁的蔻碧低低提醒着蔻珠。
玲珑听着三人的窃窃私语:“谨言慎行,在何处都是受用的。”
……
不出意料,温清玉一入韶华宫便见到一人。那人一袭黑衣长袖,墨色如夜的发就这般肆意披散在肩后,一双薄唇紧抿着,脸颊的棱角透过宫室外的光线映得甚是分明。
楚桓此时靠扶着宫室中的椅子,手轻撑着左边的太阳|岤,冥神闭目,似是等了她许久。以致往日里令温清玉看来甚是深邃的眸子隐在狭长的眼下。
狭目此时闭着,不知是真的乏了睡着还是只是假寐,可纵是他闭着双眼眉头也是不安稳地皱着。
温清玉向着楚桓处靠近了两步,空旷的宫内脚步的声音清晰。见楚桓未有察觉,只是眉头深了几分,温清玉又大了胆子走了几步。
直走到离楚桓两丈之远,温清玉的脚步顿时停住。
楚桓臂肘撑着的小桌案上,一个蓝釉的小瓷瓶吸引了温清玉的注意。
温清玉确认了楚桓此时未醒,方走到桌案旁。
伸手将小瓷瓶的底翻过,正是白底蓝釉的。
那个小瓷瓶入眼看来甚是熟悉,与她前些日子住在左相府时文锦言送来的小瓷瓶一般无二,大小也是差不多。文锦言先后送来四瓶,据文锦言所说,这样的小瓷瓶里装的是用于外敷祛疤的药粉。
“啊!”温清玉心下一惊,手中下意识一松,小瓷瓶顺势便脱手而落。
她的手腕被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握住。
小瓷瓶也在未落地面之前被一只手捞起。
温清玉惊魂未定地看着此时双目狭长盯得她眸中炙热满是揶揄色的楚桓。只见他挑了挑眉,薄唇一动:“在自己宫中都这样不自在,见着孤有必要吓成这样?”
方才他不是睡得正舒畅么?忽然就伸手抓她手腕,没有半分预警。
温清玉下意识唇角抽了抽,哪里是见着你吓成这样,分明是被你故意吓的。
“真是不小心呢。”楚桓自顾自地将小瓷瓶放回原处,也不说旁的,只低低埋怨了一声。
“君上万安。”温清玉对着楚桓施礼,借此将手腕抽离。
“得了,你早知道孤的身份倒是给孤行过几次礼?孤不缺人做这些场面事儿,人前便也罢了,人后你就如常吧。”楚桓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得了楚桓的话,温清玉自在领受了,站直了身子。看着此时坐在跟前的楚桓。
说罢,楚桓越过温清玉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方道:“你们出去了两个时辰才回来,看来韶华宫确实闷得慌了。”
温清玉弯了弯唇,似笑非笑:“回君上,安妃娘娘请嫔妾喝茶去了,安妃处的毛尖儿甚是香,这才耽误了时辰。”
那便是说,耽误时辰让你坐这儿等这么久等得都睡着了的是你的安妃。
“哦?安妃请你去喝茶了?”楚桓眼中闪过一种异色,“被刁难了?”
“倒也不曾,亏得君上只予了嫔妾嫔位,不曾拉来多大的仇恨。”不过只是被撒了点水试探了一番仪礼、行着礼许久不曾唤起,比之先前温清玉脑中盘算的有可能会被安妃暗暗差人把热乎乎的茶水往身上“不小心”地浇上去实在算轻了。幸而只是这样,比她意料的真是对她好太多了。
“话是这样说,可怎叫孤听来这般哀怨呢。不如……孤考虑下个旨给你贵妃的份位?”楚桓狭长的双目忽然一眯,好似玩笑的一句话说时看着温清玉的眼神满是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来个小剧场:
安妃:温温,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温妃:好啊,玩什么?
安妃:我们互相夸对方一句话,看谁夸得讨人开心。
游戏开始了……
温妃:你的身材不是一般好。
安妃:你的眼光不是一般好。
……
第82章 暴毙之谜
“君上闲来无事想拿嫔妾消遣倒也无妨,消遣过了还是给嫔妾一条生路吧。”温清玉道。此时的楚桓满脸的正经,那眸中的虚实难辨倒叫人无奈。
给她贵妃之位?份位放着也防不住有人给穿小鞋。从嫔位跃至贵妃位,倒似是明摆着给她拉仇恨。
“既是爱妃的意思,孤只得勉为其难应了。”楚桓做出一副惋惜模样,似是多不情愿。
温清玉看着楚桓的表情,也唯有回了一句:“嫔妾谢君上垂怜。”
楚桓甚为满意点了点头,眼角不经意瞟了一眼韶华宫宫外,方用一副慵懒的神情觑着温清玉:“孤宫殿的人用来可还顺手?可有做的不讨喜的地方?”
