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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阅读

作品:啊?容嬷嬷!|作者:作者不祥|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6-26 22:58:12|下载:啊?容嬷嬷!TXT下载
  热的文字。

  她说她斗不过我,斗不过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来年的人。

  小燕子也冲着紫薇吼过,你们主仆一条心,我斗不过你们!

  记得当时紫薇反问小燕子,你要斗的人是我吗?

  对故人,我只有叹息,没有反问,如果她觉得我连身体健康都可以拿来编造谎言,我还有什么好说,总不能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就自戕而亡?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还没有彻悟到试生死为无物,好死不如赖活着,日子过得再艰难,我还没有活够。

  就算我得了不治之症,如果是我的朋友,是不是该祈祷我战胜病魔,创造奇迹?纵然没有治愈的可能,也会真心诚意地祈祷。

  静默着,伫立着,在不知不觉中,重温旧事,第一次想得如此清晰,脸上,一片冰凉,伸手摸了一下,泪痕斑驳。

  水面上的潮湿之气,让指尖凉得刺痛,我双手紧握着,放在唇边呵气,心更坚定了几分,为了1i1ian,我一定要把弘历拿下。

  忽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因为石阶曲折迂回,所以那人走到了我身近处,才止住了脚步,意外地嗯了一声,传来宝亲王弘历略带揶揄的声音:“还当是谁有这份雅兴呢,原来是容主儿啊。我皇阿玛已经下来了,容主儿怎么不在梧月苑接驾,反正这儿吹风?”

  1i1ian。

  这个弘历的身上,已经没有一丝1i1ian的影子了,对1i1ian的思念,从没有此刻强烈,还有bear,bear说她最喜欢雪,她也感觉到我也喜欢雪,我在文中,写了好几个叫做雪的人。没有回头,一边拭干了腮边的泪,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我在赏雪。”

  话一出口,难以收回,这个时候,自己怎么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连个赏荷都说错了?赏雪,又不是《窦娥冤》,三伏暑天,哪里来的雪?

  本想着宝亲王弘历是个文采风流的人,我在其他诱人技能上,别出长处,谈谈诗词曲赋,还能勉强唬唬人。

  宫里的女人,知书达理也不少,耽于诗词的不算多。

  谁想到一开始就出了错,我咬着嘴唇,更不敢转身,怕被他看的我红红的眼圈,还有一脸的窘迫。

  哈哈。

  弘历大笑起来:“赏雪?容主儿还真的是别出心裁,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大概弘历眼拙,没有达到化境,只能看到这满池的荷花,玉立娉婷,风姿绰约,倒想请教容主儿,雪在哪里?”

  轻蔑的语气,调谑的口吻,听着宝亲王弘历的呼吸,比往日里粗浊些,平日里,他对我好像也是颇有微词,但是碍于身份,绝对不会说得如此轻佻。

  被他的话一堵,本来愁结慢生的我,心中愤愤,但是话既然说错了,就不能输了气势往回收,淡淡地道:“五色令人目盲,眼中有未必真的有,王爷谁看山是山,不知初境还是化境。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是雪,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也是雪,眼前这朵朵白莲,一池萍碎,也是雪落湖中梦浸水,潋滟同愁共消融。是雪非雪,心境异然,与雪何干?”

  将无理之事说成有理,几句诡辩,反而让我沉住了气。

  仿佛我的话,并没有让弘历很意外,听他在后边又走近来两步,笑着说:“若将浮萍拟作雪,还算勉强,这池中荷花,大者如轮,小者亦如拳,有如此大的雪?”

  轻轻一笑,我慢慢转身:“昔日青莲居士曾经说,燕山雪花大如席,磅礴之雪,王爷没有看过,

  也该听说过吧?”

  揉碎桃花满地红

  口气也有些轻慢,带着挑衅,我眉间挑起,回身望去,不免微愕,站在身后的弘历目光灼灼,面色微赤,这种神态情形我并不陌生,后世的老公每每要拖着我共赴巫山时,就是这样的神态。

  除却衣衫熄了灯,每个女人都一样。

  勾起欲 念动了火,每个男人复又和不同?

