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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渣攻的忠犬之路|作者:ruguoniaiwo0|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6-25 05:14:44|下载:渣攻的忠犬之路TXT下载
  来间空房,盖不了楼就干不了。然而村里始终有批村民没这种能力,自然乐意坐着吃点那些富户的漏沟水。

  沈清源想起村里突然多出来的楼房,和那些到处飞舞的白床单,肯定都是开农家乐的。

  “那个挨千刀看人家赚钱,他也想跟着搞农家乐,说是找小贺借钱,谁知道竟然跑去嫖丢死人了!”

  “妈,其实他想的也不错,我们也可以开农家乐嘛。我的存款应该够本钱的。”

  “哪有那么容易?”沈母轻轻拍了儿子下,带了点儿嗔怪道:“我们家不管哪处院子都离澡堂子远,没澡堂子怎么开得起农家乐?”

  “那张永靖当时是怎么打算的?他肯定有办法,要不然不会随便去借钱。”

  “他有个屁办法!他就是想跟老李家合伙,李家出澡堂子,我家出本钱。但他出了那种事,老李家早把澡堂子卖给别人了!”

  “咦?李家自己不开,卖给别人?”

  “还不是他儿子出的主意。”

  沈清源心里咯噔了下,沈母口中的老李家就是李邺家,老李能管住老子的儿子自然是李邺了。

  这个名字实在太遥远了,连带那些曾经的纠葛回忆也模糊不清。然而到了杨柳村,作为多年的关系还比较好的邻居,这名字忽然就变得突兀而鲜活起来。

  第101章 〔百零路人渣攻1 令珑

  ( 吃完早饭,沈清源搀着母亲出了老屋。他先把母亲送回钟家小远,又拿了农具往田里走。

  路上遇到不少同村人,收到无例外的是先惊愕后避让的眼神,有些跟钟家关系好的会生硬地打招呼,有些则避之唯恐不及远远就躲开,有些则假装没看见漠然地擦肩而过。

  沈清源在身后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脊背无比挺直,态度无比淡定,那些不甚友好的目光议论仿佛丝毫影响不到他。

  这个时候,他有些感谢以前那堪称漫长的“野种”生涯,如果没有被嫌弃后偷偷跑到河边清洗自己的痛苦童年,估计也不会有现在这样无视周遭的气定神闲。

  他走到田边时,钟秀芳已经在田里劳作了。

  钟大富这段时间腰病发作无法下田,地里的农活都落到她个人的肩上。

  钟秀芳只比沈清源大两岁,今年也不过27岁。她是圆脸盘水杏眼,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虽然是结过婚的人,但看上去还带着点儿未婚少女的拙朴和莽气。即使下田干活,她也仍然很在意形象,深蓝色的旧外衣里露出角水红棉衣。是灰扑扑背景下的抹秀色。

  她在大棚里进进出出,小心地把三七苗重新种回翻好的土里。忽然抬头看见沈清源,动作不由得停滞了下。

  沈清源平淡地问她:“我该怎么做?”

  钟秀芳和他对视了几秒钟,没有答话,蹲下来继续干活儿。

  沈清源在旁边看了小会儿,大概是学会了,走到她身后背对着她开始种苗。

  开始钟秀芳还不时瞄他眼,检查他干活的准确性,要是哪里不对,便会把苗撬出来重新种遍,算是无声的指导。

  如此两三次后,沈清源基本驾轻就熟不再需要她的监督。

  他俩谁都不说话,径埋头劳作。

  种完排苗后,钟秀芳站起来擦了把汗,往嘴里灌了通水,瞥眼看到不远处的沈清源。他的眼睛紧盯着手里的活计,副浑然忘我的专注样儿,手里动作十分有条不紊,然而速度绝对不慢,忽儿就种了长溜。

