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我想这样最好。”
“我要……”他模糊地指向卡车。“我要回家,照你的建议去做,只看好的一面,希望我的婚姻会成功。”
“我知道。”她低语。
他注视她挣扎地掩饰感情,但是颊上的红晕泄漏了一切,令他忍不住想起玛丽号上的时光。他的双手紧贴大腿,以免冲动地摸她。
“呃,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刚才怒冲冲离开的方式太无礼。”
她再次颔首,努力隐藏眸中的泪。
“呃……”他退后一步沙哑地说:“祝……祝你圣诞快乐,希望你的事业一切顺利如意。”
她抬起头,他看见泪水在她眼角闪烁。“谢谢你。”她强颜欢笑。“也祝你圣诞快乐。”
他退到台阶边缘。有那么令人心酸的一刻,他们用眼神诉说着对彼此的渴望和需要。她的棕眸带着泪光,他的蓝眸显示他正极力压抑拥她入怀的冲动。他再次握紧拳头又放开。
“再见。”他的唇动了动,但是没有声音出来。然后他断然地转身走出她的生活。
那之后,他避开邮局和杂货店,并在家里吃午餐。清晨他固定走一趟面包店,心中经常幻想和她不期而遇,两人相视而笑的景象。
但她喜欢吃蛋当早点,他早就知道。
湖湾完全结冰,他天天驾驶雪车到湖上钓鱼,却常常是瞪着洞里的湖水思念梅琪,猜测她喜不喜欢吃炸鱼。他想送她一尾新鲜的鳟鱼,毕竟鱼多得吃不完。但是送鱼只是再见她一面的借口,因此他将多余的鱼送给麦克和母亲。
他做了个雪橇送麦克和贝拉的孩子当圣诞礼物,当他拿给南茜看时,她只是摘下眼镜匆匆看一眼。“嗯……不错,亲爱的。”随即又埋首在帐簿里。
周末他和南茜着手布置圣诞树,挂上小灯、玻璃球和玻璃冰柱。这些经年使用的装饰品是南茜自百货公司买回来的,当时他会不悦地认为这种装饰太单调。但是南茜责备他没有品味,她认为它们看来高雅而优美。
他不要高雅优美,他要母亲拥有的那种充满回忆和传统的圣诞树,树上的装饰品来自兄弟姐妹儿时的工艺杰作、母亲小时候的玩具和友人送的饰物。但是他的树冷漠得一如南茜放在厨房的木头水果,毫无生气。所以他常在黄昏时分去母亲或麦克家,分享他们的亲密气氛。
瑞克瞪着树上一明一灭的灯光,心里想的却是梅琪。他暗自想象如果当初娶她,今天的圣诞节又是何种景象。他会儿女成群吗?大家会围着圣诞树庆祝吗?他想象梅琪置身在她那崭新的厨房里,回忆他和电匠、梅琪一起喝咖啡的那一天,情不自禁地非常思念她。
同一时候,她也在思思念念,心底总是若有所失。这种感觉实在毫无道理,人怎能失去他未曾拥有的东西?她所失去的只有对菲力的思念。梅琪惊讶地发现自从回到故乡,她的自怨自艾已经逐渐消逝,只剩下往日和菲力在一起美好、快乐的回忆。失去菲力的哀怨和忧伤日渐减轻,但对瑞克的思念却与日俱增。
佳节渐近,许多个黄昏,她酸甜掺半地回想两人的相处:在手电筒的光线下首度参观整幢屋子,下雪的那一天在大街上共进午餐,前往史特湾等待。曾几何时诸多回忆这般悄然地筑了起来?他也在回忆吗?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使她确信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席瑞克是有妇之夫。她一再提醒自己,然后落寞地等待圣诞节来临。
借由父亲的协助,她将床垫扛上二楼。铺上崭新的床单和鹅毛被后,她横躺其上,瞪着天花板思念一个她不该思念的人。
卜马可打电话来邀约。她再三婉拒,但是他锲而不舍,最后她答应了。那顿饭索然无味,席间充满他浓郁的古龙水香味。入夜他送她回家时试着再约她出去,但他不是瑞克,她坚决地推辞。那之后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电话来,她依然拒绝。
凯蒂来电话,她预计12月2o回家过节。梅琪装饰圣诞树、烘制饼干和水果蛋糕,并且分别包装送给家人的礼物。她告诉自己生命中缺乏男人没关系,至少她还有父母、凯蒂和露露爱她,这就够她感恩了。
星期二早上天气预报有暴风雪来袭,中午时分来自加拿大的雨雪飘过绿湾,开始密密飘下,其中夹着每小时3o英里的强风。午后两点学校停课,下午四点所有的商家提早打烊,7点左右路上已毫无人迹,救难队伍出动。
瑞克1o点就寝,但是一小时后尖锐的电话铃声使他惊醒过来。
“哈罗?”他半睡半醒地咕哝。
“瑞克?”
