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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之嫡女倾国|作者:作者不祥|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6-29 01:00:59|下载:重生之嫡女倾国TXT下载
  伏引不语,神采黯然。(< href=”1en2” trt=”_b1nk”>1en2 平南文学网)

  “太子殿下尚且可以为君上所望接触臣女,臣女自然也可以为了臣女的名声规避殿下。”温清玉面无表情:“这个时候刚下早朝,太子殿下若要找家父,请去前院,自会有人带太子殿下去。”

  伏引意识到此刻的温清玉下了逐客令。

  “清玉……”意图说些什么,不经意间,却见一抹翠蓝色款款而来,霎时便住了口。

  玲珑臂弯间提着一件披风,远远便瞧见二人在谈话。

  温清玉看在眼里,不自觉隐隐冷笑。

  若是伏引再说下去,温清玉失踪之事恐防便会牵涉到了他。

  他可以放下温清玉,放下情爱,什么都可以放下,却独独放不下手上拥有的权势,放不下他这浮尘喧华。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手里的荣华富贵。

  玲珑缓缓靠近,看着面前二人的气氛有些僵,方上前悠悠行了个礼:“太子殿下安。”

  伏引长袖一挥:“免了。”

  温清玉斜觑了眼此时的伏引,不动声色:“玲珑,太子殿下不认识路,误入了后院,你带他去前院吧。”

  “不必,我原路返回便可。”伏引起身,二话不说返身便走了。

  玲珑立在温清玉身侧:“小姐,杨管家方才到了碧绰苑禀报,说是门口来了个男子,要见小姐你。”

  玲珑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伏引走到凉亭水阁间的身形一顿。

  温清玉抬头,见到伏引脚步停住。

  “有名帖么?”温清玉声音压低,看着那抹墨绿色身影低低道。

  凉亭水阁间,伏引眸色一颤,顿下的身形一动,沿着回头路走了。

  “那人说是来还东西的。”玲珑挑了臂弯间的披风,扬了扬灰尘,便小心翼翼为温清玉披上,“刚下了雨,小姐身子还没好,还是要注意些。玲珑猜想小姐是要去见见那人的,清粥就等着小姐回去喝好了。”

  “还东西?”温清玉蹙眉不觉呓语道,是何人呢?

  玲珑见温清玉低头冥想:“小姐若是不见,玲珑这便去回绝。”

  说罢,玲珑还不禁觑了眼温清玉的神色。

  “是……他!竟还真的来了?”忽见温清玉眼前一亮,眸光中现出一抹少见的神采:“我知道了,请他进府,你就将他带来凉亭。”

  玲珑虽对温清玉这满目的神采颇为不解,却还是稳稳福了身:“是,小姐养着伤,还是坐着好。若是这身伤痛再染了伤寒那便麻烦了。”

  玲珑将温清玉身上披风一理,便退下往前院的方向去了。

  襄侯府的正门,大多进出的都是高门大户人家,作为温千山的府邸,最为出入频繁的当是朝堂之上的朝臣。

  杨管家守着站在大门口外一身白衣如雪的男子,身形颀长。

  “大伯,这就是来找我家小姐的那位公子?”襄侯府内,玲珑隔了府门的门槛,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背着身子,长身独立的男子。

  杨管家在府中年资甚高,府中除却主子,下人们大都以“大伯”称呼杨管家。

  杨管家看到玲珑出来,笑了笑:“就是那位公子。”

  杨管家手指之处,一个白衣男子正背对着襄侯府的大门,看不到模样。玲珑手倚着门边,提了提声音:“公子,二小姐有请。”

  白衣男子微微回头,眉眼一动:“二小姐?”

  墨色长发随风一扬,玲珑终在男子回头一刻怔住。柔和的五官,精致的眉眼,如墨的长发挽起,面貌温和,手中一把白色玉质的短箫,遗世独立。惊鸿一瞥间,所谓当世公子,温润无双想来便是如此了。

  杨管家看了一眼怔住的玲珑,上前一步对着白衣男子回道:“温家大小姐和亲蜀国,公子不曾听过?”

  白衣男子闻言微微点头一笑:“是,街知巷闻。”笑中似觉恍然。

  “咳咳。玲珑,带这位公子见二小姐吧。”杨管家轻咳一声。

  玲珑回神,连忙福身:“请这位公子随奴婢来。”

  “有劳姑娘。”白衣男子道。

  循着襄侯府中前院的小石子路一径走着,白衣男子跟着玲珑一路通行无阻。穿过前后院之间的一道小石门,玲珑不禁好奇问道:“敢问公子,是如何认识我家小姐的?”