  钟秀芳拎起水罐走到他旁边,把水罐放到他脚下,不等他抬头就飞快地离开了,拒绝与他发生眼神接触。

  有沈清源帮忙,活儿干得快多了,个上午就种完了个大棚。中午钟大富把饭送到田里,准备了两份,他俩各踞头默默的吃完,稍事休息又开始新轮劳作。

  如此几天,三七苗种完了。他们活计暂时告段落,下步也是最重要的步就是把成熟的三七卖出去。

  这事时半会儿急不来,沈清源决定先休个短短的假期。

  说休假,其实他也没什么事可干,唯的消遣就是跟贺景瑞视频聊天。

  杨柳村是通了网络的,但老屋年久失修,并没有开通信号。沈清源平时都是跟贺景瑞发短信联系。可短信有字数限制,来来去去好多条也有意犹未尽之感。

  他本来想到钟家上网,可那天他在门口碰巧听到老妈跟钟大富吵架。

  老妈哭哭啼啼地指责钟大富:“小源寄钱回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嫌他?如今房子盖好了,该置办的都置办了,倒想起嫌弃了,这不是卸磨杀驴么?”

  钟大富抽着烟袋,愁哈哈地辩解:“我不是嫌他以前也不知道他是那啥唉,就是把他的碗筷分下,也没别的意思,他就不高兴了”

  “分碗还没别的意思?你的意思不就是怕他带病!这么伤人的事你都做得出来!呜呜”沈母悲愤交加指责完,捂着脸伤心地哭起来。

  “哎呀你别哭了!村里人说得可吓人了”

  不等他说完,沈母跳八丈高,带着泪啐道:“呸!你听那些烂嘴的乱说!那种病要乱来的人才会得,小源可干净了!再说那病在起吃饭啥的也不会传染!”

  沈母偷偷住院的时候就已经把的情况打听得门儿清,如今说起来各外理直气壮。

  “你又知道?”钟大富不很服气地说。

  “我就知道!你宁可信外人也不信我?!你这个没良心的以下省略500字咒骂”

  沈清源听了这耳朵就感觉脑仁儿嗡嗡疼。果断地悄悄离开,留夫妻俩继续拌嘴。

  他在村里茫无目的地走了会儿,盘算着要不要到县城找网吧上网,虽然去县城当晚肯定赶不回来,成本着实有些高,可他实在太想贺景瑞了,想得抓心挠肝的,总是发信息见不到人实在是隔靴搔痒。

  踟蹰间,他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小学校——这是新盖的希望小学,据说接受了不少捐赠,设施比较高端,应该有信号吧?

  他小跑着到学校门口。

  学校大门敞开着,群小孩在操场上追逐个皮球。骤然见到他,领头的几个来了个急刹车,差点撞倒了后面的片。

  沈清源试着跟小孩们说:“你们老师呢?我想在这里上网,你们能帮我叫下老师吗?”

  领头的个孩子听了他的话,转身跑了,不会儿拉着个男人的手走到操场上,指沈清源:“就是他,要找老师。”

  沈清源看到这男人时,心里咯噔下,在走还是留之间犹豫了半秒钟,再抬起脚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李邺上前几步叫了声:“小源。”

  这个时候跑掉似乎太矫情了。

  沈清源只得将身体停在个要转不转的角度上,然后慢慢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对李邺点头算是打招呼,又说:“我能不能用学校的网络?方便的话借我用用,我可以付钱。”

  李邺敛去脸上的惊喜,扫了眼他手里的手机,客气地问:“你需要电脑吗?”