  不知不觉间退了一步,可是我脸上惶然的神情,眸子里闪躲的目光,已然将自己对欢好之事的熟稔泄露无疑。

  人啊,可以伪装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以王莽礼贤下士时,可以嘴甜心苦两面三刀,唯有纯洁无法装得出来。纯洁是一张纸,只要沾染了一点点的痕迹,也回不到最初的雪白了。

  嘴角弯着一丝嘲讽的微笑,弘历脸上那抹浅浅的赤更加晕红,语气变得低靡起来:“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醺。既然容主儿说眼中有未必是真的有,我就当红日如灯,熏风如酒,不知道容主儿胸前瑞雪可依旧皎洁丰盈?”

  片刻之间,腰已经被弘历揽在怀里,措手不及之下,整个人都被他贴在身上,身体相贴的瞬间,柔软的怯却,被强硬的掠夺毫无征兆地撞到,闷钝的痛,让我终于骇然清醒,我是在引狼入室,引火烧身。

  如今狼已至,火已燃,事到临头,我忽然想抽身逃走。

  拼力一挣,还不及说话,弘历却先自松开手,皱起眉头,自己好像骂了自己一句什么,由于这股骤然松开的力道,我自己又用了力,脚下无法收住,倒退了几步,一脚踩空了,身子向后倾倒。

  啊,后边是湖。

  心里电一样闪过这个年头,后世的我一直害怕水,不论是波澜不惊还是涓涓细流,我都不敢久视,望而生寒,原来前一世中,我是溺死鬼。

  寒凉的水气缠裹向我的脊背,衣袖蓦地被人抓住,两下的力道,错得过猛,只听得“刺啦”一声,我肩头胳膊都被冷风吹到,后背和臀腿也沾到了水面,凉的我打了激灵,不过双手被弘历握住,一只脚落入水中,另一只犹自卡在台阶上,无比狼狈地姿势。

  身子一轻之后,我被弘历曳上了台阶,衣袖从肩胛处扯裂了,露出浑圆莹白的肩,还有里边浅色肚 兜,此时肚 兜的带子也开了,胸前瑞雪若隐若现,惊慌和羞涩,让我开始战抖,身体哆嗦着,衣裳湿漉漉地贴在身后,弘历的手,滚烫着厉害,本来星寒双眸此时也泛起微赤,他盯着我,我看着他,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唇就被他堵住。

  初?吻!

  被我荒废了半辈子的初 吻,竟然在三百年前被人夺走!

  他的唇,滚烫如火,死死地堵着我的唇,用力地吸 吮着,好像是现在用来行针的拔罐器那样,窒息,憋闷,还有无边无际陷落的惶恐,让我用力想挣开他。

  我只是想演《凤仪亭》,点到而止,并没有打算真的进行肉 搏大战,虽然很想把1i1ian留下来,我总不能为此将自己的清白也搭进去。

  双唇被他吸住了,肿胀疼痛,像要被咬掉一样,我越是拼争,他好像越是用力,滚烫灼热的温度,从他的身体穿过衣衫,烫疼了我的心,就像一条丧家之犬,被人拎着棍子逼入死胡同,不知

  所措,垂死挣扎着。

  可是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手脚发软,一片濡 湿柔软的东西撞开我紧闭的牙关,彷佛都要塞进喉咙里去。

  一阵冲到百会|岤的恶心,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的难受,等那东 西开始卷着我的舌头,我才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的舌 吻。

  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心,犹如风尖浪口的一叶小舟,被推到巅峰,又被抛到浪谷,我挣不脱他铁箍般的怀抱,双手如溺水之人,胡乱地抓着,不知道是不是抓伤了他,他抱着我的双臂猛地一紧,勒得我闷哼了一声,心也突突地乱颤,眼前阵阵发黑,从来没有过的恐惧,骤然袭上心头,雪峰顶上那颗天生地长的樱桃,已经被人采撷到,终于没有什么属于自己,到头来都变成他人的囊中之物。

  泪,潸然滚落。

  没有什么见鬼的遍体酥 麻,也没有由此点燃焚 身的欲 火,疼得我td想一脚也把弘历踢个鸡飞蛋打,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只想完完全全的拥有我自己,每一根头发都神圣不可侵犯,可是现在,我已经是人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满心绝望,满嘴苦涩,若不是他另一只手臂环着我的腰,令我无法动弹,我真的会变成疯狗,一跃而上,又撕又咬地和他拼命。

