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些准备,你害怕被牵连,可以找个错处,将我打发走。等到大事已成之后,我该杀该刮,就和容主儿无关了。”
眼,更加发酸,我望着她,心中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她,其实,雍正活不过一个月了,根本不用她动手,人就暴毙。
可是我害怕,人啊,往往有眼若盲,我怕现在看到的这盈盈泪水,只是一个温柔的陷阱,那次在敬佛堂,她也陪着雍正过去,人心叵测,我不得不防。
诅咒皇帝暴毙,这个罪名,不亚于弑君。
只是叹了口气,妍盈没有继续说什么,简单梳洗一下,我将昨夜写的文卷全都收拾好,也没有带太监宫女,径直地赶去。
往常这时节,宝亲王弘历应该在朝房处理政务,现在因为身上有伤,尚在卧床。
进来时,宫女太监并没有前前后后地服侍着,都站在外间,看我进来,管事姑姑过来笑道:“容姑娘来了?和亲王在里边呢,您请稍候,奴婢先通禀一下。”
她说话很是利落,去得也快,不大一会儿就回来,曲了曲膝:“容姑娘请进去吧。”
话说得非常客气,不过却没有为我引路,多少我心中也有些诧异,看来弘历和弘昼两兄弟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所以不让这么人在面前听着,何以他们又不背着我?
也许他们商量完了?那为什么不让这个姑姑领我进去?
故意放重了脚步,我对别人的秘密,没有兴趣偷窥,尽管心里有了点准备,等掀了珠帘进去,眼前的情景,还是吓了我一跳。
飘萍断梗聚有期
宝亲王弘历趴在床上,穿着家常衣裳,腰间搭着一条凉衾,比昨天精神很多,不过此时满面的怒气,有些发狠的样子。
和亲王弘昼跪在床边,垂头丧气,很是沮丧。
心中的疑惑更重,不知道他们兄弟唱的是哪一出。
不过我更犯难的就是,现在的宝亲王是弘历还是我那个尚不知名的兄弟?
看着我探头探脑有些猥琐的形容,宝亲王弘历脸上的怒色缓解,对着弟弟弘昼笑了一下:“你的观音菩萨来了,还不去拜拜,只管跪我有什么用?”
他一句话,说得和亲王弘昼更加困窘,带着几分央求:“哥哥……”
他们兄弟虽然是异母所生,但是感情不错,雍正对这个儿子也很疼爱。
虽然弘昼的荒唐乖僻,也有着不能对人言说的无奈在里边,雍正对弘历的偏疼,以及多方暗示,让同样身为皇子的弘昼早看出端倪,将来帝位非四哥莫属,他就从来没有起过争权夺嫡之心,反而放浪形骸,笑谑人生。
不过弘历为帝后,对这个行事随性,乖张荒唐的弟弟还算宠溺,由着他的性子胡闹。
说来和亲王弘昼这份睿智聪明,也和他额娘裕妃耿氏的潜移默化颇有关系。
裕妃耿氏,出身并不高贵,出入雍正藩邸时,也只是个格格,但是为人豪爽聪慧,颇有酒量,而且长寿,在清朝最鼎盛时期,活到了九十六岁,乾隆对这位皇考太妃也很恭顺,裕妃耿氏薨后,乾隆谥其为纯悫皇贵妃,妃园寝位于诸妃之上。
不过两个兄弟如此情形,我倒是头一次见,这个弘昼的神态语气,像足了一个任性淘气的小孩子,他现在的年纪固然也很年轻,只是帝王之家,皇子龙孙,恐怕自懂事儿起,就和童真无缘了。
温柔的眼光终于移向我,弘历的眼中,满是无法掩藏的笑意:“方才我就要去找你来,可巧你就来了,原来心有灵犀不是一句闲话。”
不用问,那个宝亲王弘历什么时候给过我好脸色?
只是我这个兄弟更不像话,如此明目张胆地出言调戏,也不怕受人权柄,还嫌我活得不够悲摧?