“是的。”
“我是警长办公室的桑鲁斯,目前我们遭遇紧急状况,全郡各处都有迷路的旅客和行人,我们需要所有的雪车加入救援。”
瑞克抓抓头发。“当然,你要我去哪里集合?”
“吉而伯特消防站,请你随身携带紧急救援设备。”
“好,我15分钟赶到。”
他急急忙忙套上衣裤,拿了一个黑色大塑胶袋,把蜡烛、火柴、手电筒、报纸、鹅毛外套、头罩、巧克力棒、苹果等等全丢进塑胶袋里。他自己则套上雪衣、靴子、手套、滑雪面具和头罩,外带热水瓶和白兰地,才像预备踏出月球第一步的太空人似地跳入寒风中。
从屋里看,说暴风雪似乎是高估了。但是才踏出后门,狂风便使他脚步不稳地摇晃,他几番挣扎才走到车库,然后手脚并用地推开车库门,他将汽油注入油箱,把紧急救援物品的塑胶袋绑在座位上,然后发动引擎,再次面对狂风的冲击。
由眼前情况判断,他估计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躺回温暖的床上。
狂风掀起像一片片毛毯似的雪,覆盖一切。即使只隔一条街,他也看不见大街上的圣诞灯光,直到他驶到灯光的正下方。前方及四周一片白茫茫,偶尔有来自店家或街灯的光芒穿透迷雾照过来。到消防站的半途,右侧传来引擎的怒吼声,另一位像他一样打扮的人朝他挥挥手,两位骑士并肩向前驶,直到借着消防站红灯的指引,穿过大风雪来到集合地点。
站内石纳德正将紧急救援装备交给两个人,并对他们发号施令。“你先去找贝医生,他有胰岛素要交给你送到华特医院。至于你,莱恩,”他对第二个人说。“你到57号公路,那里可能有三辆车困在风雪之中。道奇、瑞克,还好你们来帮忙,双伊路和42号公路还有一些车子受困,如果你们发现任何落难者,就送他们到旅馆或民房,或者送回消防站,你们需要任何补给品吗?”
“不,我有准备。”瑞克回答。
“我也有。”道奇回答。“我来巡逻双伊路。”
“那我负责42号公路。”瑞克说。
他们两人并肩离开,开着雪车直到42号公路和双伊路的交叉口才挥手道别,道奇向左转消失在暴风雪中。
道奇离去后,温度似乎降得更低,风更冷,雪更密集。瑞克的车头灯像火车引擎一样,高高低低地照射着寻找落难者。雪车随着路况震动摇晃或是快速滑行,他只得握紧节流阀控制它。
不久后,他的四肢开始疲惫麻木,左手拇指仿佛冻僵了。他的眼睛隐隐作痛,整个人因为专心搜寻而有些昏昏沉沉。单调的任务使他的感官变得有些麻木,而他不禁害怕会因此而错失待援的汽车。
他纳闷南茜不知身在何处。今晚她没有打电话回家。不知道她会不会遇上这场暴风雪?
他希望母亲安然无事,他向来坚持家里的煤油暖炉还可以用,只不知煤油存量够不够。
他也希望贝拉安然无恙,否则这种大风雪天,全郡又只有一间医院,而且又远在史特湾。
还有……梅琪,孤零零地住在那幢大房子里,湖面吹来的风一定非常强劲。不知道她是不是睡在那张大床上?这种风雪夜她是否仍然想念她死去的丈夫?