楚桓君王殿的人,便是说的薛华胜了。
如温清玉所想,薛华胜确实是楚桓安排在她身边的:“华胜行事有度,言语得体,想来是从前伺候君上的缘故。”
跟着眼前这位喜怒琢磨不定的君上,华胜的稳妥也是经年头磨练出来的。
温清玉淡淡循着楚桓的眼神瞟了眼韶华宫外。
可再一想楚桓君临尚且未足一年,薛华胜已在君王殿伺候许久……先王楚燕亦是她伺候过的。先王中毒暴毙,身边内侍大多陪葬。薛华胜依旧留在君王殿伺候……
原来,薛华胜本就是楚桓放在暴毙的先王身边的耳目!薛华胜一直就是听楚桓话行事的。
楚桓此言,的确打消了她心中些许猜忌,倒也省心。温清玉看着韶华宫外,一时间眸色略动。
……
“娘娘,奴婢还以为君上他今夜会留宿韶华宫呢。”蔻珠有些失望之色。瞧见楚桓从韶华宫离开,连个头都没回就出了长秋殿起驾回了,难免不是滋味。
温清玉坐在楚桓离开前坐的位置,听到蔻珠的话却淡淡道:“君上尚有国家大事需要处理,哪里能因本宫耽误了大事?”
“傍晚还没到呢,君上留宿何处尚且未知。”蔻碧对蔻珠说。
玲珑原本也是忧心温清玉会被楚桓迫害,可她们自进入蜀国以来,楚桓既不曾将她们视作俘虏做过什么伤害之事,更给了温清玉一个置身蜀国名正言顺的身份。
温清玉看了一眼小福子四人,恍若无意问道:“本宫从前未入宫前曾听说君上身边有位姓祁的大人甚是为君上倚重,怎都没听你们说呢?”
小福子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娘娘,君上身边是有位近身的祁大人的,可他成婚之后便辞了官了。”
温清玉不惊讶异了一声:“辞官?”
“娘娘,这个奴才知道。”小福子忙忙道,“奴才前些日子跟司膳房的几个兄弟一起聊起那位祁大人了,听说啊那位祁大人娶了位天上有地下无的绝色美人,为了新娶的娇妻这才弃了官位。祁大人从前住在烟花之地的人,据说也因为夫人从此回祁家分担家业。”
“祁大人家中是京都首富,家大业大,也不图祁大人这些份例。”小福子道。
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众人的说话。
温清玉视线移到门口处,是薛华胜。
“娘娘。”薛华胜小走进韶华宫,作势要施礼,却被温清玉拦住,“无须多礼,可探到了?”
薛华胜立在温清玉身前,点点头,眉头蹙得微紧。先是对小福子四人道:“你们都在里头聊着,外头若是哪个宫的主子来了可怎么好?”
四人方反应过来,连忙便告退出去守着门口。
温清玉看了看薛华胜此时的神情,看了眼玲珑:“玲珑,你留下吧,这件事的结果你也要知道,是关于庆儿的。”
玲珑瞧着温清玉的神情,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奇怪色:“庆儿?”
温清玉这才示意薛华胜:“探出了什么?”
薛华胜道:“奴婢查过尚宫局的名册,从前确是有位庆儿姑娘是伺候温妃娘娘的,是温妃娘娘以陪嫁名义从云国带来的。后来那位庆儿姑娘不知什么缘故就暴毙了……”
“暴毙?不是抑郁之症?”玲珑听到此处,终于抑制不住道。
温清玉也不觉心头一颤,无故暴毙?以温衔的说法,庆儿是因思念云国郁郁而终。
“抑郁之症?奴婢倒是不曾打听到这个说法。反倒听宫中的人说,这位庆儿姑娘性子乖巧,见人乐哈哈的甚是讨喜,看不出有何意欲之色。”薛华胜不明玲珑所言的意思,自是直言道。
玲珑无声落泪。
温清玉更是手心发凉。是啊,庆儿自伴她左右便是一副水来土掩的性子,整日里笑盈盈的,就连不好的事情都主观往好处去想,试问如庆儿的性子,抑郁会有,又怎会这样想不开去了呢。
温清玉深深沉了沉心,声音也带了几分僵硬:“还探出了什么?”