果然,和亲王弘昼噗嗤一笑:“哥哥,你省省吧,就算咱们容姑娘有心,还不一定跟谁有那个灵犀呢,你躺在这儿不出去,现在宫里边谁不知道昨儿皇阿玛就留宿在梧月苑?你方才骂我欠揍,你这话要是被人听了去,一定挨顿更狠的。”
他也不过是一句戏谑,却把宝亲王弘历听得骤然变了脸色,情急之下,居然翻身要起来,只是力气用得猛了,大约磕到了臀 股上的伤处,不由得哎呀了一声,冷汗涔涔,一个没留神,从床榻上滑了下来,若不是和亲王弘昼跪在床边,手疾地一把抱住了,只怕会重重地摔到地上去。
可是他这险险地翻滚,立时搭着腰间的凉衾就被蹬抻得移了位置,滑到他腿弯处去,将两条腿缠裹到一起,居然露出伤处,虽不是鲜血淋漓地触目惊心,却也从臀到股,暗紫淤青,纵横交错,将本来白皙如玉的皮肤,间隔成不规则的块状,那伤处看上去已然僵肿了,因为涂了药膏,在阳光下闪着腻光。
应该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这伤处要是捂得太严密,反而不好恢复,宝亲王弘历这样子,大约才涂了药膏不久,可是他会做出如此强烈的反应,还是令我与和亲王弘昼措手不及。
一时间,我们三个人全都愣住。
还是和亲王弘昼反应快,也不去解缠住弘历双腿的那个凉衾,手脚麻利地从床上又扯过锦被,给宝亲王弘历遮盖上。
宝亲王弘历的脸,比麻辣小龙虾还红。
干咳了两声,我不好意思后退,索性走过去:“万岁爷让奴婢来看看宝亲王。”
弘历强撑着身子靠着枕头,侧着身子,恭声道:“多谢皇阿玛关心,儿臣感激涕零。”
其实雍正后边还有话呢,现在当着和亲王弘昼,我有点儿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应该看得出来我欲说还休的为难,宝亲王弘历瞪了弘昼一眼:“滚起来吧,既然她来了,也不用给你求这个人情,你直接求她好了。”
得到了特赦一样,和亲王弘昼笑嘻嘻地站起来,然后冲着我深深一躬:“容主儿,弘昼知道您心底慈悲,绝不是见死不救之人,现在弘昼有难,方才和哥哥商量着,哥哥说只要求到您头上,您一定赴汤蹈火,施以援手,可巧您就来了。”
他如此说,我心里反而没底,看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弘历在旁也笑道:“老五,你放心,如果不是因为她是这样一个人,我也不会吃尽苦头儿地来了。”他这话说得可是大有深意,向我暗示着他现在的身份。
瞪了宝亲王弘历一眼,我有些悻悻:“如此说,宝亲王知道奴婢是什么样的人?”
悠然一叹,弘历目光更加温柔:“我始终相信,你是一个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人。”
无端鼻子一酸,眼中发热,点点泪光闪在眼底,我自嘲地道:“也是一个会被兄弟插上两刀的人。”
眉头一皱,丝丝痛意也涌上了弘历晶亮点漆的眼眸:“忍心伤你的人,绝对不会是你的兄弟。”
心头蒙地翻动,热汤泼雪般,一种用痛融化寒冰的温热,终于催下我眼中的泪水,这一刻,忽然有相拥无言的冲动,我望着弘历,静而默立。
看看我又看看弘历,和亲王弘昼笑得不免暧昧:“哎,四哥,现在可是兄弟我有难,你们这样无语凝噎,我是不是显得很不识趣?”
弘历瞪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情嘲笑我?趁着皇阿玛还没有下来呢,快点说吧,不然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你了。”
和亲王弘昼满是笑意:“容主儿啊,你在敬佛堂待过,和她一起住过,我和她的事儿,也不用瞒着你,现在她遇到了麻烦,你,你能不能求求皇阿玛,把她弄到你身边去?”
麻烦?什么麻烦,未婚先孕了?
可是我要我求雍正,弄了个尼姑在身边,这个要求如何启齿?