  “不用,有就行。”

  李邺点点头,说了句:“你跟我来。”

  沈清源跟着他来到学校后院,李邺让小孩抬了个板凳过来,放到学校墙边。这个地方角度正好,既可以晒到太阳,又不至于太晃眼睛。

  看沈清源坐到板凳上,李邺才将密码告诉他。等手机联上网后,李邺很自觉地走开了。

  联网的时候,沈清源就已沉浸在即将跟贺景瑞见面的喜悦里,早忘了身在何处,更别说李邺如今这个相当路人的存在。

  他面带笑容地连上了视频,心跳陡然加快,手指都忍不住地发颤,颗心在阳光下飘啊飘的,跟喝醉了差不多。

  然后,手机屏幕上跳出了贺景瑞那张英俊带痞气的脸。

  第102章 百零二路人渣攻2

  ( 以前看到某些文艺青年写“种相思,两处闲愁”的时候,贺景瑞还觉得装逼,如今他算是结结实实体会到了这种装逼传说中的高端想念。

  小鞋匠在杨柳村想他想得抓心挠肝,他坐在贺氏大厦顶楼也思念泛滥成灾。

  工作忙还好,但凡闲下来,哪怕只是小会儿,小鞋匠的影子就山呼海啸而来,贺景瑞到哪里都能想起他。

  比如有时候加完班,习惯性的要拨电话说“我现在回家了”,可按下去两个数字键,才想起并没有人做好饭在家等他;或者在浴室里洗漱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喊“清源给我把那件衣服拿过来”,然而房间里空荡荡的无人回应,衣服静静地挂在衣橱里,那个替他拿衣服的人早已离开,得他自己抬腿去取

  这种身心俱空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他只得拿无数的工作来填,可是填来填去仍旧是个空,时不时总能听到股孤独凄冷的风在腔子里呼啸,世界都变得灰暗了。

  他的目光时而幽怨时而冷酷,满脸写着“他妈的,烦着呢”,公司里的人见了他都要绕道走。

  谁想得到他披了张狂霸酷拽的皮,实际是的空虚寂寞冷苦逼?

  反正他是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难受,就等着在视频里看看他家小鞋匠,稍微慰藉下相思之情。

  到了约好的时间,他特意在百忙中空出时间,关起办公室的门紧张而兴奋地对着桌上的手机运气。

  然而沈清源那边出了状况,比事先约好的时间晚了十来分钟,可把小贺总急坏了,什么可怕事倒霉事都在他脑海里过了遍,差点就打电话过去了。

  好容易屏幕上跳出联接信号,贺景瑞对着锃亮得可以映出人影的桌面捋了捋头发,整了整衣襟,才郑重其事地将手指按下去。

  “嗨,清源,宝贝儿。”贺景瑞面对屏幕,刻意露出个风流倜傥的笑容。

  屏幕那头的小鞋匠脸刷地就红了,即使彼此之见只连着根光缆,贺景瑞也能感到沈清源的羞涩。

  他心情大好地问:“你想不想我呀?”

  沈清源抿着嘴笑着点头,轻轻柔柔地应了声:“想。”

  “哪里想?怎么想?”贺景瑞不依不饶地要逼出他几句情话。

  “哪里都想想你吃饭了没有,是不是又熬夜,工作忙不忙”沈清源的脸更红了,面倾诉思念之情,面又觉得自己太肉麻。

  贺景瑞太哈皮了,感觉自己非得起来跳两下才能表达自己的快乐,这股多动症般的能量显示到脸上就是各种挤眉弄眼,各种不要脸的情话。那头的沈清源被他说得恨不得把头扎土里,自个儿躲着甜蜜,在杨柳村冬日暖融融的阳光下,这样浓烈的感情倾诉实在太令人羞臊了。

  说了半天没营养的废话,俩人终于谈到正题。互相报喜报忧地汇报了彼此的生活近况。

  小鞋匠简单地解释了上网的诸多不便,让贺景瑞小小地失望了番——他原先还指望着跟小鞋匠电话那啥,谁知人家要到小学校里才有信号,总不能让小鞋匠在祖国的花园里脱裤子。

  李邺的出现突兀地出现打断了他俩的你侬我侬。

  他手里端了个盘子,上面放着三个很大的橙子,“小源,吃脐橙”他走到沈清源身边,不适时宜地补充了句:“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