  此时的宝亲王弘历好像失去了理性,眼神迷离恍惚,泛着赤红的光 芒,陡然他一松手,趁着我趔趄一下时,横着将我抱起,顺势放在石阶上。

  一瞬间天旋地转,荷花荷叶乱纷纷地像四周摇晃,他的左手,用力按住我的腰,咝咝之声不绝于耳,身上越来越亮,我看见飘然飞落的衣衫,有他的,有我的,都委顿在我的身边,犹如蝉蜕,是失去了生命的空壳。

  千钧一发,我知道厄运难逃,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想向一旁蜷身,可是事到如今,他就像恶鬼附身,犹如洪水倾泻,一路上摧腐拉朽,势如破竹,我,好像一条被扔在岸上的鱼,无力逃脱,因为失去了水的依附,仿佛连生命都要在瞬间失去,无力抵抗,也无处躲闪。

  刹那,永恒。

  原来心胆俱裂的刹那,才可以永恒!

  心,砰然裂了一道伤口,血喷溅而出,在我的脏腑里浸染着伤痛。

  人,也木然僵住,随着那穿透的痛越来越强烈,我知道,堡垒已经被攻破,我,已经完了。

  就像一条抛掷在岸上的鱼,没有了水,无力挣扎,终将腐朽溃烂,报应吗?始料未及的结果,是不是我想要设计别人的报应?

  忽然,弘历不动了,我模糊的泪眼,只看得见他的轮廓,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我的身体,有千斤之重,重的我想放弃呼吸,可是四肢都依然僵硬,无法动弹,身上的人,反而没有了分量,变得飘忽。

  温热的手,拭去我眼角的泪,终于看到弘历那张惊骇不已的脸,他嘴唇颤抖着,傻愣愣地盯着我:“你,你,你没有被我皇阿玛临幸过?”

  对他垂泪,显得何等怯懦?但是我止不住我的泪水,拭了又满。

  他终于松开了我,起身站立,慌忙穿上了衣裳,然后把我的衣衫塞过来,我动也未动,他双腿一

  软,跪坐在我的身旁,依然无法从惊骇中缓解过来,声音都变得沙哑:“容,容,容姑娘,你,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方才,方才我是身不由己,我,我应该中了暗算……”

  躺在地上,望着晴空,丽日,流云,我已经说不出话来,整个心口,都在分崩离析地扯裂着,只感觉到世界在慢慢失去色彩,变得黯然。

  啊!

  带着血音的长嘶,从疼痛初始的地方,穿透了郁结的心口,从肿痛麻木的双唇中冲出来,我的嘶吼,让宝亲王弘历更是慌张,他连忙用手堵住了我的嘴,凄厉的叫喊被闷回嘴里,耳边听到有人怒喝了一声,畜生!

  雍正。

  宝亲王弘历打了个寒战,条件反射地松开手,他本来是跪坐着,此刻连忙挺直了脊梁,长跪在哪儿,叩下头去,语带哀声:“皇阿玛息怒……”

  闭嘴!

  雍正断喝了一声:“永琏,转过身去,不许看。”

  永琏也来了?

  我如梦方醒地坐起来,雍正一手拉着永琏,另一只手扳着永琏的肩膀,把他转过去,在永琏转身的刹那,我看到永琏也是惊骇不已的表情。

  手撑着地,除了寒凉的湿 意,还摸到一手湿 黏,目光移去,嫣红的血,触目惊心,再看自己,几乎不着寸缕,心头的血,“嗡”地一声冲到脑子里边去。

  皱着眉头,雍正面沉似水:“容芷兰……”

  嘴唇都要咬出血来,腮边的泪一直未干,我现在头脑中空白一片,已经容不下任何东西,竟然打断了雍正的话:“万岁爷对奴婢旷典恩隆,奴婢粉身碎骨也难以还报万一,今生无颜再见万岁

  爷,等来世奴婢结草衔环……”

  我无力站起来,单手一撑身体,翻滚着掉入湖中。

  湖中森凉,一股刺心刺肺的凉气呛入了口中,逼得我不得不张开嘴企图逃避,水,猛地灌进来,好像被谁掐住了脖子,头脑热胀麻木,什么也看不清楚,恍惚听到雍正在疾呼叫人。

  黑,又寒又冷的黑,没有星月光亮,没有昼夜交替,无有穷尽的黑暗,心,是绝望的灰。

  唯一清醒的就是意识,我能感觉自己的存在,不是虚空飘渺,很真实的存在,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摸不到自己的身体。

  我死了?