我迟楞一下,疑惑地看着弘昼。
弘昼不笑了,叹了口气:“上次我们挖萝卜不是挖出个蛋吗,有人居然将这件事儿捅到贵妃娘娘那里,因为皇阿玛最近因为苗疆的事情烦心,贵妃娘娘没有惊动皇阿玛,悄悄地开始查问此事,敬佛堂里边,都是有根有蔓的人,就是她,孤苦无依,是定虚师太捡来抚养的一个孤儿。贵妃娘娘对这件事非常震怒,对定虚师太督导不严很是不满,只是这种事情又不能太明着追查,不然互相攀诬牵扯,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情来。说来都是我害了她,要不是上次我薨的时候,找了敬佛堂的人去念经超度,也不会认识她,如果找她的时候少一点儿,也没太避讳什么,所以,她听定虚师太的意思,竟然是想要推她出来顶这个黑锅。”
他有些唉声叹气,这个和亲王弘昼,就是有如此荒唐的癖好,动辄就闹一场停灵超度的把戏,自己躺在该放棺椁的地方,让府中人等身披重孝,顿足哭号,又请僧尼念经超度,俨然真的是驾鹤西游一般,他老人家则优哉游哉地躺在那儿喝酒吃供果。
如果,不是无意间听到了定虚和布泰答应之间的对话,我一定会对那个看上去憨憨的小尼姑宛妙满心怜悯,宫中的事情,没有什么公平情理可言,丢卒保车,是惯用的手段,只要求得暂时的安
稳,牺牲一条人命又算什么。
可是第六感告诉我,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如此简单。
我信不过那个标致漂亮的小尼姑,更加深信以布泰答应的性情,绝对不会就此罢手。
这件事情恐怕半真半假,如果真的惊动了熹贵妃钮祜禄氏,就是我肯出头把宛妙弄到身边,弄不好最后不过是再搭上一个,和亲王弘昼应该会想到这一点儿,现在我更确定,此时的弘历不过是个漂亮外壳,身体里边的那个,绝对是我尚未知名的白目兄弟,不知道是不是见到弘昼这个仪表堂堂又风流倜傥,而且眼眸中带着三分不羁和一分坏笑的帅哥发了花痴,竟然脑筋都不肯动动,就撺掇着弘昼来求我。
见我有些迟楞,弘历有些着急:“容……容姑娘,你求个情,就能救下一条命,我知道你再为难也不会拒绝,要是等到贵妃娘娘和皇阿玛说了此事,那个,那个宛妙小师父就出不来了。”
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我虽然疑惑,还真的不忍心拒绝,万一是自己猜错了,岂不是见死不救?
和亲王弘昼贯会察言观色,竟然躬身一揖:“多谢四哥,多谢容主儿,弘昼也替她谢谢二位的古道热肠,施以援手,我先回去思过,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着,他促狭地一笑“知道你们有体己话要说,我不会那么不识趣地碍眼。”
话音未落,人就出了屋子,留下轻轻的笑声。
弘昼一走,宝亲王弘历的眼光,就再也舍不得从我身上离开,眼中闪着浅浅的泪光,我也不知不觉走过去,一矮身,坐到他的身边,手,不知不觉握着一起,轻轻摩挲着,然后死死地十指相扣,从彼此的掌心传递着温度,终于,那泪光不见,弘历轻轻地叫了声:“大哥,见到你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
这声大哥叫得我极其惭愧,到了现在,我还不知道栖身在弘历身躯里边的究竟是谁,想问一句你姓甚名谁,又如何开口。
看到我眼中的困惑和疏淡,弘历的手心渗出冷冷的细汗,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大哥当初说过,在写红尘的时候,有两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就因为记得大哥这句话,我对大哥一直念念不忘,也许,那只是大哥一时的顽话,我愚钝,信以为真了。”
话到最后,变成一声悠长的叹息。
初香和1i1ian。
两个让我深以为憾的名字,骤然浮现脑海。
一次语音的时候,初香加进来的时候我正在人通话,她等了一会儿,就去洗澡,然后下线了。那是唯一一次和她能够语音的机会,就这样阴差阳错。
因为1i1ian总是挑得出我文中的疏忽之处,害得我从一开始的游戏玩票,不得不认真起来,可是1i1ian比较内敛,除了諟正,并不多言。
而初香,总是喜欢猜测文章的发展,脉络走向,分析人物的性格特质,她那些隔三差五的长评就像是为我整理出来的写作札记,帮我将纷乱的思绪捋顺清晰,那些评论,条分缕析,字字珠玑,比我写的故事还要好看,那时节,大家都很期待初香写文,对于初香评论的期待,更胜过红尘的更新。
有时候我会望着屏幕发呆,满心疑惑,初香该是个怎样冰雪聪明的女子,清傲脱尘,不如俗流,敏锐睿智,更难得在字里行间流露出那份温婉的心肠,初香入群的那天,大家都很疯狂。
没有多久,初香忽然在网上失踪了,那时节因为把文从论坛搬到了j j,1i1ian好像上不了j j的网页,也没有q q,她在论坛里边给我发短信说,离开了论坛,她该如何找我?
