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的真是狠了。
安妃秀眉一蹙,凤目甚是不耐,冲着身边的宫女:“拿块布堵了那蹄子的嘴,吵得本宫心烦。”
本听着陈小仪呼号地心颤颤的石婕妤听着外头的声音渐渐弱了,这才安了些心:“娘娘,那阵儿君上离宫的时候袭嫔自请去冷宫了。”
众人这才有些意识,是有阵子不曾见着袭嫔了。
听着石婕妤的回话,安妃抿了抿嘴,甚是蔑然:“那袭嫔是吃错什么了,好好的彩屏宫里不住,跑去冷宫纳凉不成?”
“此事嫔妾也有些耳闻,袭嫔性子冷清,本就不跟宫里头合搭。”虞婉仪缓缓,声音温柔。
听着虞婉仪说话,安妃的嘴角微微扬了个不置可否的笑。
石婕妤闻言不禁抿着嘴笑:“嫔妾就瞧不得她那清高自诩的性子,见着谁都是那样,连个笑脸都没有,去了冷宫倒也合她。嫔妾瞧着,她自请去冷宫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呢。”
石婕妤的口气里满满当当幸灾乐祸的讽刺意味。
阮贵人没有在里头搭话,只自个儿喝着茶。
幸灾乐祸着袭嫔,另一头,外头的宫人进来,说是陈小仪被杖晕了去。
安妃翘着尾指素手挑起了身边的宫人手里拿着的玉如意,轻轻贴在自己的双颊:“不得劲。找两个奴才把她拖回去。”
宫人应声而出。
“安妃娘娘消气,这陈小仪不知礼数,合该如此。”石婕妤道。
“宫里头得宠的不知礼,连现在不得宠的都不知道给娘娘行礼了。”林淑仪轻轻道。
沉默了许久的阮贵人这才道了一句,声音犹如闲庭静水,甚是温软:“陈小仪如此大胆也是仗着她姐姐陈贵嫔。”
“要姐姐来看,阮妹妹才是君上的贴心人,这陈小仪倒是何德何能份位居于阮妹妹上头了。”林淑仪听阮贵人说话,漫不经心道了一句。
阮贵人居于正六品,陈小仪从五品,大了一头。
阮贵人闻言,没有说话了,只向着林淑仪淡淡笑了笑。
“不过是个正三品的贵嫔,她倒也敢借胆子了?”安妃嘴角一扬,冷冷一笑,凤目看着手上的玉如意。
石婕妤听安妃如此说,连忙顺着安妃的心意:“安妃娘娘说的是,陈贵嫔自入宫以来净会跟君上玩乐,哪里有那么足的面子?”
旁的人都瞧着安妃的脸色。
安妃脸上没有笑意,冷然扬唇,凤目亦是慵懒之抬:“与其说是借的陈贵嫔的胆子,倒不如说是借的左相的脸面。”
虞婉仪觑着安妃的神色,林淑仪兀自低着头品茶。
陈贵嫔陈绾绾与方才杖责的小仪陈萋萋是宫嫔里头的姐妹。陈绾绾是左相文渊送进宫的义女,琴棋书画都是样样精通,尤以一口歌喉清脆动听,一首《美人赋》唱得婉转悠扬。
陈绾绾得了宠,便也床榻上引荐着自家的亲妹妹。
大有当年西汉朝的赵飞燕赵合德的姐妹渊源了。
陈绾绾的义父左相文渊与安妃的父亲右相安尚之是朝堂上头的两方暗斗势力。
文渊在朝廷后宫最为人所知的称呼便是“老狐狸”,文渊身为左相,一头压到着安妃的父亲。以左为尊,前堂里头,文家与安家也从没有和和气气过。
安妃嘴角一撇。
文渊膝下无女,就两个儿子,送陈绾绾入宫无非就是想在后宫里头再争个席位,以便不期给楚桓吹吹枕边风什么的。
文渊这老狐狸更像是随便找的个女子培训了送进来的,这陈绾绾除了唱歌跳舞讨人欢心,还真就没有什么能登大雅之堂的本事。
岂有前朝后宫都占着优势的道理?