察觉到温清玉与玲珑的异常,薛华胜也不追根究底,只淡淡继续道:“宫人逝去本不是什么大事,只那时是四个月前,恰好君上生了病闭于宫殿,那段时日都是左相大人与右相大人一同理政,那位唤作庆儿的姑娘暴毙死得实在非常突然,而且死状甚是可怖。安妃娘娘唯恐宫中有难查之症,便让太医特地给那位庆儿姑娘的尸身查验了一番,确认不是难症后便将其掩埋了。”
玲珑握着衣袖,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温清玉强自理清思绪。君上闭于宫殿?四个月前,正是云国的筹资银在山木岭被劫的时候,那时候楚桓分明就在云国。至于所谓生病的说法无非是为了遮人耳目。有左右相相互权衡,楚桓自然去的安心。
庆儿在此时暴毙,当中定有隐情。
“宫中的太医奴婢不便去探话,只得找了从前相熟的在司药房的姐妹帮忙找了找她的病症书历。司药房的病症书历不得外带偷窃,故而奴婢让那位姐妹誊抄了一份,请娘娘过目。”说罢,薛华胜将袖中藏得紧紧的一张白纸递到了温清玉眼前。
温清玉伸手接过。
薛华胜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对了,奴婢当时也听说了一些传言,说是温妃娘娘宫里的宫女与安妃娘娘宫中的飞燕拜了姐妹,不知真假但却流传甚广。如今再一想,似乎当时听说的那个宫女的名字就是庆儿。”
缓缓展开那张纸,纸上写的大多是太医们专用写病症书历的字句。唯有一句中的“牵机”二字甚是刺眼。
南唐的李后主亡国之后正是被宋太宗赐服了牵机药的毒酒身亡。
温清玉看着那两个字,抬头看着薛华胜的眼神平静地反常:“那人既是在司药房做事,该是知道这道病症的缘由了。是中了牵机之毒?”
薛华胜迟疑了许久,方重重点了点头。
温清玉一时间心中沉重,仿若被什么东西一把揪住了心脏难以喘息。手中的纸张被揪得面目全非。
一切都有了解释了。
在流言之后庆儿才遇害,此事牵扯上了安妃宫中的飞燕,安妃彻查庆儿死因全然排除了嫌疑。
真正能近身做到给庆儿下毒的除了温衔还能有谁?
这个宫里没人会觉得庆儿挡了路,谁还会有动机害死她?
温衔并不是全然没有恨意,温衔恨她,所以恨伺候过她的庆儿。原本将庆儿带到蜀国就是古氏成全温衔嫡长女陪嫁蜀国的“好意”,于是温衔也忍着。
直至传出了庆儿与安妃宫中的飞燕的流言这才终于狠下杀心。牵机毒,何其的恨意才会让温衔下这样的狠心,竟对庆儿用这样的毒?
不管庆儿与安妃处的飞燕是否真的有了姐妹之谊还只是飞燕是利用庆儿挑拨温衔宫中的关系,温衔都是脱不了的关系。
若非心虚,何必要说庆儿是抑郁而终呢?
玲珑泣不成声,跑入了偏室。
只温清玉坐在原处,压抑着心中的揪心,眸光落到了手心已经凌乱了的纸上。
“牵机”。可是,温衔何来的牵机毒?