两个人,都不再出现,尽管群里很多人陪着我云山雾罩地折腾,却冲不淡我心中浓浓的离别。那种伤感犹如阴霾,看得见走不出去。
后来初香回来,还写了一篇叫做《彗星撞地球》的评论,虽然她对自己遭遇的事情闭口不谈,那篇文字里,却满是无可奈何的伤痛。
人回来,初香却已经不是初香,亦如那抹强自浮现在唇边的笑颜,终难绚丽。
初香,来时风光旖旎,离时雪泥鸿爪。
1i1ian,来和去都淡而无痕,让我想起颦儿对聚散的参悟。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认识的每一个人,我都在乎,所以心中再思念,也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会有很多人陪着我伤心,
比我更难过。
在群里混闹一气后,我会忽然沉默,显示器在一片迷蒙的泪光中模糊,幸而隔着网络的虚幻,没有人看到,网上那个恣意言笑,嚣狂张扬的人,更像一条丧家之犬,肉骨头的诱惑不断闪现在梦里,脚下,是不知方向也没有尽头的路。
弘历的手慢慢松开,我咬着嘴唇,吐出两个字:“丽莲。”
1i1ian这个词,我不知道是英文还是拼音,一直念做丽莲。
泪落如雨,弘历语带哽咽:“大哥,你果然记得我。”
忽然,什么样的语言都变得苍白,他的手再次用力,我们就这样握着,谁也说不出一句话,足足静默了半个时辰,内心深处的激动还不能平复。
兄弟,世间有一种不容亵渎的情感,叫做兄弟。
终于想起雍正那弦外有音的交代,连忙说给了弘历听,他一丝苦笑浮上嘴角:“那东西我写的时候,就知道会惹怒他,置之死地而后生吧,福祸相依,未必就是坏事。”他看着我,意味深长地道“放心,他打不死我,只要我不死,还怕什么?”
劝了一番,甚至动了捉刀为他写一份不杵圣意的悔过书,弘历挨不挨揍我可以不在乎,但是
1i1ian会感知弘历躯身上的疼痛,板子,我已经挨过,那种痛,终生难忘。
应该很疲乏了,弘历放松了身体,趴在枕头上,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的事,不用大哥操心了,该谁挨的逃不掉,如是熬过这番痛楚,就可以和你朝夕相对,也算值得。”见我还要说话,他立刻拦截住我的话头:“大哥,看在我来得不容易的份儿,就不要再说了。”
才想起来问:“你,对,你是怎么来的?你不是不相信bear的话,没有响应她组团穿越的号召吗?”
噗嗤一笑,满面晕红,弘历一副忍俊不住又异常困窘的表情:“回是回不去了,大哥就不要管我怎么来的了,反正你问,我也不好意思告诉你。”
不好意思说?
难道1i1ian也是p道中人,在实践的时候穿过来?
我的眼光有些邪恶,弘历的脸涨得更红,啐了一口:“呸,你想什么呢,我可没有那个嗜好,不准你乱猜。告诉你,我可不是在玩闺房游戏的时候穿来的……”
话一出口,立时收住,这解释,反而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连眼皮都泛着嫣红,我见犹怜的样子,让我坚定了决心,马上回去替他写一份诚惶诚恐的悔过书来。
时间也差不多了,再不舍也得走,我只好拍拍他的手,站了起来:“你好好歇着,我先回去了。还有,别,别叫我大哥,被人听了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弘历点点头,终是放开手。
心神恍惚地回到了梧月苑,让妍盈磨墨,开始搜肠刮肚地揣摩雍正的心里,写了两三个字,觉得不妥,只好揉了扔掉,桌案上很多废弃的纸团。
这一天,真是虚度,正经故事一个字都没有动,准备代笔的那个,也一行字也没有,越是急头脑里边越是混沌一片。
妍盈泡了一杯茶端过来,浅浅一笑:“万岁爷方才让人过来说,今天晚上还到咱们梧月苑来,容主儿还是别写这个了。”
手一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墨痕,今晚又来?