安妃望着宫门口入眼处陈小仪杖责的那处,不禁低低哂笑,手上的玉如意扣在面颊上真是冰凉地爽利。文家前朝里头压着安家,后宫里头便有她安妤漠压着陈绾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小坏蛋 的地雷,如意好激动,
原来如意也是可以拥有真爱的,
让我拥抱真爱吧~
如意要跟大家道个歉,这一章有些晚,
昨晚夜战两章之后九点多趴床上睁不开眼,
这会儿终于补齐第三更了,安心!
附加蜀国后宫人员设定:
温衔-温妃-昭阳宫 云国和亲 正二品
虞涟漪-虞婉仪-樊诉宫 庶四品
安妤漠-安妃-花瑢殿主位-毓秀宫 正二品,父,右相安尚之。
林仪月-林淑仪-花瑢殿侧位-思音宫 庶二品
陈绾绾-贵嫔-正三品 义父左相文渊
陈萋萋-小仪-从五品 陈绾绾妹妹
石秋瑾-石婕妤-明絮宫 庶三品
阮卿儿-阮贵人-静女宫 正六品
袭嫔-冷宫中
以上是暂时定好的人物了。
明天有更新,正常一更,打个鸡血或许凌晨之前爆二更。
大家要早些睡哟,爱你们!
第68章 回光返照
当毓秀宫中的奴才把小仪陈萋萋送到畅莺宫之时,陈绾绾正在宫中练曲,歌声婉转悠扬,绕过畅莺宫,缠绵于宫室之中。
陈绾绾一身绛色深衣,一头灵蛇髻宛若行云流水,被叠拧得甚是高挑立整。发髻底的溶白色流苏垂至耳鬓,映得女子花容愈加娇俏,眉眼琥珀色的幽瞳满是柔情,顾盼之间皆是浑然而生的几抹媚态。
当陈绾绾见到身后被打得长裙血污、面上苍白几无血色的陈萋萋,花容之上顿时惊愕,歌声戛然而止,生生顿在未完之处。
此时的陈萋萋,被毓秀宫的奴才们抬着。
畅莺宫的人前去搭手,陈绾绾意欲相扶却看着陈萋萋身后的伤口不敢碰。伤口处是陈萋萋的身后,那一处甚是触目惊心。
认出了来人是毓秀宫中的奴才,秀眉一皱,冲着毓秀宫的奴才眸中满是愠色,指着被扶回内室的陈萋萋:“大胆的奴才,是你们毓秀宫的主子来给本宫下马威的不成?”
“贵嫔娘娘,奴才们都是依着主子的吩咐做事,还要回宫给安妃娘娘复命,奴才们告退。”没有回答陈绾绾,毓秀宫的奴才便退了下去。
虽说都是宫里的主子,可自家主子与旁的宫的主子还是不同的,没人想给自己找罪受。
看着那群奴才将自己视若无物,陈绾绾秀眉倒竖,却见正午时候跟着陈萋萋出去的宫女面色不安地往畅莺宫里走,脚步彷如缠了沉甸甸的石头,脚步沉重着,还下意识怯怯看着陈绾绾的怒气。
陈绾绾眼角的媚色带着阴郁此时令那宫女看来煞是不敢靠近。
“本宫让你跟小仪出去,你都是怎么伺候的?”陈绾绾阴着脸色,口气也是可怕得紧。
畅莺宫的奴才都知道,这位正得宠爱的贵嫔娘娘对她的妹妹甚是上心,此时陈萋萋被杖责,跟着出去的免不了要讨罚。
宫女吓得跪下,膝盖碰触到地板的声音“嗒”地一声,怕是吓得不轻:“娘娘恕罪,是……是安妃娘娘……安妃娘娘说小仪主子不识规矩,见着高位不行礼,让人给拉去了毓秀宫里受杖。”
“便是不行礼言语告诫了便是,竟然用了杖责,真是给本宫面子。”陈绾绾冷冷道。
宫女吓得眼里头刷刷落着泪,却还是支支吾吾着说出了完整的话:“是安妃娘娘边上的石婕妤,说要重惩,不然……不然无以立威后宫……安妃娘娘下令让小仪主子……受了三十板子。”
“石婕妤是什么货色,竟敢动手打我畅莺宫里头的?”陈绾绾闻言冷笑,看着面前吓得慌乱的宫女。
大步一走,“啪”地一声,一个红通通的掌印便落在了宫女的左面,毫不留情面地便将宫女一巴掌扇倒到了一侧:“贱婢,让你跟着出去就是让你任着旁人欺你家主子的?怎不知跑回来告诉本宫?”