……
应城祁家,蜀国京都首富之家。
祁慕箫本就是祁家长子,常年住在醉仙楼那般乌烟瘴气之所自然也是祁案最看不惯的。祁案看重门面,祁慕箫不打招呼就娶了个女子为妻虽是不快。
好在这个女子是个贤良的女子,不仅让祁慕箫离了醉仙楼,而且还让祁慕箫回来了祁家。
只有一样,这个唤作“沁之”的青衣女子的姓,让祁案甚是不喜。因为她姓“饶”。
整个应城何人不知祁家与饶会将军的过往。不过幸而,饶家已经在十数年前便满门诛灭。这女子姓饶,也不过是个巧合。
祁慕箫本在蜀君身边行事,辞官归府,又如其母的心思娶了个如花美貌、贤良淑德的妻子,实在甚好。
家中商事本是祁案与次子祁慕容二人主事。如今作为长子亦是嫡子的祁慕箫回府,又剃了官职,长幼有别,嫡长子的身份本就意味着祁慕箫继承家业的宿命。
祁慕容的事务全部归由了祁慕箫,而其母展氏似是极喜欢这位府中新添的新妇。到底是大儿媳妇,又是长得绝美出尘,超凡脱俗,自然怎么看来都是欢喜。
“大少爷,这些从前都是二少爷看的帐,老爷吩咐让大少爷尽早熟悉。”管家送了一堆高高的账册。
祁慕箫看着房间另一处的青衣女子,方对着管家道:“嗯,你先退下罢。”
秋夜湿凉,祁慕箫寻了一件披风,披上了青衣女子的肩:“沁之,夜里风凉,这些账册估摸要看到很晚了,你先睡吧。”
饶沁之眉目似桃花,却是薄凉,清越的身姿走到了桌案之上,看了桌案上排列整齐却摆地高高的账簿。
只见饶沁之翻着账簿的蓝封,一本一本,甚是耐心。终在桌案右侧的中间寻到了一本账簿,又在最后一处抽出一本,轻轻放到手心。这才对祁慕箫道,声音甚是冷清:“妾身陪你。”
祁慕箫没有拒绝,却在看清饶沁之手中两本账簿上的“官商来往细目”与“朝赋贡税细目”几字后眸中一时失落。
他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她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而她利用他进入祁家的目的他也猜到了几分,只是,他甘于被她利用。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啪啪啪~)-此为耳光声。
楚桓:混蛋,何人竟敢掌掴孤?
作者菌:我啊。
楚桓:你可知孤乃何人?竟然如此大胆。
作者菌:你是蜀国的君上。
楚桓:既然知道还敢打孤?
作者菌:那你知道我是谁不?
楚桓:不知道。
作者菌:不知道就好。
冷风呼过~
第83章 宫中大忌
畅莺宫中,陈绾绾坐在宫中,灵蛇髻依旧如常地盘得光滑细致,宛若天成的媚态如往日盯着宫门之处。
宫女湘儿此时小走进宫中。
“可是君上来了?”陈绾绾看着湘儿,眸中满是希冀。
这几日,陈绾绾便在正对宫门的地方坐着。她被禁了足不得出去,却希望那个男人会想起了她来畅莺宫。
湘儿欠了欠身:“回娘娘,是韶华宫的文嫔娘娘。”
“呵,宫中何时有个文嫔了?敢情想来奚落本宫不成?”陈绾绾听到“文嫔”二字,不觉冷笑。又是何处进来的新人了。
湘儿迟疑地看了看陈绾绾的脸色,方道:“文嫔入宫还不到三日,她让奴婢传话,说她是左相大人家的侄女,前来拜会娘娘。”
陈绾绾身子一震,神色一动,良久方道:“请文嫔进来。”
温清玉只身进入畅莺宫,陈绾绾就坐在原处,打量温清玉的目光飘忽着,褐色的眸甚是空灵。
温清玉靠近了陈绾绾,才低低福身:“嫔妾见过贵嫔娘娘,娘娘万安。”
“免礼。”陈绾绾看着眉眼低顺的温清玉。
温清玉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却不动声色:“堂兄总也叮嘱嫔妾,让嫔妾入宫之后要记得时常来给贵嫔娘娘请安。”
陈绾绾怔了怔:“文嫔是两日前入宫?”
恰是她被幽禁之后。
本不明陈绾绾此人神色为何如此,听到陈绾绾如此一说,温清玉入宫的时候恰在陈绾绾幽闭之后,如何不会让她多想?
温清玉若有所思,眸色一动:“嫔妾入宫之前,堂兄便告诉嫔妾,贵嫔娘娘是左相府的义女。说来便也算是嫔妾的叔伯姐妹,嫔妾入宫时日尚短,许多事情还要贵嫔娘娘提示。”
陈绾绾是以左相府为背景入宫,如今被幽禁宫中形同冷禁,若再被左相府放弃……陈绾绾如何不怕?