真的害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心里烦乱,把笔搁置在一边,却听到布泰答应温婉的笑声,从外边传来。
错承恩宠夜专夜
谁说秀色可餐,有时候,美丽的面孔、悦耳的声音也会令人生厌。
布泰答应的笑声,如山间潺潺流水,叮咚清越,只是我真的不想听到。
笑语盈盈,布泰答应在宫女的搀扶下,款款进来,清宫的旗装并不像电视剧集里边演得那样,贴身紧致,能穿成曲线玲珑的凹凸曼来,而是直装下来,用流畅端庄的直线和斜线,包裹住令人想入非非的躯身,在用料、刺绣和活计上边费尽心思,争奇斗艳,连只能穿指定颜色和服饰的宫女,也会在衣领、袖口和裤腿上绣着花样来。
清宫里边的姑姑大多很爱漂亮,针线女红颇为上乘,布泰本是管事姑姑出身,故而旗装上的绣活更加鲜亮,衬着她玉面樱唇和眼眸中的得意,很有几分活色生香的韵味。
没名没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见了她,恭恭敬敬地上前叩头:“奴婢见过泰主儿,泰主儿吉祥。”
布泰答应笑眉笑眼地吩咐身边的宫女:“快点儿扶容姑娘起来,这么重的礼,布泰怎么担得起。”
一丝酸溜溜的味道,半掩半藏在她如花笑靥里,我装作不知,让妍盈沏茶过来,布泰答应也不客气,稳稳当当地做到上首,身子微微向后倾着,让腹部显得隆起些。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晓得她安得什么心,只是表面上的礼数却不能亏却,要是笨到自己去讨眼前亏来吃,才是不智之举。
让脸上的笑容更谦卑和柔,半垂着目光:“泰主儿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叫奴婢过去伺候就好,您的身子,现在不能劳累,怎么亲自过来,实在让奴婢惶恐。”
听我的话说得平和,没有一丝火气,布泰答应一手托着腰,缓缓站起来,踩着厚厚的花盆底儿,风摆杨柳地走到我面前,十分优雅地抬起另一只手,捏住了我的脸腮,用力地一拧,那手劲儿和老虎钳子差不多,脸上却眉开眼笑,很是亲热地样子:“哎呀,听听,这张小嘴儿,就是灵巧,话都说到人心窝儿里边去了,不怪乎招人疼。”
那个疼字,说得一语双关,她笑得更加温婉,我痛得眼中泛泪,却没有理由躲闪,浅浅泪光中,视线模糊,看到她眼眸深处那丝丝咬牙切齿的恨意,翻腾滚动。
此时妍盈正好沏好了茶,见到如此情形,不动声色地过来,双手奉茶:“泰主儿请用茶。”
松开手,布泰答应接过茶去,我忙向后退了一步,防备她一不小心,会把一盏热茶都泼到我身上,这样的意外,很有可能在布泰答应身上出现。
使尽吃奶力气拧了我一把的布泰答应,心情仿佛也随着明媚起来,悠然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贵妃娘娘说九州清宴太宽敞了,只是人不多,不够热闹喜兴,所以叫我搬过来住,就在你的西邻,我可时时刻刻没有忘记过从前的姐妹情谊,所以就顾不得讨人嫌,特特地拜望下容姑娘。”
脸上火辣辣的痛,好像很多小针刺进了肉里,一剜一剜地刺激着我的泪腺,如果可以,我必然会攒足力气,一记勾拳重重挥过去,最好打歪她的下巴,心中想着,脸上的笑抽搐着:“泰主儿折杀奴婢了,您现在是奴婢的主子,以前是奴婢的尊长,奴婢就是天胆,也不敢与您攀称姊妹。奴婢是泰主儿提携□出来的,点水之恩,涌泉报之,奴婢不敢忘本。”
原来布泰答应前来是为了炫耀,她是奉了熹贵妃钮祜禄氏的命搬进来,应该是这几日雍正对我太上心,昨夜又留宿在梧月苑,大约刺到了熹贵妃钮祜禄氏的心,她这一招借刀杀人的计策,不温不火,更是歹毒。