陈绾绾那一眼看到陈萋萋那昏迷不动的模样,她自己都心疼得不行。
那宫女看着陈萋萋被毓秀宫里带走,第一反应便是跟去给自家主子求情,哪里还有旁的想法。
此时听陈绾绾如此一说,连忙委屈地直磕头:“奴婢一时反应不急,奴婢给安妃娘娘磕头,安妃娘娘就是要打,求娘娘饶恕奴婢。”
当时哪里还想得起来畅莺宫里禀告。
“安妃……”陈绾绾听着这宫女说话,安妃娘娘要打,看着方才陈萋萋那处的伤,怕是不知打了多少下,陈绾绾一时间怒气直冲,紧紧攥着手掌。道:“不护好主子还敢讨饶?下去领六十个耳光,去浣衣局里受着。”
不看好了她的妹妹,还向她讨饶?
浣衣局里头压根便是受苦的地方,里头主子奴才的衣服都往里头丢,落了颜色要受罪,碎了角要受罪,便是送个衣服碰上了主子不乐意也要受罪。整日里手就泡在水里头,那里的嬷嬷又不是什么慈祥的人物,去那儿压根便是受罪的。
宫女磕头磕得愈加狠了:“求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被待宫女再反应过来,便被人拖了出去,哭腔消失在了陈绾绾的耳畔。
陈绾绾连忙小走去往内室,一入内便见陈萋萋被宫人放趴下在榻上,陈萋萋伏躺在榻上,低低一个痛苦j□j。
霎时便揪动了陈绾绾的心尖儿。
陈绾绾看着陈萋萋的模样,不觉更是对安妃众人咬牙切齿。媚眼一挑,手攥得紧紧:“太医呢?怎地还没来?”
后宫如战场,这梁子,真是结大了!她姐妹二人,岂是可以容着随便什么人就可以欺负到头上的?
玩媚争宠她都不怕,还怕跟那些个女人斗斗!
琼案别院里头看似是个普通的深院,实则里头的防备甚是森严。别院的围墙处守着的不是一般的护院,看那魁梧的身姿,那身黑色盔甲,就是从城外调守来的,在这里,实在寻不到任何机会往外头探消息。
温清玉送不出消息。
“小姐背上的伤太深,难免会留下痕迹,小姐要有心理准备。”玲珑照常往温清玉口中喂药,温清玉的手被玉钿划伤的口子虽是有了几分愈合,那道痂在伤口上落下,怕是也要留痕的。
温清玉闻言轻描淡写:“这算是讨了便宜的,好歹命还是在的。”
她终归已经是个死过的人了,留痕算是好的,终归她还留着这条命。这道伤,比起云都城外头那道剑伤,实在就算不得什么了。
这些日子,楚桓倒是没有再时不时出现了,隔天就有人往温清玉处送蜜饯解苦,这几日喝的药比吃的米汤多多了。楚桓不出现,反倒是温衔每日里都来,客客气气的。
温清玉与温衔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因着葛素在府中留下的忌讳,温衔几乎作为另一道魔障被隔离在一众妻妾间。二人都是默契地不提过往,只似入乡随俗般面上和气着。
对于温衔,温清玉心里头总会油然而生一股愧疚感。纵是从安子口里知道葛素与温衔在府中的由来为何氏不平着,但当初的代嫁,温衔也是被她拖累了。
有时想起来楚桓那日的表情,他似有似无的笑意,上挑的嘴角:“你安心在这儿养着,过几天这琼案别院就来你一位故人了。相信你会很期待看到她的。”
不知楚桓是有心还是无心,偏生将温衔这位故人从应城带到大岳城。
温千山本在扈牧城,温清玉生死不明,探不出消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多时,又有杨管家飞鸽传书,说是邵氏疯了,何氏病重。
自打重回了京,他温千山的家,便大大不同了。
他终归不是当年那个年轻的他了,所向披靡,百折不挠,那是从前。
他答应过何氏,救回了温清玉,便带着她们从此就在五里城安家避世。听到何氏病重的消息,他的心头被重重一撞。
当年的葛素,是他负的她。之所以不将葛素带回襄侯府,只是单纯不想让何氏知道。
当年的花街绣楼,那个黄衣女子……偶尔想起来,终归还是觉得心里头缺了一块。
他承认,他自私了。他宠着邵氏,只因与她初见之时,她一身黄衣,娇羞地望着他,性子里亦是与何氏有着五分相像。
当他赶回京的时候,偌大的京城里被几日的雨冲刷地无比干净,地上的湿润带着落在地面的一地枯叶。留着人驻守扈牧,他就一个人回了京。这是一个清晨,城门才开,他便策着马往襄侯府里赶。
他早日里便往府里送了信,温清玉的事情何氏该是知道了。温清玉生死不明,温千山走到了临近碧绰苑的近口,却生生却了步,他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解释。毕竟,他信誓旦旦答应了她。