  沈清源飞快地瞟了他眼,是直白地不满。

  他被瞟得往后退了步,脸色黯了黯,把盘子放在窗台上,无声无息地倒退着走了。

  沈清源根本没精力理他。

  但电话无论是信号还是质量都好过了头,这两句不和谐的话外音让贺景瑞听见了。

  尽管没看到李邺的脸,对方说话的声音也有点模糊,他头上的雷达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不寻常。

  “是谁?你和谁说话呢?”贺景瑞警惕问。

  “呃同村的邻居”沈清源不好定义李邺的身份,只得含糊地回答。

  “邻居?邻居还记得你喜欢吃什么?”贺景瑞就觉得有问题,就是有某种说不清的危机感。

  老实头沈清源对着贺景瑞的脸,除了实话,脑袋里就没别的花样,结结巴巴地交待:“是李邺。”

  贺景瑞听到这个名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猫都炸了——妈蛋,李邺好好个高知怎么混得要回杨柳村了?国家学校培养你多不容易,花了多少心血和金钱,你不为城市建设做贡献,居然跑回村里,你对得起乡亲们园丁们和国家人民吗?!

  “他回去干嘛?”贺景瑞气得简直要叉腰骂街了,“你说他回去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沈清源低着头,幅垂头丧气认错的模样。

  “什么东西嘛?!简直阴魂不散!我跟你说,你可不要中他的糖衣炮弹!还脐橙?给我扔掉!”

  沈清源哄小孩似的,把窗台上的盘子放到身后,半真半假地说:“我扔了。”

  贺景瑞还是不解气,上嘴唇磕下嘴唇为沈清源提了无数要求,核心就是要远离姓李的渣男。

  沈清源耐心地听他到没词儿,才拖长了音调先叫:“景瑞”看他脸色缓和了,又说:“我们难得视频,老说别人多浪费时间。”

  那个不带感情的“别人”终于让贺景瑞舒服了点儿,想想也是这个理,他们如今时间宝贵实在经不起被分心。

  贺景瑞终于切换回情话模式,又腻歪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跟小鞋匠告别。

  随着爱人的笑颜在屏幕里消失,沈清源的心也空了角。

  他握着电话,把头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在阳光下闭上眼。用思绪来回描摹了几遍贺景瑞的轮廓,个字个字地回忆了几遍刚才的对话自动过滤了关于李邺那段。种绵密的喜悦从心尖弥漫到四肢百骸,宛如梦境般轻飘而美好。

  他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仅仅这点美好,就能支持他面对现实的冷漠和艰辛。

  吃苦没有关系,有个惦记自己实心实意地爱恋自己的人,他就有了支撑,可以生出无穷的力量。

  他缓缓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犹豫着要不要向李邺道谢。他是真把李邺当普通邻居,丁点儿多的念头都没有,可想到贺景瑞跳脚的模样,他微笑着决定不用对李邺讲礼貌,反正李邺怎么想并不重要。

  可他拐过教学楼准备离开的时候,被李邺拦住了。

  李邺站在拐角的墙根下,身后是大蓬干枯的藤蔓植物。比起上次摆摊偶遇,他胖了点儿脸色好了点儿,不过仍然瘦,眉宇间萦绕着郁气,颇有几分清癯的风姿。

  “要走了?”他看着沈清源问道。

  沈清源顺水推舟地道谢:“今天,谢谢你。”

  “举手之劳。”他笑了下,垂下眼睛看着地面问:“你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

  “要住段时间。”沈清源原本对李邺回村抱着少少 ...

  (的好奇心,可刚刚被贺景瑞通打压,他也不好奇了,只觉得前任什么的简直是个麻烦,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这样想,沈清源就不想再跟李邺“叙旧”。

  李邺显然看出他想早脱身的打算,自嘲般地苦笑道:“你现在那么怕我吗?”