温清玉此言无非表明立场。陈绾绾沉吟良久,方唤了湘儿进来:“你去将本宫胞妹请来。”
陈绾绾胞妹陈萋萋,与她同住一殿。
说罢,陈绾绾方绽了笑意,走下座位,搭了温清玉的手:“诚如兄长所言,你我都是左相府的出处,自然比不得旁的宫里那些个胚子。妹妹说是么?”
陈绾绾终归姓陈。
话及至此,陈绾绾便亲厚地握住了温清玉,似是当真如同同宗的姐妹了。
不消片刻,那陈萋萋便进了畅莺宫,一进门便以狐疑的眼神看着温清玉与陈绾绾的手。在她的印象之中,她的姐姐陈绾绾,除却了她可从来不曾这样对过旁的人。
“若是嫔妾不曾记错,这位想来该是陈小仪了。”温清玉看清陈萋萋的眼神。
“妹妹真是好眼神。”陈绾绾拉过了陈萋萋:“萋萋,这是左相大人的侄女文嫔。”
聪慧如陈绾绾,如何不知她此时形势。她既是倚靠左相府,那便要亲近着与左相府有关系的人,包括眼前这位左相大人的侄女。
“小仪与贵嫔娘娘身段相仿,容貌亦是有五六成相似,实是亲姊妹才有的。嫔妾这才可以一眼看出来。”温清玉回道。
陈绾绾看着陈萋萋的眼神中柔和无比:“只可惜本宫如今进出不得,无法照顾萋萋。现时也唯有盼着萋萋能有幸得贵人相助,便是本宫一直如此倒也无妨,只萋萋能得君上怜爱,不致被宫中祸手放在心上本宫也安心许多。”
陈绾绾自幼父母双亡,也仅有陈萋萋一个妹妹。
陈萋萋比之宫中那些刁钻的女子实在太过无状了,否则也不致被安妃咬定无礼之名被杖责了。
她幽禁才不到十日,石婕妤便敢以名目来奚落她两姊妹,宫中之人见高踩低。纵是她此后可以复宠妃之名得君上恩宠,可这三个月,陈萋萋如此不知宫闱深浅……她实在忧心。
温清玉打量了一眼这两姐妹,陈绾绾却是对陈萋萋很是上心,薛华胜说过,陈绾绾入宫后便将陈萋萋一同引荐宫中,千般照顾。
目光竟是不经意飘到了畅莺宫门之处。陈绾绾进出不得桎梏着,只能看何人有心来看望了。
“姐姐,萋萋不需要靠她,萋萋只想倚靠姐姐。”陈萋萋听懂了陈绾绾的心意。
温清玉看了一眼陈萋萋,陈萋萋却是立在陈绾绾身旁,甚是不领情。
“胡说,姐姐现今哪里还护得上你。”陈绾绾有些急,却看着陈萋萋无奈,“你先出去,我与文嫔说话。”
“妹妹莫要上心,萋萋不过是小孩子脾性。”待陈萋萋离开,陈绾绾方道。
温清玉毫不在意:“陈小仪不过是直性子罢。不过陈小仪也说对了,嫔妾却是帮不上娘娘的。”
陈绾绾却是以为温清玉被陈萋萋说得不快了,道:“你我同出左相府,本宫也只希望妹妹护萋萋三个月,本宫必会记在心上。”
温清玉摇摇头:“贵嫔娘娘多心了,嫔妾不是不愿帮,而是不知如何帮。”
陈绾绾笑意一僵:“如何说?”
“娘娘容貌绝佳,嫔妾一见便已难忘了,何况君上呢。当日之事嫔妾也耳闻,娘娘幽禁不过是当日权宜,否则娘娘可仅会只是如此。想来君上还惦念着娘娘您呢。”温清玉道,“至于小仪,也该是娘娘护着。”
陈绾绾听着前半句本是动容,却在听到后半句眸中失落:“纵是如此,本宫现今还不是困在这宫里头,莫说见君上,就连宫门都出不去。”
“是啊,幸而陈小仪不曾被罚还能看望娘娘,亦能四处走动。自贵嫔娘娘禁宫之后,君上几日都不曾召人侍寝,该是心中一直惦念着娘娘呢。”
说罢,温清玉这才如无意地又瞟了瞟畅莺宫的华丽,“说来娘娘与小仪真的是太过相像,若是夜里头小仪穿着娘娘的衣服碰着了嫔妾,嫔妾还真是以为是娘娘来看望嫔妾呢。”
陈绾绾正欲说话,却一时间眉目一动,媚眼轻挑,看着温清玉眸中的惋惜,若有所思。
回韶华宫的路上。
薛华胜看着温清玉的眉头紧锁:“娘娘与陈贵嫔在宫内说了许久,可是被陈贵嫔迁怒了?”