“千山。”何氏一身盛装,立在碧绰苑的门口。
温千山迟疑的脚步一颤,久违的称呼。他抬头看着碧绰苑处。
何氏此时立在碧绰苑门口,正着一身绿衫,笑得如同他们初婚时候,她总爱守在碧绰苑的门口,等着他回府,然后笑盈盈地唤他“千山”。
此时的何氏,面色红润,笑意如花,发髻妆容都是十分精致,站立的身子甚是精神,望着他的眼神是许久未见的温柔。
温千山终是松了口气,她还精神着。
仿若回到了很久以前,他无比怀念。此时何氏的笑意,那样不现实,偏偏又是真的。
望着何氏与温千山走进了碧绰苑的内室,胧月站在碧绰苑的门口,用力捂着自己的口。
杨管家没有跟着温千山进去,立在原处喃喃自语:“不是说夫人病重了。”
胧月闻言,一时抑制不住,哭得无比凄厉。
杨管家一时不解:“胧月,你哭什么啊?夫人精神大好的,怎么你倒是哭了?”
胧月伏在帕子里的眼缓缓抬起:“夫人前天收到了小姐的消息就呕了血,昨天半夜里忽然就起了来梳妆,站在这里站了一夜。”
昨夜的何氏,笑得无比好看,是胧月伺候多年都不曾见过的。整整一夜,何氏立在晚风之中,精神好得可怕。
杨管家怔在原地,不知要说什么。半晌都不敢反应胧月的话。
胧月霎时泪如泉涌,哭号着声:“回光返照,夫人她是回光返照!”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只有一更,看来鸡血不够。
幸好没有撒狗血,o(n_n)o哈哈~
今天光棍节的说,大家过得肿么样啊?
表示我身边几个朋友都是在淘宝过的,
你们呢?
第69章 清醒一回
这日的碧绰苑,晨色被初升的曙光打上一层微微晕黄的光影,透过院门处的小缝隙,滴漏的线条影影绰绰在碧绰苑的院中。而此时碧绰苑的内室,被一层仿若黄金镀过的色彩渲染了起。
屋外朝霞的色彩落在碧绰苑的内室,给这处久久没有生气的房间沾染了许多色彩。
内室里飘着一阵淡淡的香气,和着空气中未散的一抹似有似无的药草味,沁人心脾。
何氏服了多年的药,已不知何时,对她身上带着的药草味早已没有了违和感。
温千山望着何氏立在面前:“绰君,你的身子……”
未及温千山说完,何氏安稳如水,眼神温和:“千山,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站在绣楼上看到了你。”
恍如隔世。
温千山面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累,看到何氏身影单薄,从一边取了披风:“刚下了雨,爱惜些身子。”
却不预料的,被何氏不着痕迹地避过,何氏看着温千山,眸光清澈:“我一直都存着些梅子酒,你还没有尝过呢。”
再看自己空落落提着披风的手,心中有种莫名怅然。温千山此时再看何氏的面色,红润之下眸光迷离飘渺,有种摸不到捉不到的落失。
胧月此时已经止了哭,可眼眶依旧红红的,她强忍着哭意,也不想何氏有一刻的自苦。
从床底深处摸索,胧月从床底下费力拖出一个大的木箱,木箱上已经沉积了一层青灰,这个箱子已是许久不曾移动过了。
温千山对这个木箱还是有着记忆,这是当年何氏嫁到温家之时的陪嫁。
陪嫁便是何氏进了府之后温千山也不曾开来瞧过,夫家若是瞧了陪嫁便会视作不祥。而他,十多年来似乎真就没有好奇过,此刻,他好奇了。
胧月打开木箱,只从木箱中拿出一个碧色坛子,放在桌案之上。
看到被胧月拿出的碧色坛子,何氏眼前登时一黑,身子几乎倒下,伸手撑住了桌案的一角。眸光一暗,很是复杂。
下一刻,温千山扶住了何氏。
此时的何氏,面上浮现了一抹异样的神色,手心之上碰触到的皆是冰凉,几乎没了温度,过渡到温千山手中寒凉刺骨。
再看胧月此时微红强忍的眼眶,温千山心头似被什么打中,一击之下意识到了什么。一种恐惧感袭入心胸,未明的悲怆之感。
何氏不着痕迹脱离温千山的手,走到桌案旁,碧色坛子中倒出的酒香中溢着淡淡的梅子香,透明的液体中带着些许的梅色,沁入鼻腔中的味道惬意无比。
何氏忽然面露痛色,心胸之中仿若堵住了什么。
胧月想靠近却只低了眉眼,静静退下了碧绰苑。关上内室的门,下一刻,无声落泪。这是何氏的嘱咐,她想,此刻的何氏,必然只想见他一人。
何氏压下了心胸中的不适,捧了一杯梅子酒:“千山,还记得新婚之夜你同我饮下合欢酒的情景么?”