如果不是驾驶还有点脑筋,知道竖起滑雪屐,又系上一条红色围巾引人注意,否则他还真会失之交臂。狂风呼呼地吹动围巾,显示有辆汽车半埋在雪堆底下。瑞克心跳怦怦地踩下油门。人会因为窒息死在汽车里面,也可能因为离开车子,而冻死在大风雪里。
他想起以前曾经救过一个溺水的小孩,当时他心中充满恐惧,深怕自己迟了一步,而今亦然。他在雪车停稳之前已跌跌撞撞地跨进及腰的深雪里,一心救人。
“哈罗!”他大喊着推开雪堆,伸手一摸,的确是车身。
他似乎听见一声模糊不清的“哈罗”,但也可能是风声。
“挺住,我来救你!别开窗!”他不耐地脱掉面具舀了几瓢雪,终于触及金属物。
这次他听见清晰的哭声,以及难以辨认的呢喃。
他以手刮掉玻璃上的雪。看见上一张模糊的女性脸孔和哭声。“噢,老天,你找到了我……”
“好了,开点窗户使空气流通,我来开车门。”他命令道。
几秒后他打开车,发现一位受惊的少女涕泪横流,她身着牛仔夹克,头上绑着暖脚套,一双灰色毛袜盖住她的双手,几件毛衣和衬衫分别塞在大腿和脚四周。
“你还好吧?”他脱掉头盔和头罩。
她几乎泣不成声。“噢,天……我……我……好……害怕。”
“车里有暖气吗?”
“有,直……直到……汽油用完了。”
“你的四肢还好吗?能不能动?”他从塑胶套里取出一个白色小囊。“来。这是化学的暖手囊。”他用力揉搓。“只要用力揉搓就能生热。”他俯身替她脱去手套,将纸囊放进她手中,用他的大手裹住再朝里面吹气。“动动手指头让我知道。”她弯弯指头,他微笑地看着她涕泪纵横的脸。“很好,觉不觉得它开始发热了?”她孩子气地抽抽鼻子,可怜兮兮地点点头,泪水依然汩汩而下。
“你把它放进手套里揉搓,一、两分钟后手就热多了。”他再问。“你的脚呢?”
“好……好像失去知觉了。”
“我还有暖脚囊。”他替她脱掉皮鞋。“你的雪靴呢?”
“我……我放……在学校里。”
“在这种12月天?”
“你的……口气好像我……外婆。”她虚弱地故作幽默。
他咧嘴微笑。“呃,做外婆的偶尔也会知道什么最好。”不多时,他替她套上暖脚囊和毛袜,并强迫她喝下掺白兰地的咖啡。
她呛得猛咳。“哇,好难喝!”她用力擦嘴巴。
他帮她套上雪衣、靴子、头盔和头罩。“小姐,”他边做边说。“下次冬天上高速公路,我希望你有更好的装备。”
“我怎么知道天气这么糟?我一辈子都住在西雅图!”
“西雅图?”他正替她扣上帽带。“你一路开车过来?”
“不,我念西北大学,从芝加哥回来过圣诞节。”
“你家在哪里?”
“溪鱼镇,我妈在那里经营家庭式旅馆。”
西雅图,芝加哥,溪鱼镇?
“噢,怎会这么巧。”他喃喃。
“什么事?”
“你不会凑巧是施凯蒂吧?”
她目瞪口呆,惊讶的表情显而易见。
“你认识我?”
“我认识你母亲,我叫瑞克。”
“瑞克?你是席瑞克?”
这回换他大吃一惊。凯蒂的女儿怎会知道他的名字?
“你们一起参加毕业舞会!”
他哈哈大笑。“是的。”
“哇……”这种巧合令凯蒂咋舌不已。
他又笑了。“呃,凯蒂,我送你回家吧,免得你母亲担心。”他扶她走向雪车。“你坐后面,双手抱紧我的腰,好吗?”
“好的。”她依言而行。
“好了吗?”他扭头喊道。
“好了。瑞克?”
“什么事?”