  白衣男子紧跟玲珑,绕过一处处阁院,闻玲珑如此一问,不禁温润一笑:“你家小姐不说,在下也不可说。姑娘见谅。”

  玲珑话语被身后的男子生生打了回来,也不恼,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花园道:“小姐在花园等你。”

  “小姐她受了伤不能乱走动。”说罢,玲珑还不忘补充了一句。

  二人穿过花园的林荫小道,隔着林荫小道与凉亭间的长廊,便可以见到凉亭高柱、夏花绿木间,温清玉紫色纱衣,披风委身,华服朱鬓,眉目如画。

  “小姐,玲珑去上茶。”凉亭外,玲珑甚是识趣道。

  温清玉微微颔首。

  看着玲珑身影渐远,温清玉不觉抬头看向凉亭外一身白衣,温和遗世的男子:“公子真是守约之人。”

  白衣男子看向温清玉这身明丽,端详着这妆容精致,身形纤细,顿觉惊艳:“姑娘气华更甚初见了。”

  第12章 白衣男子

  本是和亲的当日,温清玉却在柳林涧边苏醒,周遭一切落入眼底都是陌生。为了前一夜可以离开都城,她一身朴素,甘心奔赴。

  护城河中的水已然将她这身素衣上的殷红冲晕,衣裳破败,伤痕累累,此刻的她,前所未有的落魄。

  看了天色,此刻襄侯府中人,不知生死。——一切都该归咎在她所谓的义无反顾。

  护城河的水自东而来,向西而去。此刻她只有回到云都,才能知道温家的消息。进城,沿着这片水涧一路向东。

  她身子虚弱,看着这水绵延而去,顿觉长路茫茫,单靠她一双脚,怕是不等走出一片柳树林,她便会晕倒在柳林涧边。

  若她可以不那么任性,襄侯府此际便该没有安危需要担心的。此际她就算赶回去,待她出现在温家门前,一切都成定局。

  瘫坐在地,手指几乎掐入手心。

  “哒哒。”

  柳林涧一处山岸,传来马蹄之声。

  温清玉身子一震,眼中一亮。

  下一刻,一阵悠扬的箫声随风而起,只消第一个音符扬起,便已荡起在这边山涧,悠扬缠绵。低音一转,箫音由高扬转至低沉,如泣如诉,悱恻莫名。激扬的琴声随之夹杂着箫声作伴,音随箫声动,二者交缠,忽而声线高亢,欣悦高扬,忽而音色低迷,婉转哀伤。

  温清玉怔在原地,看着琴箫传来的方向。

  高山流水间,不远的山涧山岸处,极目可见一个身姿颀长、白衣飘飘如雪的身影,把箫吹奏间,每个音符随心而动。

  男子站在山腰处,迎风而奏,宛若谪仙,似风起之处,扬起的衣袂便会带去这身若仙一般的男子。

  箫声阵阵起伏跌宕间,一个青衣女子温婉娴静,身姿窈窕,坐在白衣男子身后抚琴,手指纤细之间,扬起的每个音符都足以撼动人心。琴箫合奏的俨然便是“高山流水”。

  山林水涧间,高山伴流水,奏得亦是这一曲高山流水。

  箫声低音一转,余音一止。徒留琴声指尖拨动,最后几个弦音一拨,荡然回肠之间,一曲终了。

  这片柳林涧,少有人烟。

  温清玉只见到了两匹马拴在了山脚下的山涧边的柳树边。方才“哒哒”的声音正是马儿不安于栓在此处躁动着。

  看了看山腰间的白衣男子与青衣女子,看了看山脚下这两匹马,温清玉拖着自己憔悴的身体起身。

  山涧边的石子多,不及走动几步,一个踉跄,温清玉坐倒在地。

  山腰之上坐着弹琴的女子青衣一动,琴身一拨,古琴向空中抛起,从山腰落下。青衣女子脚下一动,足下轻盈,刹那间便脚下生莲从山腰一落,落到温清玉的面前,纤手轻轻一托,古琴便稳稳落在女子臂弯之间。

  青色长袖一拂,绝胜的容貌下,女子波澜不惊的面上没有一丝温度:“何人?”