  收回迈出去的只脚,沈清源挠了挠头,说:“不是怕你,只是不知道跟你说什么。”

  他这话说得相当坦白,李邺的心被刺得打了个颤。他终于发现尽管此刻两人之间只隔了几步远,却像是天堑鸿沟般遥不可及。

  李邺努力想看清眼前的小源,可看到的仅仅是个模糊的面影。那个会对着开心地笑拉着他的手亲热叫“李邺哥”的小源,跟眼前这个客气而冷淡的青年点关系都没有。

  他曾以为无论怎么做,小源都会在身后眼巴巴地等着他;然而现实是,沈清源早已甩开手大步向前,远远地把他抛开了。

  他想抓住沈清源,告诉他自己后悔了,每天每夜都在为当初鬼迷心窍的决定而后悔。可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没有资格忏悔,何况是说爱?

  “小源,”他将揣在兜里的手克制地握成拳,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你要是想上网,可以来这里,我我不会再打扰你。”

  “好我走了,再见。”沈清源敷衍地答应着,脚下不停地快步走出学校。

  留下李邺独自立在枯藤歪墙边,痴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黯然神伤。

  之后,尽管沈清源主观上不想跟李邺多打交道,但碍于上网跟贺景瑞视频实在是有诸多困难,他还是硬起头皮腆着脸又到学校去蹭网。没办法,钟家不欢迎他,去县城又路途遥远,整个杨柳村除了李邺再没有第二个人肯帮自己。

  幸亏李邺比较识相,他第二次去的时候把密码写给他,中间让学生送来瓶水,到他离开的时候都没再露面。后来他每次去都是如此。

  学校后院靠墙的那小方天地,渐渐成了他同贺景瑞谈情说爱的固定地

  只是有次他走出学校时,不经意回了下头,看见李邺站在二楼某扇窗前,神色沉郁地看着他。与他目光相碰时,不自然地冲他点了点头,不等他回应便匆匆关上了窗户。

  彼时,他心里只揣着个贺景瑞,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也感觉不到,每次他来学校,都有双炽热的眼睛小心地追随着他。

  第103章 百零三路人渣攻3 令珑

  ( 关于李邺,沈清源后来才知道,他自离婚以后就蹶不振,酗酒酗得很严重,住了段时间的院才戒掉。戒酒之后他就回了杨柳村。

  那时候村里的学校还是个四面露风的破房子,只有个中专刚毕业的愣头小伙子做老师。他自愿担起乡村教师。

  因为不在国家编制内,他连工资都没有。但他毕竟是有见识的人,也不知他是怎么操作的,居然找到个专门用捐赠资金投资贫困地区教育的外国公司,说服了那家公司给村里小学投资。

  于是,杨柳村小学盖起了新教学楼,配备了电脑,又招了两位老师,除了本村的孩子,还招附近几个村的学龄儿童。李邺也成了“李校长”“李老师”,清清静静地当起了教书匠。

  老师在村里始终是个受人尊重的职业,他那些黑历史没人再去探究,也没人笑话他在城里混不去跑回村。

  但沈清源比较了解他。如今的境况与他当初满肚子的雄心壮志实在是云泥之别,到了这步他更像是心灰意冷寻求某种安宁。

  到底是怎样的际遇让他变成现在这样,沈清源不想深究,像当初分手时自己说的“你走的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过得好过不好都是外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普通的外人,沈清源至少会保持礼貌,而李邺这个外人因为被贺景瑞视为眼中钉,他就只得冷处理,甚至冷到种不近人情的地步。

  李邺知道他喜欢吃脐橙提子。本地买不到提子,脐橙因为数量少价格就十分昂贵。可沈清源到学校蹭网的时候,隔三差五就有学生给送脐橙,说是校长发的,给好学生的奖励,顺便招待他这位客人。

  这样的事次数多,沈清源就琢磨过味来了——脐橙是李邺给他买的,怕他多心不肯要,所以才找了这样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是沈清源自作多情,可以做奖励的东西多了去,干嘛非买这贵死人的玩意儿?联想到李邺每次看到他,眼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迟钝的小鞋匠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渣攻那颗悔恨的想要弥补点什么争取点什么的心。