“谢谢你,这一生我从没这么害怕过。”
他拍拍她的手。“坐好!”他发动引擎开向梅棋的家。
他抓紧节流阀,感觉凯蒂的双手抱住他的腰,心里不住念着:“梅琪,梅琪,梅琪。”如果当年在果园里运气差些,如今身后的女孩可能就是他的了。
他想象梅琪在厨房里坐立不安,频频向外探看女儿的归来,甚至急得打电话到芝加哥探询女儿离开的时间。她惊慌失措地来回踱步,可是无人能分担她的忧虑。
梅琪亲爱的,她很好,我正要送她回来,你别担心。
狂风呼呼迎面刮来,瑞克缩在挡风镜后面破风前行。他大腿肌肉因为用力而发热,但他并不在乎,因为他正往梅琪的家而去。
雪越落越密集,前方视线模糊。但他不理会天寒地冻,专心想象温暖的厨房和一个倚门等候的妇人,当她看见他们回来时,一定会惊喜地敞开双臂迎过来。他会发誓要保持距离,但是命运另有安排,他的心欣喜万分地期待再和她相见。
梅琪以为凯蒂最晚7点会到家,等到9点还不见人影,她着急地打电话到芝加哥,1o点又打给高速公路巡逻队,12点左右仍消息全无,她心急如焚地来回踱步,已近流泪的边缘。
午夜一点她放弃等候到佣人房睡觉,但是辗转反倒,难以入眠,只得起身泡壶茶,面对窗口坐在桌缘,瞪着窗外风雪飞舞。
老天爷,求你保佑她安然无恙,我不能也失去她。
最后她终于支撑不住开始打盹,一点2o分左右,远方模模糊糊的声音接近上方的路面。雪车!她急忙奔向窗口,一道光芒越来越近,雪车出现在积雪的路面上,然后冲下斜坡直朝后门而来。
引擎还没熄火,梅琪已经狂奔出去。一位骑士跨下后座。声音闷闷地喊道:“妈!”
“凯蒂?”梅琪站在及腰的雪堆里,对方虽然戴着面具,但的确是凯蒂的声音。
“噢,妈,我回来了!”
“凯蒂亲爱的,我一直好担心。”释然的泪水刺痛梅琪的眼睛,两人笨拙地抱在一起,中间隔着凯蒂厚重臃肿的衣物。
“我的车子打滑……我好害怕……但是瑞克及时找到我。”
“瑞克?”
梅琪扭头一看,瑞克熄掉引擎正朝她们走来。即使隔着滑雪面罩,那对眼睛仍然异常熟悉,还有那张深深铭刻在她心底的嘴。
“她很好,梅琪。外面很冷,你们最好快进去。”
这个不速之客令她心跳加速。“瑞克……你……为什么……怎么会……”
“进去吧,梅琪,你快冻僵了。”
他们鱼贯而入,瑞克随手关上后门。他脱掉头盔和面罩,其间凯蒂像小鸟一样的叽叽喳喳诉说自己获救的经过。
瑞克上前替她脱掉头盔,她的唇冻伤,鼻子通红,眼中却满是兴奋,因为危险已过。她激动地投入母亲怀里。
“噢,妈,这一生我从没有这么高兴回到家!”
“凯蒂……”梅琪闭上眼睛拥紧地。“这是我一生中最长的一夜”
她摇晃着历险归来的女儿,直到凯蒂说道:“妈?”
“什么事?”
“我内急,再不上洗手间我就要出丑了。”
梅琪哈哈大笑地松开凯蒂。她急忙脱掉厚重的外套冲进浴室。
瑞克和梅琪饶富趣味地目送她离去。
梅琪转身面对瑞克。笑意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关怀。
“你不是凑巧在大风雪里开车经过吧,对吗?”
“不,警长来电征求自愿支援的人。”
“你出来多久了?”
“一、两个小时。”
他就站在门边,头发蓬乱,胡须待刮,但是邋遢的外貌丝毫不减他的吸引力,他仍是她理想中的男性。
他望着她朝自己走来,赤着脚、一身睡袍、脸上脂粉不施、秀发披散下来,心想:老天,怎么会这样?我又爱上她了。
她停在他面前仰望他的眼睛。“谢谢你送她回来,瑞克。”她轻声说道,踮起脚尖拥抱他一下。
他的双臂扣紧她的身躯。两人双眸紧闭,身体文风不动地维持他们渴望了数周的姿势。
“不客气。”他喃喃回答,心跳如雷鸣地继续抱紧她。他们静静地相拥而立,聆听彼此的呼吸和脉动。
别动……不,别动!