现在后宫里边,常在答应这类低级妃嫔不用算,估计雍正春风一度之后,再见面都未必认得她们了。剩下可以上得台面的,就那么几个主位娘娘,齐妃李氏实际上已经被打入冷宫,裕妃耿氏豪爽豁达,颇有自知,连儿子弘昼都管得很好,自然从会不和熹贵妃去争。
要说能讨到雍正欢心又年轻貌美的人,谦嫔刘氏应该算一个。刘氏是管领刘茂的女儿,雍正七年赐封的答应,第二年就晋为贵人,十一年六月贵人刘氏生下了一子,就是后来的果恭郡王弘瞻,现在弘瞻还小,不到两周岁,没有正式取名。
贵人刘氏在生子的第二天就被封为谦嫔,可是在嫔位上熬了两年,也没有循例晋封为妃。也许入宫的时间不太长,谦嫔刘氏本人我还一次都没有见过,而且也问不得。单单猜想过她这个封号谦字,应该是警惕之意。
既然是主位,熹贵妃钮祜禄氏没有来由为了杀鸡,去借牛刀,万一刀太沉太重,最后拿不稳了,反而会伤到自己,何况能熬到主位娘娘,都是人精儿里边的精儿了,在皇宫内苑摸爬滚打如斯久,岂能轻易被熹贵妃利用?
也就是布泰答应这种三不知的笨蛋,才会兴兴头儿地给人当枪使,还自鸣得意跑来耀武扬威。
看我低眉顺眼地也欺负不出什么花样了,布泰答应多少有点儿扫兴地走了。
恭送她出去了,我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这个时候,永琏应该过来了,这孩子在身边固然闹得慌,一时不见人,心里头就没着没落地不踏实,宝亲王弘历那边,我过去又不方便,只盼着永琏
来了,我好把事情告诉他,让他能给我们两个传递下消息,通通声气儿。
心中记挂着永琏,就免不了抱怨挤在宝亲王弘历身躯里边的那个1i1ian。这个死1i1ian,还真的沉得住气,bear不认识她,她应该知道永琏是谁才对,竟然一个字都没说,还摆出老子的款儿来欺负永琏。
坐下写几段,支着腮沉吟,其实心开始浮躁,脸上被拧到的地方还是很痛,一边拿着笔,一边用手揉。
妍盈让小宫女端了一盆水过来,里边还有些碎冰,然后把手帕在冰水里边浸泡,拧了拧,过来递给我:“您敷敷吧,都肿了。”
nnd,这个布泰练过九阴白骨爪?
接过帕子,凉得彻骨,手,就不由自主地抽了筋儿似的僵直起来,痛得厉害,不能回弯儿,连手帕带毛笔都掉落于地,我一只手捧着另一只手,痛得冷汗细细。
又是熟悉的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曾经属于姚言的痛,都慢慢袭上了容芷兰的身。
前些时日腿上的麻木刺痛,那是属于神经病变的痛。
现在的痛,是属于腱鞘炎的痛。
小木耳曾经心血来潮地拉来一个不知道是医生还是学医的学生,建立个讨论组,还起了个名字叫1o门诊。
那个人问我哪里不适,小木耳抢过话来,很是嚣张地问,妖灵,你就说你哪里没毛病好了。
仔细想想,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目前没有问题症候出现的地方,好像就是精神了,可是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说我就是一个精分。
记得那次住院,循例做彩超,探头从上开始往下移动着……
你胆囊不太好,知道吗?
嗯,老毛病,十几岁的时候,得过胆结石和胆囊炎,后来没事儿了。
现在没事儿,不过胆囊壁模糊了,看不清楚。
……
咦,你的胃好像……
哦,胃溃疡,嗯,十二指肠也溃疡,一直溃着呢。
胰腺……
胰腺炎,和胆结石一起得的,十几年了。
啊,你肾脏也有问题,还有结石,有过浮肿吗?
浮肿有过,吃几片克尿塞就好了。肾啊?肾是不太好……尿过炕。
……?
嘿嘿,不是小时候尿炕,去年……有过两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早晨一睁眼……湿了……
啊,这个应该是颈椎的问题,你查过颈椎吗?