  柳叶弯眉,眼角轻抬,眉目冷然。

  温清玉诧异一眼,这个青衣女子竟是个轻功了得的高手?

  女子眉眼扫了眼温清玉,方迎着山涧空灵对着山腰的男子道:“公子,是个女子。”

  青衣女子绝美,立在这样惬意的山水之间,本身便是一幅美丽画卷。

  山腰之上的白衣男子迎风从山腰走下,颀长的身影从山涧拉出长长的光影。不消片刻便走到温清玉眼前。

  白衣男子立在青衣女子身后,温清玉方看清了男子的模样。不同她见过的所有男子,这个男子一身白衣,不染尘埃,和润精致的面貌之上竟是温柔。手中的短箫握在身后,衣袂扬起,千般风华。

  白衣男子打量着温清玉,这样的蓬头垢面,只以为是这柳林涧中哪处的山里丫头。只冲身边的青衣女子淡淡一笑:“逗留久了,我们该上路了。”

  青衣女子没有温度的眼神亦是看了眼温清玉,方应道:“是,公子。”

  “公子,可否借马一用?”二人转身牵马之际,温清玉声音清明。

  青衣女子自是先行回头,打量了温清玉,方确信方才那句话出自眼前这个人之口。

  白衣男子觑了一眼身旁的女子,面色温文:“姑娘,在下是要入都的。”

  “公子既然不急着入城,为何不可借给小女子?”温清玉盯着白衣男子,踉跄着脚步便爬起身。

  白衣男子扬了扬眉:“哦?姑娘何以知道我们不急着入城呢?”

  温清玉此刻还要多落魄?面色苍白,蓬头垢面:“公子还有兴致与这位姑娘在此琴箫合奏,怎么会是急着入城的模样。”

  “看来你在这里看了许久了。”白衣男子轻轻道,“就算我们不急着入城,也不必将马借给你。”

  温清玉见二人解开马的缰绳,又见男子手中那柄短箫,急中生智道:“公子不觉得那曲高山流水最后的音处理得不好么?”

  “公子。”闻言,青衣女子出言,唤住了男子。

  “高山流水本是知音相和之曲,琴箫之间当要互相衬托,一个曲子若是最后处理不好只能是虎头蛇尾,不堪佳许。”温清玉见势,急忙说道,“古琴音调低迷,以其落音虽然轻妙,却难以表现高山流水的知音情。不若箫声缠绵悱恻,收尾处若以琴声为辅,以箫声为主落下最后一个音,效果会好很多。”

  闻言至此,白衣男子身形一动,回头看着温清玉:“姑娘懂音律?”却见她一身污湿,衣着缟素。

  青衣女子秀眉一蹙,细细思量:“公子也说这曲高山流水有些不足之处,沁之觉得这位姑娘说得有些道理,这也是师傅所说的音律答情。”

  青衣女子绝美的容颜之上依旧清冷。

  温清玉见白衣男子不发一言。

  男子翩翩俊朗,白衣如谪仙,良久,男子朗眉微挑:“沁之,把马给她。”

  青衣女子似是料到男子会这样,没有半丝意外,拖着手中的马缰走到了温清玉身边:“姑娘可以走了。”

  这样直接爽快?温清玉诧异。

  接过马缰,可她已经不及再去探究:“多谢公子。”

  只见温清玉摸索着全身,为不招人瞩目满头珠翠尽卸。触到的除了手腕间普通的镯子,只剩腰间一块青玉。

  青玉,青色玉佩,便是谐的“清玉”之音。

  女子生而随玉,是为他日落聘随嫁去的。这块玉是温清玉十岁那年温千山才放心亲手交给她,如今她身上除了这块青玉只剩了手上不值钱的镯子。

  咬了咬牙,从腰间拽出了青玉,走近了白衣男子,仰头,硬是将这块青玉塞进了男子手心。眼神清亮:“公子慷慨小女子感激,但是温清玉从来不欠人。公子到了京都,若是云国襄侯府还存在,请公子以此青玉给小女子感谢的机会,若是……若是襄侯府不在,这块玉也值千金。”

  手背剑伤已由殷红转而黑污,狰狞得很。

  青衣女子看着温清玉的动作,不动神色。

  温清玉咬咬牙,扯了全身的力道,翻身上马,不忘回头再看一眼白衣男子手心间的青玉:“小女子温清玉,但愿襄侯府再见。”