“我知道你一定会担心得睡不着。”他低语道。
“的确,我急得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
“途中我一直想象你在厨房里……心急如焚地等待。”
“她向来不穿靴子。”
“下次她会了。”
“这是全世界最好的圣诞礼物,谢谢你。”
“梅琪……”
浴室传来冲水的声音,他们勉强分开,静静地凝视对方的眼睛。瑞克握住梅琪的手肘,暗忖她刚才一席话的含义。
浴室的门被推开来,梅琪俯身捡拾地上的雪衣和头盔头罩,以掩饰她晕红的双颊。
“哇!究竟几点了?”凯蒂进厨房时问道。
“两点左右。”梅琪回答。
“我最好走了。”瑞克补充。
梅琪转向他。“要不要先喝杯热茶?吃点东西?”
“最好不要,但是我得打电话回消防队,看看他们还需不需要协助。”
“当然,电话就在那里。”
趁着瑞克打电话,梅琪将饼干点心分装成盘。饥饿的凯蒂则跟在她后面,每样点心都试吃一点。
瑞克放下电话回过头来。
“他们要我再出去转一趟。”
“噢,不,”梅琪烦恼地望着他。“外面风狂雪大,好危险。”
“只要装备齐全就不会太危险。”
“你真的不要先喝点咖啡?热汤?”只要能多留他一会儿。
“不了,外面可能还有人等待援救。”他戴上头盔头罩,穿上雪衣和手套。
他抬起头,整张脸只露出眼睛和嘴巴。那对眼睛湛蓝如海,美得令人屏息,而他的嘴——呃,那张嘴教过她亲吻,而今她多么渴望再吻一次。他宛如小偷一样……悄悄溜进她的生命,偷走了她的心。
“路上小心。”她静静地说道,递给他一包饼干。
“我会的。”他接过去。
“你能不能……”梅琪眼中露出惊慌。“你安全回到家后打个电话给我,可以吗?”
她女儿就在旁边,她做这种要求令他大吃一惊。
“当然,别担心,梅琪,我已经有多年的救援经验,向来准备齐全而且随时谨慎。”他看看手中的饼干。“呃,我得走了。”
“瑞克,等等!”凯蒂一嘴饼干地跑过去拥抱他一下。“谢谢你,你救了我一命。”
他微微一笑。“答应我下次记得随身携带紧急装备。”
“我答应。”她微笑地退开,随手抓起另一块饼干。“想想看,救我的人竟然是和我母亲参加毕业舞会的男人,我的朋友一定很想听我这段惊险之旅。”
瑞克来回打量两个女人。“呃……”他指指饼干。“谢谢你,梅琪。凯蒂,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打电话,梅琪无声地说道。
他颔首以对,转身走进暴风雪中。
第十一章
梅琪清晨醒来,窗外一片银白,她静静地躺着凝视窗外的雪景。瑞克是否已安然返家?他今天会打电话来吗?
室内安详宁静,席梦思床温暖怡人,她蜷缩在暖和的被窝里,回想在瑞克怀中的时光:他冰冷的雪衣贴着她的脸,温暖的手放在她背上,暖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他身上的男人味还夹杂着冬天的味道。
那短短的宝贵时刻里,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身体传递的讯息远胜于口头的言语。未来又会如何呢?
他的妻子随时会搭机返家过圣诞节,接受翡翠耳环作圣诞礼物。他会随手替她戴上吗?她会送他什么?交换礼物过后,他们会不会云雨一番?
梅琪紧紧闭上眼睛良久良久,直到瑞克和南茜的身影渐渐退去,直到她暗暗斥责自己,再次谨慎起来。
她下床套上睡袍,走进厨房做早餐。
大约9点半左右,凯蒂懒懒地走进厨房。母女俩身着睡衣,双脚架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悠闲地享受茶和咖啡。一辆雪车缓缓爬过积雪的路边,冲进后院,就在后门六英尺外戛然熄掉引擎。
“是瑞克!”凯蒂欢呼地跳下椅子。“他把皮箱送过来了!”
梅琪匆匆躲进浴室,心跳怦然。昨夜她一味担忧凯蒂的安危,无暇顾及蓬乱的外貌,此刻心慌意乱地猛梳头发,并用橡皮筋束起。她听见门被打开,凯蒂欢呼地说:“噢,瑞克,太棒了!你把我的行李送来了!”