没事儿,今年没犯过,就是有时嘘嘘的时候痛,有时候嘘不出来。
那是泌尿系统有问题,建议你好好查查,嗯,你,脂肪肝,注意下血脂。
这段话我记得特别深,因为当时那个负责检查的医生,看着我时,强忍着笑意,估计她在笑我一把年纪还尿炕,我很后悔说这个,其实有时候讳疾忌医也有道理。
其他的症候我早清楚,并不惊讶,只是没有想到既心脏出现问题后,肝儿还大了,我肺部是支气
管扩张……
这副下水居然都要坏了?
好容易挨到出院,第一时间跑到群里诈尸,把这事儿当成笑话讲给兄弟们听,还抽搐着自嘲,我还打算死了时做遗体捐献呢,这通检查下来,估计就是我肯给人家也不要了,可用者实在寥寥。
然后群里一片pia声,不许我咒自己。
时隔一年后,那个说和我相识了两年,却在一年半前就离开的故人,在评论中写道“你说,你的器官都不能捐赠,因为,他们都坏了……”
她说过,离开后,曾经发疯一样想找我,她一直向别人询问我的近况;我的q q、我的手机号码,她都有,我的文,也一直都在。
她也说过,因为伤心和失望,她对红尘这个文,对我这个人,没有丝毫的兴趣,但是对于我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因为她虽然不在,我身边,还有她的人脉。
啪。
用毛笔的笔杆,狠狠敲了下自己的指骨,再让思想野马脱缰般下去,就该对刘兰芝慨叹“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文,有点儿写不下去,那冷帕子也不愿意去碰,干脆站起来去门口望,盼着永琏过来,只要看看他粉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脸,和那样水汪汪晶亮亮的眼睛,满是邪恶的笑意,心情就为之一宽。
等了一会儿,永琏没有来,反把雍正给盼来了。
难得雍正满脸笑容,我只得迎出去,他很是自然地拉着我,低声笑道:“怎么,一天不见朕,就坐不住梧月苑了?真想接朕,去勤政殿?再不,去正大光明?”
勤政亲贤殿是雍正批览奏章的地方,正大光明殿是他处理政务的地方,明知道这两个地方我连边儿都靠不上去,不过是在取笑我。
难得他有这份闲心,所以趁着他高兴吃茶的时候,我忍不住替宝亲王弘历说了几句话,但是答应和亲王弘昼的事儿,暂时还开不了口,宛妙毕竟是个尼姑,不是宫女,何况知名点姓地要宫女,
就有几分恃宠而骄的嫌疑,当初布泰答应就是因为这事儿遭到冷落。
听着我小心翼翼地为弘历说情,雍正没有什么表情,也不置可否,喝着茶,然后打发人下去,这才笑呵呵地问我:“有时候,朕还真糊涂,不知道你是真的不谙世事,还是心有所倚,不怕惹祸上身?上次挨板子没挨过?你还真好了伤疤忘了疼?就不忌讳?”
雍正的话,带着责备的口气,不过很是亲密,让我无端脸上发烫,嗫嚅着:“还没结疤呢,这板花儿要跟着奴婢一辈子,怎么能忘呢。”
把我拉到身边,雍正已经放下了茶杯,鹰一样的眼神盯着我:“你知道有人在朕跟前说什么?熹贵妃和朕要你,布泰和妍盈在朕面前说你,连弘历那个新进来的乌雅格格也对你颇有微词,你倒好,不说远远避着,自己却往刀口上撞,容芷兰,你就没想想,要是朕信了她们的话,你该是个什么结果?”
这个倒不出乎我的意料,只是淡笑:“谣言止于智者,智者臣服于万岁,可知万岁爷睿智天纵,明察秋毫,如果连您都不信奴婢,奴婢生有何趣?命已不惜,清名何以附?”
他的手,在我身后用力拍了一下:“你这话就该打,好了,朕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去怪罪弘历了,眼下中秋快到了,朕可不想那混账东西在床上悠然望月,还指着他给朕去办正经事儿呢。兰儿,一会儿太医的药就送过来,这些天,朕就住在这儿。你也不用在里间陪着,等过了中秋,朕就封你做贵人,恭贵人,如何?”