  这可不好,自己可是有家室的人,媳妇儿又是只没有安全感的大赖喵。

  所以,学生再送脐橙来的时候,沈清源就拿着脐橙主动找到李邺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实际也是李邺的住处,学校旁边的旧平房里的间。

  李邺正坐在窗台下的书桌旁百万\小!说。

  沈清源注视着他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翻过书页,脸上带着点儿专心而满足的神情,某些尘封已久的记忆被触碰到,心情霎时变得复杂起来。

  这样的场景实在太熟悉了,很多年前,当他还叫着“李邺哥”的时候,总是会为百万\小!说的李邺心醉神迷。然而这样青涩虔诚的情感会牵扯出连串其他感情,先是分手时天塌地陷的悲恸,再是人生茫茫无所依的迷茫空虚,再然后就是贺景瑞。

  眼前这个男人,因为自私,给他制造了个巨/大的泥潭,是贺景瑞手把手将他点点拉出来。小时候爱得越深,分手时就伤得越重,那时的伤越重,就越显得如今的爱情来之不易弥足珍贵。

  因为他现在过得太幸福,所以他可以轻易原谅李邺。仅此而已。

  这个时候,李邺已经从书本上抬起头,笑着对他说:“小源,找我有事吗?”

  沈清源走上前,隔着窗户把脐橙放到桌上,说:“你不用总给我这个。工资本来也没多少,何必这么浪费。”

  李邺的笑容僵在脸上,勉强扯了扯嘴角,说:“水果而已,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再说我平时也不花什么钱”

  下刻,他彻底维持不住僵硬的笑容,眉梢眼角耷拉下来,是个意外失望的表情。因为沈清源将几张钞票放到他面前,淡淡地说:“我不喜欢欠人情,你让我到学校上网我已经很感谢了,要是还有别的,我可不敢再来了。”

  这话简直是用刀往他心尖扎,痛得他骨头缝都要颤抖起来。

  可沈清源不想跟他太亲近本是情理中的事,他能说什么。

  他低着头轻言细语地说话,语气因为压抑的痛苦变得很不稳定,“对不起。我只是想想对你好点儿。”

  沈清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几乎算是语重心长地说:“没必要,真的都过去三年了。”

  “明白了。”李邺抖着手指收起钞票,惨淡地笑道:“我说过不打扰你的,是我说话不算数,以后不会了。”

  “你现在这样也蛮好的,重新交个朋友好好过吧。”沈清源终究是硬不起心肠,看李邺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想劝他放开些。