“我猜你会急着要行李,但是你的车可能要过两天才能吊出沟渠。”
梅琪匆匆抹上唇膏,伸手抚平耳际的发丝。
“噢,谢谢你。”凯蒂兴奋地回答。“我刚告诉母亲……咿?”凯蒂语带困惑。“妈,你在哪里?”她转向瑞克。“奇怪,她刚才还在这里。”
梅琪紧紧腰带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压发烫的脸颊,这才踏出浴室来。
“哦,早安。”她愉快地招呼。
“早安。”
他的身形似乎充满整个房间,浑身散发着冬天的味道。他们相视而笑,她故作无事状,但是明亮的唇膏、微湿的鬓发、微喘的呼吸在在透露出她的心情。
“天哪,你没睡觉吗?”她故意引开他的注意力。
“睡够了。”
“呃,坐一下。我把咖啡加热。吃过早餐了吗?”
“没有。”
“我没有甜甜圈,只有煎饼。”
“煎饼也不错。”
凯蒂疑心地来回打量他们,梅琪转向火炉以掩饰她晕红的双颊。
“培根肉要吗?”
“如果不麻烦。”
“一点也不麻烦。”当你爱上某个男人,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他脱掉雪衣坐在桌边,她则忙碌地准备早餐,害怕转过身来,更怕凯蒂察觉更多。
“今天好吗?”他问凯蒂。
“好,昨夜我睡得像条猪。”
梅琪察觉女儿语气中带着某些警觉,显然她正试图弄得楚室内暗潮汹涌的原因。
梅琪强自压抑着,将咖啡端给瑞克。他仰头对她灿烂一笑,梅琪讶然地发现如果不是凯蒂就在附近,他八成会一手将她搂过去。她赶紧放下咖啡,退到炉旁。
为他准备早餐使她有一种妻子的感觉。这种念头要不得,但却再真实不过,而且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幻想。
他吃了两块煎饼、四片培根和四杯咖啡。梅琪则坐在他对面,努力不在他开口的时候直盯着他的嘴巴。
“以前你常和我母亲约会。”凯蒂说道。
“嗯。”
“还和她一起参加毕业舞会?”凯蒂一味追问。
“嗯,还有露露和尔尼。”
“我听过露露,但谁是尔尼?”
“他和我是高中同学,我们常在一起。”
“他也是放火烧谷仓的其中一个?”
瑞克惊讶地望向梅琪。“你告诉她的?”
梅琪也是大吃一惊。“我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件事?”
“我小的时候。”
梅琪一脸赧然。“我不记得了。”
“那是意外,”瑞克解释道。“可能有人大意乱丢烟蒂,但不是蓄意纵火。有些事只是好玩,例如把女孩们带到鬼屋,好吓吓她们。”
“还把猫灌醉了。”梅琪提醒他。
“梅琪,那是尔尼灌的,不是我。”
“那又是谁射下老包鸡舍的烟囱呢?”她笑容可掬地问道。
“呃……那只是……”他懊恼地挥挥叉子。
“还在凌晨一点,从山坡上滚下5o个空奶油罐,那噪音几乎吵醒全镇的居民。”
瑞克哈哈大笑。“该死,梅琪,我还以为那件事是神不知鬼不觉!”
他们忘了凯蒂的存在,沉浸在回忆里。凯蒂来来回回打量他们俩,兴致勃勃地聆听,直到瑞克饱足地站起身来。
“好手艺,梅琪,谢谢你的早餐。”
“不客气,也谢谢你送来凯蒂的行李。”
他推开后门。“圣诞快乐。”
“也祝你佳节愉快。”
他终于想起来补充一句:“你也是,凯蒂。”
“谢谢你。”
他离开后,凯蒂走向梅琪。“妈!你们两个搞什么飞机!”
“没事。”梅琪径自将磁盘端到水槽。
“没事你会匆匆跑进浴室梳头抹胭脂?别瞒我了。”
梅琪感觉自己脸上的晕红,只好一径背对女儿。
“我们只是又变成朋友,他帮我取得营业许可罢了。”
“那么甜甜圈又是怎么一回事?”