  忽然意识到现在有感知的可能是魂魄,那漆黑更充满了威压,令我不寒而栗,耳边,渐渐听到有哀伤凄寒的音乐,如泣如诉,若隐若现,音乐声中,好像还夹杂着其他声音,依稀是人说话的声

  音。

  心神不定的我拼了命去听,当我有意识地去听着,就像在耳边放了个扩音器,那声音,那本来含糊的声音骤然在耳边爆响,不是一个人再说,是很多人再说,还有哭声有笑声,七嘴八舌,喧嚣

  纷乱。

  茧破谁知秋瑟瑟

  年节好过,日子不好过,咱们家又上没老下没小,随便做两个菜就行,谁能挑你?……咸菜?咸菜就别买了,三块多钱一斤,太贵了,买那玩意儿还不得让人把大牙笑掉了……姚言,你还是买几斤排骨吧,多买几斤,不然不够吃……

  姚言啊,你又受委屈了,不过爸心里有数,也知道你的为人,结婚的时候,你没有要家具,连棚都没有糊,爸心里有数……

  姚言,你就惯着她吧,她衣服还不够多,你还给她买?你看看你自己穿啥呢?……是,我是她儿

  子,所以我更知道,早晚你会后悔,我不是混人,我也不是驴,不是我不听你劝,你就拧吧……

  你们有没有良心啊……你们没有一点儿人油,因为你们结婚,我最近的姐妹都不走了,都和他们断绝来往,现在闹得没有可怜我,我做了什么孽……我都病成这样还给你们干活,我爬着生火,我从院子里边往屋里边爬,你们两个二月二都不让我过好,就糊弄两个菜算了?……没钱?我可没有见过你们一分钱,没花过你们一分钱……你甭跟我放屁,甭跟我撒谎聊屁,你不是我儿子,谁知道你的钱都塞进谁的x里边去了……

  老公,老公,哈哈,我就知道,我家妖灵写的文文一定好看,只是像耽 美啊……嗯嗯,我在吃咕老肉……穷山恶水出刁民?哈哈,不然你这个刁民来我这儿吧,一定比你那儿过得好……啊?初中?你就读了初中没有学历?得了,你又骗人,我才不信呢……

  姐,我这个十字绣好不好看?还有这个心,一片片拼上去,送你做生日礼物,猫猫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快乐……不过你住的是什么地方?居然连个快递都没有,我还得去邮局,邮费粉贵……

  妖灵,你要是敢砍文,我就退群,算我白认识你,你太自私……我气死了,你有病吗,干嘛动这个念头?……别叫我莲莲,我不认识你……被人说咋啦?说v的字数多了就砍文?你就不想想我们这些在看文在支持你的读者?老娘今天累了个半死,还在画换血宫的图图,就是为了讨你欢心,结果你跑上来说要砍文?……滚,滚,我才没哭……

  你们都是一条藤啊,你们都嫌着我一个病秧子,嫌我败家,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在炕上疼得那样,你们都不管我,我就是死在炕上,也没有人管我啊……看不清?隔着玻璃看不清?我都看见姚言拄着拐杖上厕所,她怎么看不清屋里的我?……近视?放屁,我不承认她近视,就是故意装作看不清……腿摔了咋啦?又没有摔断!你别跟你儿子一样,处处向着她说话,当年我摔折了胳膊,一只手打着石膏,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还得往大锅里填柴火,一只手还得泼豆浆做豆腐,那几年我连一晚觉都没睡过,现在累出病来,连你都嫌我……我算瞎了眼,你们家也没有好东西,你哥你兄弟一起打我,你爹大口大口骂我……没有把我打死是我命苦,你白和我男女一回,你也嫌我……

  姐姐,我最近不能上网了,我老公不喜欢,说网上骗子多,连网页都给我锁了,不过我相信,红尘一定能出书,我的眼光错不了……群主我让给诗音了,群里……不说了,省得你分心,但是诗音不错,我觉得她不错,她比别人懂事儿,挺热情的孩子……