他们成亲当日,花轿从何府一路到了温家,十里红妆,这段姻缘,曾经是云都一时的佳话。(< href=”1en2” trt=”_b1nk”>1en2 平南文学网)
“人家都喝交杯,你说既是成了夫妻,你我必如杯中酒混作一处,唇齿当相依,故而你我二人分了一杯酒。”温千山望着何氏的眉眼,已然不比当年青春美貌了,性子也沉淀了太多。
那日,喜娘退却,何氏就将那杯中酒倒得满满,一杯酒,他们分甘同味。
何氏面上浮出一抹苦笑,望着手中的杯盏。
良久,方道:“这一次,依旧如此。”
说罢,何氏的唇缓缓附上了杯盏一侧,半杯梅酒,这样的秋晨,便是凉意入腹。长袖之下,一抹清泪落入杯盏之中。
复又将杯盏递到了温千山面前。
何氏笑得温婉如昔,温千山感知到了她的反常,方才胧月眼眶的红润几乎已经告诉了他。
温千山的手接过,印到杯壁的唇印,诉着何氏口中的唇齿相依。
一饮而尽,梅酒的香气入口。
从温千山接过酒杯,到饮酒入口,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色,何氏都刻入了眉眼。
温千山饮酒入口的一刻,何氏下一刻面上似是终有了解脱:“既是记得新婚那日我说的话,想来你也记得你说过的话。”
红烛光下,女子一身如火嫁衣。
“千山,妾身这一生可都依仗在你身上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
温千山放下杯盏的手一僵。空荡荡的杯盏,空气中弥漫梅香的酒气。
他答应的她,只愿得她一人心。
如今两两相望,已是恍若隔世:“绰君……”
“知道这坛酒,是我什么时候酿的么?”何氏脚下站立不稳,坐到了桌案旁,却还是抬头看着温千山,目光澄澈。
温千山承认,他不知道。这个放着嫁妆的木箱,是他从来都没有触碰的。
何氏低低一笑:“是清玉出生的那一年。清玉出生之后,我酿了一坛,就是这一坛……”
一坛酒,饮了十多年。
下一刻,何氏的唇角溢出了一抹嫣红,滴落在衣角,染红了绿衣。何氏覆住长袖,掩盖下那抹红。
“于是我将这坛酒藏在了木箱中,古氏生下了温清许我拿出来一次,邵氏进门我拿出来了一次,温清姿出生我拿出来了一次,不知不觉,我的身子便越来越不好。”何氏面上苦涩,看着温千山的眸中是从前没有的决然,“呵,心病,我的心病从葛素出现就有了,病情又岂会如此反复?”
温千山身形一顿,却见何氏唇角溢出的血又是一滴滴入地面,刺眼得紧,一时间,眸中净是不可置信:“你服了毒……”
话音未落,何氏心头一紧,胸膛之处一口恶血涌上喉头:“唔!”
锦帕之上,殷红一处。
温千山见此,连忙扶住何氏肩头:“你从那时就开始服毒。”
是肯定。他应她“一心人”的誓约,却在府中迎进了一个又一个女人,生了一个又一个异生之女。于是她便惩罚自己,她真就服了毒!