梅琪耸耸肩。“他喜欢吃甜甜圈,这个嗜好我早就知道。”
凯蒂突兀地站在梅琪旁边,扣住她的手臂仔细审视她的脸。
“妈,你心里有秘密,不是吗?”
“他是有妇之夫,凯蒂。”梅琪继续清洗碗盘。
“噢,老天,妈,你不会爱上有妇之夫吧?这太复杂了。你知道……呃……人家怎么说寡妇的。”
梅琪骤然抬起头,双唇抿紧。“而且你也这么想,这是不是你想说的?”
“呃,他们的确那么说。”
梅琪怒由心生。“他们怎么说,凯蒂?”
“唉,妈,你不要这么生气。”
“我有生气的权利!你怎敢指控我——”
“我没有。”
“事实如此。”
凯蒂也跟着生气了。“我也有权利,毕竟父亲尸骨未寒,不过一年而已。”
梅琪翻翻眼睛。“噢,我真不敢相信。”
“妈,我看见你看他的眼神,而且你脸都红了!”
梅琪擦干双手,怒冲冲地直视女儿。“就一个想念心理学的女孩而言,你对人际关系和感情还有太多要学习的地方。我爱你父亲,但是他死了,我还活着!如果我决定爱上别人,也没有义务先征求你的同意!现在我要上楼洗澡更衣,你可以乘机想想是不是该向我道歉!”
梅琪大步离去,抛下凯蒂兀自惊讶不已。
她的爆发在接下来的假期中平添了一股压力。凯蒂没有道歉,此后两个女人硬邦邦地彼此相待。凯蒂只在必要时才开口,否则都把脸埋在书里头。第二天她宣布改变机票的行程。圣诞节过后搭机飞往芝加哥,再转飞西雅图。
圣诞夜那天,梅琪只觉得紧绷的压力已经由肩膀累积到颈项,再加上菲娜极其勉强同意来过节,圣诞节就此诸事不顺遂。
首先是菲娜一进门就唠唠叨叨,趾高气昂、凡事指责的态度破坏了整个佳节的气氛。
梅琪勉强带她参观整幢房子,结果情况更糟。她先是批评厨房的餐桌旧得应该烧掉、浴盆刷洗困难,其次又批评蜜月套房的家具贵得吓人,简直浪费钱,最后梅琪只觉得自己血管中流的全是火药。她独自进厨房,几分钟后,菲娜端着酒杯进来,发现她正暴躁地切着火腿肉。
“梅琪,圣诞夜我不想提起不愉快的事。但我是你的母亲,如果我不说你,谁会说呢?”
梅琪抬起头,全身毛发倒竖,心想:妈,你随时都在制造不愉快。
“什么事呢?”
“你和席瑞克之间的事。人们已经开始风言风语了,梅琪。”
“我和席瑞克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这是小镇,你又守寡,应该行事谨慎,注意自己的名誉。”
梅琪再次暴躁地切火腿,这已经是第二次她所爱的人,警告她小心寡妇的名誉。
“我和他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你们在大街上调情还说没事?两个人在众目瞪陵之下并肩坐在椅子上吃午餐,这叫没事。梅琪,我还以为你向来聪明又理智。”
梅琪气得说不出话来。“别忘了那一夜,亲爱的。”菲娜还在说。“他来家里接你,你的精心打扮和反应我全看在眼里。当时我就想警告你,但是……”
“但是你一直等到圣诞夜才说,不是吗,妈?”梅琪不再切肉,直视着母亲。
“你没有理由对我发脾气,我只是警告你外面已经有风言风语了。”
她埋首切肉。“他们的嘴巴我管不了!随他们说好了!”
“他们说看见他的车子停在你家门前,然后你们一早就到史特湾吃早餐。现在凯蒂又说他在大风雪夜来看你!”
梅琪摔下菜刀,愤怒地摊开双手。“噢,老天爷!他不过借我卡车去载家具!”
“那是你的说法,梅琪!”
“而且你也知道他救了凯蒂!”
菲娜嗤之以鼻,扬起一道眉毛。“老实说,我不想听细节。你要记住自己不是十来岁的少女,而且别人没有忘记你们高中时是一对!”
“那又怎样?”