  妖妖,我哪里长得和莲莲像,一点儿也不像,你还把她写成我阿母,好像她都没我大……妖妖什么时候写《压寨夫君》第二部?我能不能不叫苏望天?这个名字太白目……我不要和杜癫痫谈恋爱,我阿母会pia死我……

  师父……你心脏可能是变大了,最后去医院看看……不会像气球那样爆,哪里有那么恐怖……严重了才会衰竭,你是祸害,你没事儿……

  呜呜……师父,我没哭,我只是难受,可是师父你骗人,你不是北方人,你是南方人,你口音就不是北方人……故人说发帖子对你有好处,我就去碧水发了,可是她却来骂我,什么事儿……我

  没哭,真没哭,没事儿了,真的没事儿了,和你说说话,心情好多了,你不怪我就好……

  师父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看你慢腾腾地,心里起急,那东西是我从五叔哪儿要来,我怕放少了,我阿玛就不能饥不择食了,谁知道多了以后,他就禽兽不如了……师父,你天天晚上霸占着我皇玛法,怎么还没扑倒他,现在便宜我阿玛,不过你也把我阿玛害惨了……师父,你醒醒,你要是真死了,我也不活了……

  很低很低的声音,好像在喉咙里边滚动着。

  皇玛法,阿玛,这两个词让我的心沉了一下,恍惚睁开眼,看见绣帐上悬着的银熏子和如意钩,手动了动,有知觉,我的手被一双肉呼呼的小手握着,还有一张满是泪痕的脸,紧紧贴在我的手上。

  师父!

  感觉到我的手指微动,忽地一声,永琏跃上床来,趴在我身上,他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和桃子一样,对视了一下,永琏哇地一声放声大哭,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我:“你吓死我了,你就能欺负我,老是吓唬我……”

  想抬起手来抱住他,仍然无力,泪也流了下来,

  他这一哭,立时惊动了伺候着的人,一下子都围过来,妍盈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露出惊喜之色:“阿弥陀佛,终于不烧了,小卢子,你叫胡太医过来瞧瞧,容主儿是不是无碍了,你们几个侍候着,我去给万岁爷送信儿。”

  永琏一直在哭,一句话也说不来,抱着我不肯松手,太监小花子过来,端着一杯水:“小阿哥,容主儿刚醒,让奴才先给容主儿喝点水?”

  抽抽噎噎地松开我,永琏揉着红红的眼睛,还是不舍得离我太远,就坐在床边,看着宫女扶我起来,然后小花子喂我喝了两口水。

  一口气慢慢地缓住了,雍正已经进来,妍盈低眉垂首地跟着后边,他来得如此快,应该是已经往这边赶了,扭头看看窗棂,已是落日黄昏。

  起身时起不来,头重脚轻,浑身无力,连骨头都疼,永琏溜下床施礼叩头,雍正拉他起来:“你阿玛怎么样了?”

  永琏溜了我一眼:“回皇玛法,阿玛还不能下床,胡太医看过了,说是虽然不曾伤动筋骨,也要将养些时日……”

  不能下床。

  听到这字眼,我连忙回避永琏,心跳不已,看来宝亲王弘历真的大承笞杖,只是不知道1i1ian的魂魄有没有趁机完全归位,当着雍正,我自然不敢问,甚至都不敢再去看永琏,生怕得到的讯息会事与愿违。

  胡太医也进来,先给雍正请了安,又为我诊了脉,我感觉到雍正有些紧张,胡太医振过后说是无妨,再吃几剂药就没事儿了。

  他说着躬身推出去,到外间写药方,雍正把宫女太监都打发出去,连永琏也让人带出去。

  屋子里边就剩下我们两个,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走到床边,他坐在一张绣墩上,叹了一口气:“那个畜生都承认了,是他用强,朕已经严惩痛责,不过,事后朕也想过,朕责罚得太狠了,兰儿,你别怪朕偏袒他,你受了委屈,这口气是无法出来了,不过朕也不能太亏待你,哎,方才朕已经和钮祜禄氏谈过,就把你赐给弘历吧。”