  李邺始终低着头,木偶般生硬地动了动脖子,算是点头。

  此情此景,沈清源实在是再说不出什么话,只好告辞离开。

  等他走远了,李邺才抬起头,眼里已经蒙上了层泪膜。

  他很想告诉沈清源,自己直是爱的,哪怕以前高高在上嫌东嫌西的时候也是爱的。只是因为自己太傲慢,所以表现得冷酷无情。

  在经历了种种摔打挫折之后,这份爱情变得更加深厚而圣洁,凝结了所有美好纯粹的岁月,近乎信仰。又因为多了份愧疚,变得更加沉重,重到他没有爬起来重新开始的力量。

  小源的尽释前嫌算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因为他再无法找到他们之间丝毫的牵绊。

  他看的出来,他这个人已经被彻底从小源的生命里抹去了,留下的只是点“很久以前有个人”这样无关痛痒的痕迹。

  沈清源并不知道,自己的劝慰让李邺好生难过了番。他这几天脑子里除了对贺景瑞的想念以外,就是到底要不要继续种三七,如果种又该怎样增加收入。

  从学校里出来,他看天色还早,就去钟家大棚转了圈。

  大棚是当时为了种三七专门搭建的,加上高价买的三七苗,钟家砸进了很多钱。如果不种了,没收回的成本打水漂不说,种其他农作物又得再投笔钱,光想想都觉得可惜。

  他正想得出神,冷不丁坨泥巴飞过来砸到身上。

  循着方向看过去,他看到几个小崽子站在不远处对他呲牙咧嘴地叫:“兔子!臭兔子!”边叫边在手里团泥块,不等他做出反应,又有坨打到他。

  这些小孩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懂什么,还不都是跟大人学的。

  沈清源不想同崽子们计较,拔脚便走。崽子们以为他害怕了,越发叫得沸反盈天,泥块也飞得更欢。

  “你们干什么呢?”脆生生个女声喝断了小孩的笑闹。

  钟秀芳从田埂的另头奔过来,挥舞着手里的铁锹,恶狠狠地叫骂:“烂嘴的小兔崽子!谁教你们骂人的!”

  小崽子被吓得哄而散,有几个调皮的在逃跑途中仍不忘回骂还击。

  钟秀芳追上其中骂得最凶的个,扔掉铁锹去扯他的衣领,准备好好教 ...

  (训番。不料那小孩灵活往前跳,躲过了她的手,她则脚陷阱个泥坑里,崴到了脚,当场就跌坐在田埂上。

  原来崽子们狡猾狡猾滴,故意把她引进事先挖的陷阱。

  钟秀芳坐在地上暂时失去战斗力,小孩军团趁机大规模反击,纷纷向她掷泥块,嘴里此起彼伏地嚷:“王八兔子!不要脸的兔子!你们全家都是兔子”

  被群孩子欺负成这样,钟秀芳险些气晕过去,偏偏脚被崴得太狠,硬是站不起来。

  这时,当空传来声厉喝,沈清源虎着脸跑上前,挡在钟秀芳前面。

  他凶神恶煞地指着熊孩子们威胁:“信不信我打断你们的腿!”

  熊孩子被他彪呼呼的样子吓到,当即鸣金收兵,骂骂咧咧地跑了。

  他蹲下来,看钟秀芳身上脸上都糊着泥,形容十分狼狈。他从丢在旁的箩筐里翻出毛巾递给钟秀芳。她却不接,直眉愣眼地望着前方,胸口急促地起伏,显然气得不清。

  沈清源知道她最爱干净,所以自作主张替她擦净脸上的泥污,将她扶起来。

  她的脚上也沾满泥水,看不出伤势情况。他所幸弯下腰,背对她说:“我背你回去。”

  钟秀芳犹豫了秒钟,不情不愿地爬到他背上。

  尽管身材瘦峭,沈清源其实很有把力气,背着钟秀芳每步都走得十分稳当。

  钟秀芳盯着他微微晃动的后脑勺,忽然想起他去打工前,类似的情景曾发生过好多次。

  那时有人骂他“野种”,他那种蔫脾气也不会生气,倒是她听不得有人辱骂钟家人,跳出来替他出头。每次到最后都是他把骂人的赶跑,然后背着挂彩的她回家。

  虽然他们俩从来不亲近,但都把对方视作家人≡家人怎么吵闹都可以,就是不允许旁人随便欺负!

  沈清源感到肩膀上沉,是钟秀芳把头埋在上面。

  他知道大姐哭了。

  第104章 〔百零四惊喜 令珑

  ( 钟秀芳因为几个熊孩子的捉弄,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沈清源把她背回钟家后,她的眼泪依旧没停,药都顾不上擦就关上房门独个儿伤心去了。

  据沈母说,自张永靖的事被揭出来,她直表现十分坚强,精力都用去怎么给自己争取最大利益了,从没在人前掉过泪。

  沈清源明白,钟秀芳是因为熊孩子那句“你全家都是兔子”碰到伤心处了。

  个女人被骗了婚,怎么可能不痛苦?大姐再要强,也是曾经喜欢过张永靖想跟他心意过日子的。

  这样想,小鞋匠内心的圣父情节作祟,对她的迁怒也就释怀了。

  释怀归释怀,他还是不想住在钟家,个人住清静又自在,没必要来钟家挤。

  只是老屋始终是旧房子,设施不齐全,有诸多的不方便。比如说洗澡,老屋是没有专门的洗浴设备,想洗澡就烧水擦擦冲冲。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就有些吃不消。特别是这房子还有些漏风,最冷的那几天,刚烧热的水没会儿就凉了,根本无法洗浴。