菲娜逼近一步。“他有家室,梅琪。”
“我知道。”
“他太太常常不在家。”
“我也知道。”
菲娜迟疑半晌,挺直肩膀说道:“你不在乎,对吗?”
“我不在乎那些捕风捉影的风言风语,”梅琪将火腿片放进盘子里。“他只是朋友。那些人一定闲得没事做才绘声绘影,闲言闲语。”她挑衅地斜睨母亲一眼。“那也包括你,母亲!”
菲娜肩膀一垮。“噢,梅琪,你真让我太失望了。”
站在母亲前面,梅琪更是失望至极,她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我知道,妈,”她沮丧地回答。“我怎么做似乎都无法讨你欢喜!”
直到她的眼泪终于涌出来,菲娜才上前一步搭住她的肩。
“梅琪,你知道我是为你的幸福着想。”
菲娜曾几何时关心过别人的“幸福”?事实上她反而像是见不得别人快乐幸福。但是为什么呢?因为她自己不快乐吗?因为多年来由于她的冷漠,迫使她的丈夫退缩,两个人等于过着分居的生活?或是一如梅琪所怀疑的,她在嫉妒,嫉妒她和菲力婚姻美满?事业成功?或者是她的生活方式?财富?难道菲娜心眼狭小得不愿看见女儿比自己更好?或者只是她惯于发号施令,要求别人遵从?
无论原因是什么,厨房的一幕已经给圣诞夜蒙上一股阴影。她们一心期望一天结束,吻别时,菲娜和梅琪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圣诞节那一天,梅琪受邀到露露家,但是凯蒂说她不想和一堆陌生人在一起,宁愿独自去外婆家。
第二天,凯蒂的车子装上行李,梅琪陪她走上山坡。
“凯蒂,我很抱歉今年的圣诞节有些不欢而散。”
“呃……”
“而且我们的争吵也令我遗憾。”
“我有同感。可是,妈,求求你别再见他。”
“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有见他。”
“但是我听见你和外婆的谈话,而且我有眼睛,我看得出他很英俊、你们相视的眼神,还有你们相处融洽的情况。你知道那可能发生,妈。”
“不会的。”
圣诞节过后的日子灰色而阴郁,梅琪一直牢记她的承诺,再次专心准备明年春天开业的工作,由于忙碌,她不再想念席瑞克。但是偶有空闲,她仍会发现自己一动也不动地伫立着凝视窗外,他的脸在雪中似乎清晰可见。临睡前那心灵脆弱的时光,他会再次出现眼前,她会再次回忆他们相拥而立的喜悦。
然后凯蒂的警告便会在耳边响起,她只得蜷缩身体,强迫自己撇开他的影像。
除夕夜马可请她上餐厅,但是她决定和露露一起去参加宴会。一月份的第二周,马可再次邀她参加博览会,她依然拒绝。
一月份第三周的某个晚上,她坐在厨房构思宣传手册,突然有人叩门。
她掀起窗帘一探,和瑞克面对面。她开了门,这次没有笑脸相迎,只是一个保守的妇人望着一个深受困扰的男人。
好半晌他们都无言以对,直到他讷讷地说声“嗨”。仿佛他来这里是出于内心交战的失败。
“嗨。”她没有邀请他进门。
他严肃地凝视着她:一件红白相间的大号t恤、只着袜子的脚、头发绑成马尾。他一直努力避开她,详细分析自己的感情,同时也给她时间。他的心中罪恶感和欲望、恐惧和希望交杂。他猜想她也有相同的心境,她的冷漠和退缩也都在他意料之中。
“我可以进来吗?”
“不行。”她依然挡在门口。
“为什么?”他静静地问。
她真想缩成一团,嚎陶大哭,但她只是漠然地回答:“因为你有家室。”
他垂头丧气地合上眼睛,文风不动地站着差不多有一辈子那么久。她静静地等待他离去,好免掉自己因女儿和母亲双双指控而引发的罪恶感。如果可能的话,她真希望不再受他诱惑,也不再回忆。
她等了又等。
最后他深深吸口气地抬起头来,眼中充满苦恼,嘴角下垂。“求求你,我必须和你谈一谈。梅琪,求求你。”
她望一眼地停在路边的卡车,上面漆着他的姓名和电话号码。
“你知道吗?我能清楚地数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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