  开始还又惭愧又激动,没想到弘历连这个都肯承认,以前一直不喜欢他,现在反而特别愧疚,要说暗算,本来是我先暗算他,还有模模糊糊听到永琏说的那番话,如果不是我出现了幻觉,就是永琏这个混蛋给宝亲王弘历下了药,不然弘历就是再风流,也不可能那样。

  如果他把罪名推到我身上,按照规矩,如果是后宫宫女犯了秽 乱之罪,是要施以幽闭酷刑。幽闭可不是幽禁,而是用杖击打女子的腹部,致使芓宫脱垂,不但一辈子无法生育,连欢 爱之事都从此断绝。其实,他完全可以把罪名推给我,若加上一些人煽风点火,雍正一定会为了儿子牺牲掉我,毕竟弘历是他看中的皇储,他已经写了传位密诏,封存在正大光明的牌匾后,相较于骨

  肉至亲,江山社稷,我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听到最后,雍正竟然要把我赐给弘历,我还是大吃一惊,半晌才道:“万岁爷,您还是赐奴婢一死吧!”

  脸色一沉,雍正有些愠怒:“容芷兰,你使的什么性子,这件事情,就是你失足落水,除了永琏,谁也不知道。朕是责罚了弘历,不过不是为了这件事儿,你听明白没有?”

  他真的很心疼他这个儿子,可是憋着心里的委屈,我无处宣泄,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看着我十分委屈,雍正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朕知道你的心始终在朕身上,所以那些人背后说过你的话,朕就当过眼烟云,不去理会。你记得朕和你提到妍盈和布泰吗?朕既然把你给了弘历,就另外选一个人殉葬,妍盈和布泰,你替朕选一个吧。”

  这个决定更是让我吃惊,让我选?这是给了我一把杀人的剑。

  嘴唇都抖起来,有些张不开,我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她们两个的生死,面对这个权利,我心惊胆寒。

  雍正一笑:“做不了决定?要不要朕把她们说你的话讲给你听?也许听了,你就能决定了。”

  稳定下自己的情绪:“万岁爷,泰主儿还怀着龙胎,您怎么舍得?”

  雍正哼了一声:“朕一生就见不到两面三刀之人,朕以前居然看错了她,像她那种人,也配做朕阿哥的额娘?比起妍盈那个奴才,布泰更可恶!”

  一看雍正要下决定,我毫不思索地冲口而出:“不行,万岁爷,那会一尸两命,您舍得泰主儿,也不能舍得没出世的骨肉!”

  腾地站了起来,雍正面带怒色,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尸两命,岂不是咒雍正早死?尽管他真的死在八月二十三。

  片刻之后,雍正又坐下:“你好大胆子,居然敢对朕说不行?看你受了委屈的份上,朕也不罚你了。既然留着布泰,那么妍盈呢,这个奴婢不肯安时守分,居然背后谗言诋主,你不会连她也舍不得给朕吧?”

  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微笑道:“万岁爷,您也说了,妍盈不是忠耿之辈,奴婢怎么还放心让她将来去伺候万岁爷?求您恩典,把妍盈留给奴婢,奴婢严加管束。万岁爷真的想要一个忠心本分的人服侍,奴婢还是愿意跟随您。”

  前边的求情时真,后边的话只是冠冕堂皇的辞令,雍正方才已经说了他的安排,不会让我再殉葬,而且他还留了谕令给我,我一直紧密藏着。所以恰到好处地表表忠心,行径虽鄙,还不至于无耻。

  沉默一下,雍正没有表态,只是道:“你好好将养身体,想吃什么,让妍盈知会御厨房一声,就说是朕的口谕。”

  服侍过雍正一段,也了解他的脾性,我现在若是固执己见,反而会让雍正生疑,适得其反,还是缓几天,要劝谏他得动点心思,布泰答应也好,妍盈也好,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我虽然不喜欢布泰答应,也没有恨之入骨,非得置之死地而后生。而妍盈,总算是我的结义姐姐,若非那场惨痛的劫厄,她也不会偏执心性、铤而走险。

  又说了几句,雍正走了,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恭送,永琏还是不肯走,一定要陪着我说话。妍盈掌了灯,一牙弯月,投影在窗棂上。

  心,抽搐了一下,我记得快到中秋,天上是多半轮月亮,现在怎么变成下弦月了?