恭贵人?
哎,可惜我是没有当贵人的命,好像雍正亲自晋封的最后一位贵人是张贵人,在雍正四月的时候晋封,那也是一个没福的杯具,才从常在晋了贵人,就殁了。
这问题就像关于人生最悲惨的讨论,张贵人是“人没了钱没花了”,我是“人还在钱没了”。
说了一些话,太医的药送来了,雍正喝药的时候,别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我终于惶然,这个药,应该是喂鸟的,不过借了他的口而已,他这些天恐怕都住在这儿避风,免得让别的妃嫔知道。
又用了些点心,雍正有些倦怠,服侍着他睡下后,我依旧到外间写字。
心无旁骛的时候,时间过得太快,还没有一丝困意,天就亮了。
雍正索性连早膳都在梧月苑用,一边吃一边看我昨天晚上写的文,边笑边摇头,然后笑呵呵地看着我:“倒是有点儿意思,只是不够儒雅,都是些俚语村言。”
站在一旁侍候着,见雍正还真的对这个故事有些兴趣,不由笑道:“万岁爷,奴婢早说过了,奴婢写的这个就是巷里闾间的事儿,深入浅出地讲些真道理。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听得不知所云,弹奏的人更是吃力,奴婢也没有那个本事,只求道理不偏,不误人就好。”
吃饭间,翻了膳牌,雍正定下来需要召见的大臣,就带着人去了。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惹得皇宫里边的人都以为我专了宠,离我最近的布泰答应,看着我的时候,那眼睛都从红转绿了。
平白无故成了众矢之的,我是哑巴吃黄连,最难捱的还是永琏一直不来,好在雍正答应不再责怪宝亲王弘历,让我少担一份心。
这天刚刚恭送了圣驾,永琏终于来了,气喘吁吁地,几乎一头撞到我身上,连歇都没有歇,见我把屋子里边的人都打发下去了,还四下看了看,然后拉着我到墙角,踮起脚尖在我耳边说:“师父不好了,我阿玛出事儿了!”
怜卿筹谋凤仪亭
出事儿?
心,骤然一惊,难道雍正只是哄哄我而言,可怜的弘历又被他老子给揍了?或者应该说,是可怜的1i1ian,尽管不知道她怎么穿来,即来,自然是为了我,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还没和我好好说上几句话,静静待一会儿,都被p了几顿了。
看我满眼焦急,永琏反而愣了一下,回头看看,这次拉着我的手,踮着脚尖,把小嘴儿凑到我耳朵边:“师父,你不是真的喜欢上我阿玛了吧?”
这孩子真是没有轻重,如此时候,还有心戏谑,恨得我牙根痒痒,若不是顾忌着外边有人,早拎过来拍他几下。
眼睛一瞪起来,永琏连忙小声道:“他,我阿玛出了两件事儿,一个好的,一个坏的,师父你先听哪个?”
欠扁的孩子。
我忍了忍,没好气儿地:“好的。”
见我不高兴了,永琏撅着嘴,哼了一声:“就知道你心里没我,我皇玛法和阿玛两个,就够你忙的了,听好的是吧?”他白了我一眼,却忍不住又噗嗤一笑“哈哈哈,这可不是我不厚道,是,是我阿玛太风流了,招蜂引蝶已经够瞧了,他居然还惹鬼上身,哈哈,我阿玛变性了,连手术费都省了,不对,他是心理变性了,生理……变态了……”
说到后来他自己都笑得不行,弯着腰,捧着肚子,话也含含糊糊,不过我还能听出大概的意思,照着他的小腿胫骨踢了一下:“笑够了没有,你知不知道笑人不如人?他变了性,仍旧还能做皇帝,明儿你变了鬼,连人都做不了,还笑?”
看着他模模糊糊的样子,我心里就有气,不过也没有用力去踢,永琏却吃惊地望着我:“你,你不会是也知道了吧?”
哎,叹了一口气,摸摸永琏的小脑袋:“傻瓜只所以是傻瓜,就是因为他往往最后一个知道真相,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秘密。”
听我在嘲讽他,永琏一点儿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行了师父,我知道我智商不如你,气场不如你,你要笑我是傻瓜就直接说,徒弟笨,听不懂,哈哈,那个坏消息就是,我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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