  猛拍马背,扬长而去。

  青衣女子容颜绝色,声音泠泠,“公子,上路了。”

  “一身傲气的女子……”白衣男子轻轻一笑,看着女子,“沁之,就如十二年前的你。”

  五百里外的柳林涧,这是温清玉与这个白衣男子的初次见面。

  “姑娘气华更甚初见了。”白衣翩翩佳少年,温润公子面如玉。

  温清玉坐在凉亭石凳上,看着眼前男子翩翩俊朗,将白衣男子的赞美悉数接下:“多谢公子赞誉。公子却还是初见时一副出脱气度。”

  白衣男子低头微微一笑,方道:“姑娘不请在下坐么?”

  “坐。”温清玉眉眼一弯,右手一摊,示意其坐到自己对面。

  白衣男子应声上前坐下,如雪长袍不染纤尘。

  “小姐、公子,喝茶。”玲珑端着木盘走进凉亭,手脚麻利得放下杯盏便屈身欲离开。

  “玲珑。”温清玉叫住玲珑作势要走开的趋势,“你留在这里吧。”

  玲珑身形一顿,犹疑看了一眼白衣男子,再见温清玉脸色正常:“是,小姐。”

  “三日前的柳林涧边,小女子还要谢过公子相助。”温清玉素手轻执杯盏,以手心相托,音色清脆。

  白衣男子看了一眼温清玉,又觑了玲珑的表情动作,这一切收入眼底,不觉眉眼一低,了然间唇角一勾。

  低低啜了小口,白衣男子放下杯盏,自怀中掏出一只青色通透的玉佩。

  白衣男子右手手心摊开。

  玲珑定睛一看,旋即面色一变:“小姐?”

  温清玉从杯盏中抬头,见白衣男子掏出这块青玉,面色如常,神态自若便伸手将白衣男子手中的青玉接过:“小女子当日便说过,公子相助小女子,只要公子有所要求,拿着青玉来襄侯府,小女子必然会为公子倾力做到。公子依约而来,若是有事,直言便可。”

  “在下顾子引。”白衣男子温文一笑,不置可否,“在下今次造访,只为归还姑娘之物,不为其他。”

  温清玉眉眼一颤,不自觉看着面前这个一身白衣的男子:“襄侯府名声在外,顾公子应当握住机会。过时可就不候了。”

  温清玉端详着手中青玉,却不免抬头觑着面前男子。温清玉话中含义,不言而喻。

  此刻玲珑却只看着那块青玉,脸色有些发白。

  玉身通透,剔透明净。

  顾子引执手中短箫一把,轻轻拂袖过,又看着温清玉手中青玉:“襄侯府自是高门,可惜在下今次只带了这两样事物,不曾带来心思。”

  第13章 互不相欠

  玲珑不觉看向温清玉,静立一侧,不言不语,思绪中却皆是不明所以。

  温清玉打量着顾子引,似如初见峡谷间那个谪仙一般白衣飘飘,一柄短箫在手,弦音畅妙。

  “小女子当日落魄如斯,顾公子却不吝相助,小女子铭记在心。不过……”

  打量良久,温清玉方道:“那匹马,小女子还不了了。”

  最后一句直接爽利,半分不拖泥带水。

  “温姑娘曾说过不愿拖欠旁人,玉佩物归原主。”顾子引云淡风轻的口中说道,“那匹马二十两,你给我二十两,便互不相欠了。”

  闻言,温清玉秀眉一蹙。

  二十两银子,对于襄侯府中的嫡小姐来说,真心不算什么。

  “恕小女子直言,这块玉本就价值千金,顾公子可以两相抵消。”温清玉竟对这个男子的言行有些好奇。

  “温姑娘当日落魄,身无长物,却只带着这块玉,想来这块玉对姑娘而言不同寻常。”顾子引口中淡淡:“师傅曾经教导,身处当下,当处之孑然,既不让旁人拖欠,亦不拖欠旁人。”

  一匹马,二十两,倒是公道。

  “你我萍水相逢,顾公子出手相助,本就给了小女子拖欠的机会。”温清玉幽幽道。

  顾子引轻笑:“非也。”