  一把拉住了永琏:“我,我昏沉了很久吗?”

  永琏点点头,犹自掉泪,然后搬着手指:“那天是十三,今天是二十三,差不多整整十天,不过你也不是老昏沉,中间还醒过两天,就是神情恍惚,也不认识人,给东西就吃,丢了魂儿死的,只哭着叫额娘……我当时都吓疯了,以为……”

  八月二十三?

  我好像被雷击了一般,抬腿就想下床,身子一栽歪,差点儿摔下来,永琏吓了一跳:“你干嘛?”

  妍盈也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我:“容主儿要什么,吩咐奴才就是……”

  她话音未落,却听得外边响了四声云板,满屋子的人,都唬了一跳,面面相觑。

  云板是报丧用的,宫里响云板,应该是哪位主子亡故了。

  手脚发冷,我知道是雍正驾崩了,史书上有两个版本,一说他白天还和大臣议事,晚上就暴亡;

  另一说他忽然生病,宝亲王弘历和和亲王弘昼还侍奉汤药,病了两三日才驾崩。

  可是他方才才走,还和我说了很多话,这屋子里边还留有他的气息,怎么会如此急就猝死了?宝

  亲王弘历还躺在床上,如果他现在已经是1i1ian了,该怎样收拾残局?

  忽然那个服侍永琏的宫女莲莲气急败坏地跑进来,一把将永琏抱起来:“小祖宗,快点儿。”

  永琏也被吓到:“怎么啦?谁,谁薨了?”

  宫女莲莲也不敢多说,抱着永琏急匆匆地跑出去。

  峰倾路断悬一线

  雍正的死,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风,肃杀得令人措手不及。

  尽管每个人的心中都在猜测,充满了疑惑,但是这个当口,谁敢说出一句半句闲言来,祸从口出,宫掖里尤是如此。可是世上根本不存在真正的秘密,只有被扭曲的真相,所以各种消息依然通过种种途径,从正大光明殿传到后宫。

  雍正晏驾在九州清宴殿,宝亲王弘历已经登基为帝,召集文武臣工商拟大型皇帝的殡葬事宜,圆明园里,立时沉寂肃静了很多。

  怎么说我都是身份尴尬的一个人,而且还是卧病在床,所以园子里边的宫女们忙碌得脚跟不停,却没有人来指示我做什么,当然前去守灵的妃嫔里边,也没有我的份儿。

  梧月苑里边的宫女太监们也跟着闲下来,这种闲,令每个人都惶惶不安,连平日里最淡然的妍盈,也常常心不在焉,目光闪烁,有时候连我的召唤都听若罔闻。但是回头神来后,有满目惶然

  和歉意,好没应我一声,就亏欠我什么一样,让我更不自在。

  我也清楚,浑水摸鱼地随大流儿才是安妥之道,这样再清闲两三天,我们这个梧月苑就真的变成一根刺儿,谁看着都闹心,谁都有权利路见不平横加指责,只要有人挑个头儿出来,除了砧上鱼肉,也变不成别的了。

  因为是嫡皇孙,永琏再小也得在灵前遵礼,根本没有一刻空闲时间能跑来给我通个消息,我更没有心情写字,这几天只喝了几盏茶来提神,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我得自动请缨去。

  挣扎着起身,还是有些头重脚轻,妍盈连忙过来扶我,我推开她,身子已经站稳了些,悲伤和愤怒都能激发人体内的潜能,我这种,应该是怕死的缘故,居然有了两份力气。

  当然以我的身份不可能跑去前边找弘历,现下只能去找钮祜禄氏,弘历继位时以先帝雍正遗命,尊生母熹贵妃钮祜禄氏为皇后,并尊封为皇太后。

  简单地嘱咐了妍盈两句,然后准备独自去见皇太后,因为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所以更不需要有人陪着我壮几分胆色。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妍盈微垂着头:“容主儿,您,您就这么去?”

  这两天妍盈的表现就有些奇怪,我停下脚步:“有什么不妥?”

  抬起头,愣了愣神,一丝愧然从妍盈的眼眸中掠过,然后退了两步,低下头:“奴婢没有觉得不妥,只是,只是容主儿病体未愈,没有人跟着伺候,也说不过去,让有心的人看到,还以为您太娇贵,前时的病,免不得有小题大做之嫌了。”

  哦?