“你应了我的从未兑现,可我总是不忍伤你,那便唯有伤了自己。”何氏抬着头,已是面容湿润,唇色被血染上妖冶的红。
她出生官家,心机谋划从来都是自小便有的。便是因为钟情于他,她放任自己为他伤人伤己。他负她,纵是对他已无痴妄,可她执迷多年,依旧不忍伤他半分。
本可就此了断,却又挂念着她的女儿。只要他待着她的女儿好好的,她便可带着这幅残躯,守到她的女儿出阁,离开温家。
温千山不可置信。
终是明白为何这么多年,无论是请来的太医还是府外的大夫,都说何氏是心病,而这“心病”却如此难消。
何氏这毒,竟是服了这么多年,以致每次剂量的微弱都难以察觉。
“我服毒多年,入毒于我,多少都没有差。”何氏清亮的眸子看着温千山:“我的女儿,从她出生开始,我便没有好好守过她。甚至连她何时断的||乳|,何氏离的||乳|娘都不清楚。能否离开京城,能否过安生日子,是我何绰君再也没有想过的。可是,在清玉的事情上,你又骗了我。”
是他应的她,他会带回她的女儿。
“清玉她还安全着,她是被蜀国的君上救去了。”不知害怕什么,温千山忙道,似是如此便可阻走何氏这颗荒芜待死的心。
何氏眼神落到了方才碧色坛子上:“所以,我便用最后的气力为我女儿筹谋一次。”
温千山循着何氏的眼神望去,那个碧色坛子上半点尘埃未染。
“我一直看得出,清玉她顾念温家,无非就是因着她对你我的骨血之情……”
何氏话音刚落,温千山心头一痛,一股彻骨的痛意袭来。下一刹,口腔中止不住的血腥气,恶血一口直喷到了地下。
看着何氏,她向来决绝如斯。那一方碧色酒坛,还溢着熏人迷醉的梅香。
“昨夜,我不知怎地想通很多。”何氏面上浮出一抹仿若魔怔的笑意,“杨管家将你送回府的信送到碧绰苑,我总是做噩梦,梦到你我成了清玉的牵挂。我痴念了半辈子,没想到了如今才知道要了断这段孽缘。”
于是,她将碧坛中的剂量放多,她的身子经了十数年,早已不怕被这毒气所欺了。
温千山抚着胸口传来的骤然痛意,终是斟酌明白了何氏话中意。她给他下了毒,就是那一杯梅子酒。
许是终至枯灯,一夜醒来,这么多年的混沌事忽然被吹散。
执迷了半辈子,终在最后还能明白一回。
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她的良人。
只想最后一刻,为自己忽略多年的女儿做一桩事——将她心中的牵挂全部扯散,从此,她的女儿,自会活得比她洒脱,不致在她未知的以后负上牵累。
既是她要死了,临了了她也要带上他。为了心头那份执着多年的痴念也好,为了她的女儿也好。
合欢酒他许下的誓言,所谓的唇齿相依,如今也该有所了结。
她向来便是这样决绝的女子,只是这样的决绝,倾覆了半生都赋了流水。
作者有话要说:先感谢 雷霸 亲的地雷。
在这样的天气转换中,如意华丽丽吊了两天水,碰不到后台不好请假。
原谅如意断了两天更,摸索个手机,一只手用手机两天才敲了一千多个字。
今天偷偷半夜爬起来,好不容易到现在码出了三千。
明天去复查,没事的话就不用吊水了,那么更新就会恢复正常了。
你们一定要注意保暖,吊水的赶脚真是弱爆了,各种不舒服的说。
来发史无前例的小剧场:
作者:何同学,为什么下了决心灭了你老公?