  “哦?”温清玉挑眉。

  顾子引笑中满是温柔:“实是温姑娘以精妙曲艺指点了在下,在下相助温姑娘,是为了还温姑娘的‘高山流水’。”

  闻言,温清玉自是少有的意外。

  “不相欠方无牵绊。顾公子白衣尚且不染纤尘,处世自当不留牵绊。是小女子世俗了,顾公子相助之恩小女子便以茶一杯谢过。”温清玉端起手中的杯盏,笑意盈盈。

  玲珑听着二人的对话,一头雾水。

  “在下听温姑娘身边这位说,姑娘受了伤?这伤是旧伤还是新伤?”顾子引似是记起柳林涧边温清玉手背上那道长长的剑伤。转念一道,只看着温清玉。

  温清玉觑了一眼玲珑,玲珑护她,自是为她着想。

  玲珑也经由顾子引口中得知了一个信息,便是温清玉回来之时她看到的手上那块伤疤确实是失踪之时留下的,温清玉避而不谈,可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却知晓,说明温清玉失踪那几日里曾经与这个男子见过。他也帮过温清玉。

  温清玉不禁自嘲:“新伤旧伤各参一半。高门大户,添些伤痕在所难免。”

  一句看似没有逻辑的话,顾子引却理解了:“在下也听坊间说过襄侯府的几位妻妾。深院高墙,温姑娘当珍惜自身。”

  闻言,温清玉方笑颜:“顾公子竟也喜欢听这些高墙中事?”

  面对温清玉调侃之言,男子大方一笑:“治世之语、朝堂之言,与民间流言、深院琐事都是坊间说道,在下都爱听。恰如当日温姑娘告诉在下说姑娘是襄侯府的小姐,可日前在下耳闻襄侯府中的嫡长女远嫁蜀国一事,今日来见,却不想见的是二小姐。”

  温清玉与玲珑皆是一怔。

  “顾公子不止将坊间之事听说得一清二楚,记忆力亦是好得很。”唇角扯出一抹笑,“小女子却是温家小姐,数日前,温家宗室寻回了失散了的姐姐。”

  温清玉言语间半真半假。

  顾子引只觉思绪一动。

  似是方觉,想到柳林涧处那个青衣绝美,言语清冷的女子,“顾公子身边那位红颜知己呢?怎的今日不曾一同来?若是小女子记性不差,那位姑娘该是唤作沁之。”

  男子低眉一笑,自是风姿卓越:“温姑娘也是好记性。今日只有在下拜访,沁之尚在客栈。”

  “客栈?”温清玉眉目一挑,“不知是哪家客栈?似沁之姑娘这般容貌倾城,顾公子倒是放心?”

  顾子引轻轻一笑:“华升客栈,昨夜刚入京。倒也不觉得什么,如何不放心?天下能欺得了沁之的还真不多。”

  温清玉脑海中略过那日柳林涧边,她足下一跄在地,那位名唤“沁之”的青衣女子敏觉间长袖翻舞,自是可以保护自身。

  “出来了许久,此趟既是为了送回玉佩。玉佩送到,在下也要告辞了。”顾子引白衣一起,道。

  玲珑看了一眼温清玉。

  温清玉浅浅一笑:“有劳公子了,稍候二十两小女子会命人送去。如公子所言互不相欠是最好。”

  其实当日柳林涧边,一匹马的恩惠又岂止二十两而已。既是他想互不相欠,那便不相欠吧。

  顾子引白衣一袭,由玲珑引路,照着原路离开。

  玲珑看到顾子引掏出那块玉佩的震撼,无可言喻:“公子可知道小姐的清玉价值几何?”

  “何止千金。”男子淡淡道。

  玲珑心中诧异,若是换做旁人,哪里还会将这块青玉还回。

  襄侯府前院,不知想到了什么,玲珑忽然面色一动,脚步也不由定住,猛然看着顾子引,手怔怔指着大门口之处:“那边出去便可。”

  顾子引心中生疑,却也不多问:“谢过姑娘。”

  白衣衣袂扬起,便径直朝着玲珑所指方向而去。

  玲珑立在原处,皱着眉,良久不言。

  身后襄侯府大门大开,顾子引回头,面容之上净是温和,这便是云国温千山的府邸。

  “公子。”不远处传来熟悉清冷的声音。

  顾子引下意识循着声音方向望去,不出所想,这声音正是沁之。

  沁之立在顾子引右侧不远。

  “沁之?你此时该在客栈的,你在等我。”这一句,顾子引说得肯定。

  沁之一袭青衣,柳叶眉弯,巧鬓云髻,美目盼兮。手中还拿着一把白色未湿的纸伞,静静立在襄侯府红墙之前,身形曼妙,容颜倾城:“一大早不见了公子,沁之猜想公子该是来了这里。”

  “师傅的信函呢?”