  她的话,很是出乎我意料,而且真的是我一时心急,疏漏掉了。

  雍正在日我不但夜夜专宠,还生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病,因为需要掩饰其中的真相,对外就只能说是病,听妍盈后来告诉我,在我昏沉的时候,胡太医日日过来诊脉开方,后宫的妃嫔都来探视过,连现在的皇太后都来过。现在雍正晏驾宾天,我竟然可以起身走动?果然是自己送上门去,受人权柄。

  我更惊讶的是,这些话,源自妍盈的肺腑,若是从前,她打死也不可能提醒我。

  款款地走到我的身旁,伸手扶着我,妍盈低声道:“还是让奴婢扶着您过去,身边有个人支使,也不用太过劳神。”

  话说得很贴心,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任何事物的质变都有原因和过程,穆湫不会无缘无故改变态度,难道是因为雍正暴毙,她心中的怨恨已消,所以就恢复了本来性情?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解释。

  触目之处,素纨雪幔,白得让人有些胆寒,连阳光都显得昏红冷清。

  刚走到回廊,迎面居然又遇到了布泰答应,她一身缟素,未施粉黛,反衬得眉目清秀,红肿的双眸,犹自挂着盈盈珠泪。

  循例见礼,妍盈扶着我退避一旁,为布泰答应让路,只是她没有吩咐,我不能擅自就走。

  布泰答应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瞥了我一下,没有像往常那样尖刺奚落,半晌叹了口气:“芷兰,大型皇帝以前总喜欢念那个争什么的诗,可惜我是个愚笨之人,终难悟出其中之意,你是聪明人,比我明白得早也明白得彻底,只是我没有慧眼,竟然看不出来最有福气的那个人会是你。”

  这话说得更莫名其妙,就在布泰答应说话的时候,我感觉到妍盈搀扶着我胳膊的手,开始发抖。

  布泰答应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然后带着宫女太监只顾离开。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妍盈抿着嘴唇,目光低垂,依旧扶着我走,因为大行皇帝殡葬未完,太后从原来的住处暂时挪到晴辉阁,等暮秋时回到紫禁城,再移居到慈宁宫。

  到了外间,又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是牡丹亭的那个桂锦惠,桂姑姑,她看见我,也是愣了一下,然后道:“太后娘娘方才让奴婢去叫容姑娘,可巧容姑娘就来了,看来容姑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儿,请跟奴婢进来吧。”

  迎头一击,尽管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绝非好事,身子晃了一下,被妍盈暗中用力托住了,跟着桂锦惠进了里边。

  通体缟素的太后一丝倦容都没有,眼睛道是红红的,应该多次垂泪,她坐在榻上,半倚着引枕,脚踏旁边跪着一个小宫女再给她捶腿。

  施了礼,太后挥手让那个小宫女退下,桂锦惠冲着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也都回避了,里间只有四个人,太后道:“兰儿,大行皇帝龙驭宾天,山河同悲,万民齐哀,我知道兰儿蕙质兰心,承蒙恩宠,对大行皇帝之痛悼哀思,更甚于寻常。”

  说到这儿她有意停顿了一下,我的心,跟着抽搐。

  这话毛意思?

  雍正生前跟我说过,他已经和钮祜禄氏说了要将我赐给弘历,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雍正也应该告诉了她,既然她知道真相,还和我如此说,口口声声在坐实我是雍正最后宠幸的人,接下来的话题会不会引到殉葬上边去?

  满是哀伤地叹了口气,皇太后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盯着我看。

  她,她不会等着我毛遂自荐吧?

  若是为了财帛权势,我厚着脸皮自荐一会也认了,现在要我自荐去殉葬,也太不厚道了,她儿子都当皇帝了,不会也吃我的干醋?这是什么鸟太后?

  气氛僵滞清冷,我不能和皇太后的眼光对视,低下头苦思对策。

  哎。

  皇太后又叹了口气:“佛家说,儿女是债,有索债的有还债的,人生苦短,弹指就是一世,养育了儿女,才能体会到父母的艰辛,世人都说严父慈母,母亲的这份慈悲有时候也会昧心,可是为了儿女,就是减了自己的寿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