何同学:丫的,背着我养小的,还生了崽,老娘忍他很久了。
第7o章 后宫沉浮(附云国后妃列表)
“砰呲~”
“小姐!”刚走到门口的玲珑闻听一声破碎之声,顿时紧张呼道,赶忙冲进了房间。(< href=”1en2” trt=”_b1nk”>1en2 平南文学网)
温清玉诧异回头,玲珑已是近身扶住了温清玉,将其扶至床边坐好:“小姐,都说了你的伤还没完全痊愈,有何事唤玲珑一声便可了,何必亲自动手。”
温清玉附住了玲珑的手,低声安慰:“我只是一时没有拿稳,碎了个杯子,不必如此紧张。”
近日,在玲珑的悉心照料下,温清玉身上的伤已是好了大半。
目光不禁移到几案一旁,案角之处一块零碎的碎片,碎角之处透着室外明亮的光线闪着水渍的光色,有些许闪眼。
“不知怎地,今早起了床就有些心神不宁。”温清玉低声自语道。怔怔看着自己已经褪了素布的手,手心之处一道痂也褪了大半,却留下一道新肉的白色,与早前的颜色很是不同。
玲珑自是看到了温清玉目光所到之处,只得宽言安慰:“许是还不曾习惯,昨夜起了风,小姐睡得不大安稳罢。”
“嗯。”也许。
面前顿被阴暗一处遮挡,方才明亮的一片被一道身影挡住。黑色的衣角、镶嵌白玉的长靴,长袍广袖,温清玉缓缓抬眼。
玲珑屈膝:“蜀君万安。”
这琼案别院中的人,逢着楚桓便是唤“少主”,也唯有温清玉与玲珑二人唤其“蜀君”。
温清玉看着几日未见的楚桓,一道光影打在楚桓身后,映衬地其身姿颀长,身前一道阴影更是将其狭目照得无比神秘,眼前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薄唇紧眯,身着一身黑色长衣,衣角洁净。
温清玉没有意外他的出现,这几日他久久不出现,反倒才意外了,毕竟她是他救下的,他既是留下了她,自是希望她有用处。
温清玉觑了一眼楚桓:“玲珑,也快到喝药的时候了,你去煎药吧。”
玲珑低低福身:“是。”
代玲珑低首退下,楚桓方缓缓移步。
眼神移到几案处方才被温清玉打碎跌落碎杯的地方,看了看坐在床边的温清玉,竟是低低叹了口气,兀自如闲庭信步踱到了几案,从几案之上捡起一个茶杯。
只见楚桓往茶杯中缓缓斟了一杯,方走到温清玉身边,递到了温清玉眼前。
温清玉看着楚桓,杏目打量着楚桓。
察觉到了温清玉探究眼神,楚桓狭长的双目眯起,眉眼一挑:“不是想喝水么?”
温清玉接过楚桓手中的茶杯,杯壁上的温热传递到了温清玉手心:“多谢。”
一抬头,却见楚桓此刻眼神落在自己的衣襟之处,温清玉不禁尴尬地动了动肩:“已经无碍了。”
楚桓自是知道温清玉说的是自己肩头处的伤,狭目终是移开:“这便好,就是无碍了就是可以跟孤去应城了。”
……
此时的云国后宫,册封的圣旨才刚刚下达。
庞司尉之女庞游书被册封为从五品的良媛,常京邑常璎珞册为庶四品婉仪,郑少卿之女郑容被册封为正四品的嫔……这些都是那日中秋宴里较为出彩的,又是官家之女,册封名单上有名自是不意外的。(< href=”1en2” trt=”_b1nk”>1en2 平南文学网)
而右仆射王贺龄的侄女王婵被册封为了庶二品昭仪,还额外赐了“贤”这个封号,只低了温清许一头,御赐封号真是少有了。而王贺龄早日因揭了细作之事被伏引重用了起,他本是没有女儿了,却偏偏还是鉴了自家的侄女入了宫。
再有便是古芊芊此人,古芊芊是宫中女官古司珍的外甥女,被册封为从六品的才人。
一大早的,伏引的圣旨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宫。
温清许已是坐在几案边上许久没有说话了,表情甚是可怕。
锦绣战战兢兢地靠近了温清许:“娘娘,内侍省的陈公公求见。”
陈公公是倚着清漪宫办事的。
温清许紧握的拳头终是有了一刻松动:“让他进来。”
陈公公进来之时,温清许端庄坐着,面上和气着。贵气的华服穿在身上甚是得体。
陈公公先是磕头行了礼。
“内侍省处事情之多,陈公公还来我清漪宫,想来是有要紧的事情。”温清许眉目如画。
陈公公伏跪在地下没有起身:“回娘娘,太后娘娘方才派人去内侍省处下令,说是要先扣下娘娘您的绿头牌。”
“什么?”锦绣先是诧异出声。
温清许松动的神情又黑了几分:“太后娘娘处是什么缘由?”