  沁之从容:“已经送进宫了。”

  “回客栈吧。”

  “嗯。”

  二人对话干脆直接。

  温府的花园凉亭,温清玉与玲珑。

  青玉玉质剔透明净,质感冰凉,随温清玉多年。

  温清玉端详着手中的青玉,左看右看,良久无言。

  玲珑靠近温清玉身边:“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碧绰苑里凉着的清粥这会儿吃起来恰好,况且这边风渐渐大了。”

  温清玉点点头,将青玉收入腰间,起身由玲珑扶着。

  没走几步。

  “小姐离府是因为方才那个男子么?”玲珑许是看到那个姓顾的男子伸手掏出那块青玉的震撼还未消除。

  温清玉闻言不觉一阵惊异,不消片刻便缓过劲来,嗔笑着道:“不是。”

  “可是这块青玉,是一直随在小姐身边不离半分的。”玲珑声音闷闷的。

  温清玉方觉玲珑此时的心思,只道:“玉是死物,人是活物。若非这块玉,若非顾公子,此刻的我还不知在何处。我与顾公子只有一面之缘,离府自然与他无关。”

  “可是……”

  “我只是拿这块玉与他换了一匹马,否则我也回不来。”又见玲珑张口要问些什么,温清玉又接着道。

  玲珑不解:“小姐回来之时,孤身一人。”

  “那匹马……”温清玉言语一顿,“入城前被我用来换了四两银子。”

  温清玉若非如此,她哪里可以买来一支七成像的玉笔动容温清许出手呢?

  重回温家,一切都会不一样。

  此后多日,主母何氏的碧绰苑里,温清玉一直住着,脚上的伤好了许多。虽是留了伤痕,可好歹没有了大碍。温千山不说要她住回白露阁,何氏也不说。

  一日午后,温千山鲜见地来了碧绰苑里饮茶,何氏与温清玉陪坐。

  “身子怎么样了?”温千山淡淡道。

  温清玉自然明白温千山是在问她:“已经好了大半,大夫说往后要少吃些辛辣会好得快些。”

  “嗯。”温千山轻应。

  温清玉好奇于温千山的关心。自温清玉落伤至今,温千山朝中繁琐,除却让安子来问,还不曾亲自来看过。何氏与温千山夫妻多年,见温千山眉头一皱间便知道温千山这趟来有旁的事情。

  “边关缺饷,国库空虚,群臣苦无良策,已是耽搁多日。今日太子朝上启奏,由爱国之士自发奉出瑰宝,以民间竞拍之法向国中商人募集。”温千山道。

  爱国之士多不胜数,必会筹得无数瑰宝,云国连连战祸,但国中富贾大有人在,单是以云国四商富可敌国的家底,粮饷之事得以解决,不过吹灰。

  “这次,夫人你随我出席。”温千山看着何氏,道。

  何氏诧异,继而笑了道:“妾身身子不好,留在府中调理更好,况且随老爷出席勾洽,向来便是邵妹妹做的事情。”

  “这一次你去。”温千山态度一硬,又对着温清玉道,“清玉你也去,太子殿下私下指明要你一起去。”

  此言一出,二人皆是怔在原地。

  蜀国宫,君王殿。

  男子一身明黑色蟒袍,慵懒倚在几案边的香榻上,几案之上,是一封黄底书信与一只蓝色苏锦制的香囊。

  香塌边,是云国使臣送来的一纸奏疏。

  男子眼睑未抬:“云国温家的长女已经到了阜城驿馆,你不是亲自动手的吗?”

  “却是属下亲手刺杀,看着温清玉落入护城河。”祁慕箫恭敬立在男子几案前,“属下办事不力,请君上降罪。”

  温清玉?男子双眸微开,黑色平静的眸子暗如深水,看着香塌前奏疏之上的“温衔”二字,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你说那日云都城下,同她见面的是谁?”