温清玉闻言,回神,这才轻笑:“没有,本宫只是在想些事情。”
薛华胜这才放心,不问了。
“华胜,君上的宫殿门口一般都有几个守卫呢?”温清玉走到韶华宫门口,才忽然道。
薛华胜平和的眸子少有的诧异奇怪,才答道:“回娘娘,君王殿外会有四人守卫,殿中一般是三内侍。”
薛华胜说得详细。
温清玉应声,这才进了韶华宫的内室。
……
时间擦过,除却了一般时候的请安,安妃少有会请各宫众人饮茶,而温衔亦会时不时地来造访。
是日,就在温衔带了棋来找温清玉讨教的时候,蔻珠忽然便跑了进来。
温衔顺手便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盒之中,淡淡看了眼温清玉。
薛华胜立在温清玉身后,看着蔻珠:“出了何事慌慌张张的?”
蔻珠深呼了口气,方道:“回娘娘,安妃娘娘宫中的人前来,请您与温妃娘娘赶紧去毓秀宫。”
“才让你学着蔻碧稳妥些就又咋咋呼呼的,哎,真不知道要如何数落你了。”薛华胜嗔道。
蔻珠抬头看着温清玉:“那是因为小满子方才回来的时候瞧见石婕妤被毓秀宫中的人架着去了,怕不是什么小事儿。”
温衔身边的平儿听着蔻珠的话:“娘娘,安妃娘娘既是请了,该是去看看的。”
温衔闻言,看向了温清玉:“文嫔,你我便一同去看看。石婕妤是安妃的人,看来该是场好戏。”
温清玉抬头觑了一眼温衔。温衔笑得一径温和,眸中亦是满目柔和,只这该如春日阳光的笑意在温清玉看来却是无比寒凉,只要一想到庆儿的死,这样的笑意看来更似冬日冰霜。
温清玉压下心中的不适感:“好。”
……
当温清玉与温衔进入毓秀宫时,便见石婕妤跪在地上,已经妆容失色,落魄不似上次见面时候的得意了。
“臣妾见过君上,君上万安。”温衔行礼。
温清玉眼神移开,只见楚桓此时亦在,此时的楚桓懒懒倚在桌案之上,一袭黑色蟒服,长袖也就慵懒落在桌案。薄唇抿着,狭长的双目甚是张扬,直直便盯着温清玉的方向。
安妃坐在楚桓的下手左侧,凤目紧锁着地上跪着的石婕妤,嘴角明显的冷意。
温清玉福身施礼:“嫔妾见过君上、安妃娘娘。”
各自坐下后,楚桓方动了动眼神,细长的双目看向安妃处,长袖一捞,便捞到了腕处。却是一言不发。
安妃得到楚桓的眼神,方起身,其身边的飞燕顺势将手中的物件递到安妃手中。
安妃一身华服,凤目俯视石婕妤,将手中之物在石婕妤身上狠狠掷下:“何物婢子,竟以歪术妄图谋害君上?”
物件滚落在石婕妤身侧,叫毓秀宫中的众人都一眼看清。
那物件是个用白布做成的娃娃,做工倒是简单,只上头写了些字。定睛一瞧似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温清玉心中一动。
这是自古以来的宫中大忌——厌胜之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明筱月 亲的地雷。
作者菌:今天米有想到小剧场肿么破~
(踹~
作者菌哽咽去了~
第84章 厌胜之术
此时在毓秀宫中的人都已经看清了安妃掷下的东西,不觉都是心中一惊。
何人不知厌胜之术影响之大。
厌胜之术由来已久,往上追溯尤以汉朝陈阿娇陈皇后为例,便是因由厌胜之术罢退长门宫,其后再便又是卫子夫卫皇后其子女牵扯另一桩厌胜之案落得生前身后惨淡收场。仅是武帝一朝,牵扯厌胜之术而惨死的,便不下千人了。
君王之心之于厌?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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