陈公公低着头迟疑着道:“太后娘娘说,娘娘已经承恩许久却没有皇嗣,总要……将机会给有本事的。”
有本事的?温清许冷笑。从前她是襄侯府的女儿,一国之将温千山的女儿,便对她好言好语的。如今她家中变故,宫中有了新人,便要将她退却一边了?
陈公公暗自觑着温清许的神色,生怕她一个迁怒便要伤他。
然而……
“陈公公有心了,本宫会记着公公的。”温清许斟酌了半刻,面上浮上了笑意。
锦绣送走了陈公公,走到了温清许身边:“这太后娘娘真是现实得紧。”
云都如今何人不知,她背后的襄侯府已经散了。何氏暴卒,而温千山,中了深毒,虽被及时救下了,却是废了身体,一头发都变了白色,今后都上不得战场,如今还昏迷着,肝风内动,怕是中风。
温家就此,便退出了高堂了。
而她温清许,哪里还能有倚靠。她只能靠自己了!
“妹妹前来给德妃姐姐请安。”一声熟悉的声音落到了温清许耳中。
锦绣看着此时突然出现在清漪宫的常璎珞,顿时诧异。
温清许看着这不速之客,挑了一个笑:“常婉仪今时都已经不同往日了,还爱来本宫处坐么?”
常婉仪闻言不恼,只稳稳福了一个身,正是向着妃位的应行之礼,模样恭顺着:“嫔妾参见德妃娘娘,娘娘千秋。”
见着常婉仪如此恭顺,温清许眸色一动,久久看着常婉仪,方道:“婉仪免礼。”
常婉仪起身,眼角觑了一眼锦绣:“德妃姐姐,嫔妾这一路过来可是连口水都没喝上呢。”
温清许心领神会:“锦绣,下去给本宫与婉仪妹妹沏茶。”
待锦绣退下。
“德妃姐姐果真是善忍之人,温家遭逢变故,姐姐还是这般处变不惊。”常婉仪立在一处,看着温清许。
温清许一笑:“婉仪妹妹如今否极泰来,今后亦是有福了。”
常婉仪适时道:“也多是有德妃姐姐,德妃姐姐在宫中时日比之嫔妾久,嫔妾宫中规矩不大熟稔,平素里还要德妃姐姐关照着。今后嫔妾自当唯德妃姐姐马首是瞻。”
温清许眸光闪动,常婉仪入宫有些日子了,岂会不熟知宫规礼仪,这番说法亦是清楚明白,常璎珞在靠拢她。
此际她已是没了后台,唯有德妃这身份。看着常婉仪,后宫之处,无非是互相利用:“本宫也甚是喜欢常婉仪的手段,本宫听说那右仆射的侄女王婵竟封了昭仪,照本宫瞧着,婉仪妹妹才该是有这福气的人。”
常婉仪随之亦是笑了:“嫔妾与德妃娘娘您最是有缘分的了,尤以中秋宴之日那份默契便是嫔妾最意外。只是可惜了,那日中秋宴不曾见着德妃娘娘家中的清玉姑娘左右手书字的才艺。”
温清许不置可否:“中秋宴那日庞家的女儿也够出彩了,无论容貌舞姿都是万中选一的,那日本宫瞧着都觉得心中欢喜,想来婉仪妹妹也该听说了,她这次亦在册封名列?”
常婉仪面上有一瞬的凝滞。
庞家的女儿庞游书,从五品的良媛,那日中秋宴却是让她二人都意外许多。那一舞,至今都免不了成了京城里头名噪一时的说书话。
常婉仪轻笑:“嫔妾自第一次见着德妃姐姐,便觉得与姐姐最有缘分。”
温清许嘴角微动,无论是王婵还是庞游书,不只是她,常璎珞亦是顾忌的。
又是聊了些话,常婉仪便告了退。
温清许此时已是孤身奋战了,有常璎珞为助力,自然好些。她们早前便已经心领神会着合作过一次,至少在后宫里头那些莺莺燕燕给她们的顾忌消失之前,她们会是最合适的盟友。
清漪宫外,常婉仪的笑意方松动。
她在这宫里头,不过只是个庶四品的婉仪,上头有郑容这郑嫔压着一头,那王婵也倚着王贺龄的风头被册了庶二品的昭仪,伏引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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