  “云国的太子,伏引。”

  第14章 王者之师

  云国太子伏引朝堂提议以民间筹集竞拍之法募得军资之事几日内便口耳相传,地点就定在都城的聚贤雅阁。

  半个月内,云国都城的各大商号都收到了请柬。此次聚贤雅阁的筹资不分贵贱,故而外地亦是进驻来了许多人。

  此际坊间都说,太子府明目张胆宣扬这次筹资的目的,蜀国若有闻风者知晓云资不足,只怕又会蠢蠢欲动。

  可温清玉却觉得,这是太子府里下的一局好棋。

  “听说筹资之法是太子府新晋的幕僚所提,都城之中来了不少富贾,客栈大赚了一笔。”马车之中,玲珑掀开车帘缓缓向外看去。

  坐于玲珑对面的温清玉顺着玲珑掀开的车帘亦是看去,言语淡淡:“既能动用云国商人的财力,又可以让边关驻守的战士觉得朝廷重视,感恩戴德,这个幕僚还是有些本事。”

  玲珑皱了皱眉:“可是云蜀两国争端方止,蜀国那边想来也早已听说,朝臣难道不怕蜀国此时伺机而动?”

  帘外车水马龙,传来不少外地口音,看着帘外人来人往的衣着,各地特色的锦缎丝绸,这一次,想来动静颇大,蜀国知晓不足为奇。

  温清玉摇摇头,若有所思:“正如天下所知,云国妥协,衔儿此刻也该正式入了蜀国宫,蜀国此际若图谋发难,必为天下人所不齿,民心不在。”顿了顿,“况且蜀国早前国内动乱,战祸方绝,也需要时间疗养生息。无需顾虑蜀国,又能令云国上下一心,军民同德,明目张胆反倒比借口藏掖更好。”

  “这样说来,太子这次算是立下了大功了。”玲珑感叹道。

  温清玉闻言,笑得不置可否。

  女子未出阁,本不该出面如此场面,奈何太子指明,温千山也是迫于无奈。

  应温千山所言,温清玉一身盛装,紫色如锦明媚,长衣广袖,裙摆衣袖间,云绣为勾勒,勒出了一抹彩云出月,皎洁清丽,梅花妆下一笑间淡漠凉薄。

  此刻看天色约莫午时模样,马车正在往聚贤雅阁的方向驶去。

  这一路,看到不少装饰华丽金贵的马车亦是同向而去,想来也是往聚贤雅阁去的。

  温千山与主母何氏坐在前面的马车里,马车外风一扬,何氏一时未觉,微咳了几声。

  “调养了这么多年,终究不见大好。”温千山察觉,叹了声。

  何氏闻言安慰:“比起过去已是好了许多了。”

  温千山闻言不语。

  二人久不独处,已是良久无言。

  隔着车帘,温清玉看到云都之中,两人两马。一人一袭黑色劲装,身形颀长,神色慵懒。一人策马其身后,亦是黑色装束。

  “君上何以要称病来云国?”祁慕箫策马身后,压着声音道,“今日聚贤雅阁里云国权贵聚集,君上万金之躯,不该以身犯险。”

  “正是因为聚贤雅阁热闹,才要来看看。”男子惬然慵懒眯了眯眼,意味深长。

  聚贤雅阁始建于先帝大同八年,距今已有四十余年的历史。中间扩张改造,如今已成了整个云国都城显贵亲胄出入的标志场所。

  未时时分,众人大多依时出现在了聚贤雅阁。

  今日聚贤雅阁里为了方便未收到请柬而来捐赠竞拍的富人取消了门禁,但由于是太子提议,护卫巡守还是设在了聚贤雅阁的楼道院落间。

  温千山三人被安排在聚贤雅阁正厅左边的次座,在司空大人张髯的后一位,正对面是如今圣眷正隆的袭嫔娘娘的父亲,当朝右仆射杨辞。

  朝中有名望的朝臣,云国富商贵胄皆在这处大厅聚集。

  其实当中未必都是为了来帮忙的,而是来寻个契机飞黄腾达的。除了今日这个契机,还能有什么场合,会把云国有名声有财帛的人都聚集在一处?

  当中的人心思不同,但最后的结果都会顺着朝廷的心意。因为此刻,大厅的中央已经放置了无数珍宝。

  竞拍之法,大多用于民间俗世,用在这样的场合,还是第一遭。

  温清玉凝眉扫视着四周的人,大多都是一身华服,高谈阔论。

  忽然,一抹出尘的白色出现眼前,在众人的华服中独独突兀。温清玉眼神一动,温润如玉的谪仙气华竟也入了这喧嚣之地?

  衣袂飘飘间,顾子引忽觉身上落了一道眼神,下意识间回头便见到了温清玉,没有半分意外。

  这身白衣如雪,立在众人之间,格外风姿卓越。

  “温姑娘。”温清玉只觉身后一声低唤,收回眼神,回神之间,手中已被人塞进了一张柔软的字条。

  温清玉顺手接过。

  诧异回头,身后却已经无人了。

  温千山与何氏神色不变,没有发现这一幕。

  厅中央已经陈列了许多珍宝,每个珍宝下都书写了原主人的名字。之所以说是原主人,这些珍宝出现在了这里,便注定了要待价而沽却不得分毫。

  温清玉暗暗将纸条展开在几案之下。“j□j见”三个字熟悉无比——是伏引的笔迹。

  曾经的情谊,她对他的字迹实在太过熟悉。

  温清玉心中已有个大概,太子指明让她来这样的场合,无非是要以皇家的身份压制她不得拒绝。温府花园里,她冷淡漠然,想来他也不会私自来碰钉子。

  不觉讽刺,说来实在可笑,上次是她写了书信让他出现,如今是他来塞纸条让她出现。这便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

  聚贤雅阁的主人是一个中年男子,亦是此次筹资集会的重要人脉。主责便是这筹资集会。

  温清玉见此际温千山在与厅中人都在聊着,只同何氏道了声,不曾叫上玲珑,便出了聚贤雅阁的大厅。

  聚贤雅阁的j□j,是唯一一处没有护兵站立的地方,一处幽静的古径通幽,两边矮株的香樟,古朴的十字路延绵而去。

  聚贤雅阁之所以成为云国臣民趋之若鹜的地方,便在于,在聚贤雅阁之中体会出的雅致情调是别处没有的。

  她立在j□j深处,真的很好奇,太子究竟还能说出多少煽情的话。

  “清玉,你果真来了。”不消片刻,温清玉身后乍起太子伏引惊喜之声。

  温清玉回头,面上挂了一丝温柔的笑意:“臣女恭喜太子殿下。”

  伏引一愣,许是不曾想到温清玉会忽然对他笑脸相迎。

  “太子殿下今朝有此建树,君上必会对殿下刮目相看。”温清玉皓齿轻启,面上挂着的都是无害的笑意。

  此刻的温清玉,不见了花园里的疏离冷淡,反倒笑得温良明媚了。

  “清玉,一个多月不曾见你,我还以为你仍恼着我。”伏引欣喜道。

  “怎么不该恼你?”温清玉笑意一敛,口气都变得硬了几分。

  何止是恼,简直是恨。

  伏引立在原地,岂知下一刻,温清玉又换了笑意:“太子殿下如今圣宠优渥,臣女哪里敢?”

  臣女臣女,臣女二字落在伏引耳中,句句讽刺。

  可温清玉面上似真似假的神色却看不清虚实:“太子府里新晋了位幕僚,心思通透,观政局于微,想来太子您的地位必会牢不可破。”

  “顾子引不是我征召,而是父王塞进太子府的。师承璇玑,是云国王者师的传人。”伏引道。

  顾子引!闻言一惊,温清玉脑中不禁又浮现起那一袭胜雪。一身出尘,只原来他是璇玑的弟子,王者师的传人。

  自云国建国以来,已历经三代君主。

  每代君主身边都有一个来自璇玑的幕僚,由璇玑养育,医术天命,政局博弈,皆为能也。而王者师,王者之师,便是云国上下对他们的称呼。

  当今云国君王伏褚当年也便是以王者师传人君陌褚一力辅佐。

  顾子引是王者师的传人,辅佐的便是云国当今的太子伏引。二者名字中相同一个字,便是同为一体的寓意,意味着顾子引一生,都注定生为云国,温清玉竟未早些联想。

  那么他出现在聚贤雅阁,也是不难理解:“有了王子师的辅佐,太子殿下继承王位,指日可待。”

  “清玉,你依然是我与父王认定的太子妃。”伏引强调着。

  他与他的父王?

  温清玉盯着伏引的眼睛,似笑非笑:“你爱我么?”

  “一直都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