  村里人到冬天爱泡温泉,有空就跑澡堂子泡会儿,外面冷风呼啸,澡堂子里热气氤氲,简直是人间忒美的种享受。

  可惜沈清源身为“兔子”,不愿往人多的地方挤,也就与澡堂子的享受无缘。

  然而,杨柳村入冬后接连下了几场大雨,老屋的破房顶没经受住考验,塌了块,半夜雨漏得哗哗的。沈清源晚上没睡觉,整夜忙着抢险救灾了。好容易把铺盖行礼搬进不漏雨的房间,把被水淹的地方收拾干净了,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又冷又累,撑着下了碗热面条吃下,可面汤的热气很快消散在冰冷的身体里,并没有给他带来温暖。他看天色还早,估计绝大多数人都在睡觉,就动了去泡温泉的心思。

  他做贼似的夹着洗浴用具,趁着蒙蒙的天光,绕到个地点偏僻的澡堂子。

  这处因为水温不特别高,地方又小,没被搞农家乐搞得丧心病狂的村民看上,沦为本地人用的公用澡堂。

  沈清源准备进去的时候,被守门的老头拦住了。

  “您为什么不让我洗澡,我也是杨柳村的人,又不是不买票?”沈清源耐着性子跟老头说好话,奈何老头态度蛮横,他有些生气,说话的音调不由得高了几度。

  “你叫什么叫?再叫也不给你进!”老头叉着腰挡在他面前,眼睛瞪得溜圆,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这不是公用澡堂吗?既然是公用的,村里人只要出钱就可以洗嘛。要不我买两张票?”

  “你买十张票也不给你进!村里人谁都可以洗,就你不行!”

  “为什么我不行?您倒是给我说个道理?”

  老头的眼睛在他身上溜圈,扬起头倨傲地说:“你不干净,别把病传染给别人!”

  沈清源脾气再好也被这句话激怒了,声音都气抖了:“你说谁不干净谁有病?!”

  “我就说你了,怎么着?”老头说着,还得寸进尺地用手指戳他,像是要测试下他敢不敢把他怎么着。

  “你的嘴给我放干净点儿!”测试的结果是沈清源把揪住他的衣领,几乎将他揪离了地面。

  老头顿时吓尿了,扯起嗓子嚎:“哎呦,兔子打人了!”

  他们掰扯的这段时间,附近已经有人走动。老头这声尖利的嚎叫,立刻吸引了近处的几个人围观。

  看到有人过来,老头更是变本加厉地鬼叫:“我怕他有传染病不让他进去,他就要打人!”

  有人就说:“哎,钟家的,你干嘛到公用澡堂来,大家都怕得很。”

  沈清源丢了老头,扭头面对说话的人,红着眼字句地说:“我没病!”

  “电视上村委会天天宣传呢,你当兔子就会得病。”那人说得振振有词,竟引来片附和声。

  被众人指指点点地议论指责,沈清源突然就生出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为个毫无根据被千夫所指的传染源,屈辱如潮水般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过去被人骂野种那种痛苦再次凶猛地冲击而来,他花了好多年才建起的防线摇摇欲坠。

  他知道自己最好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他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了,头重脚轻的抬不起脚。他双眼赤红,目光死死地钉住面前的人,其实他看得并不清楚,因为这些人的相貌对他而言都差不多,样的充满厌恶,样的冷酷粗暴。

  钟秀芳忽然从村民间挤出来,瘸拐地走到沈清源身旁。她快言快语地说:“有病怎么啦?村里谁没病?脚气算不算?妇科病算不算?这些还是会传染,有种谁都别来,大家就干净了!”

  她抬手指着带头说话的那人啐道:“呸!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是谁前些天去县城看皮肤病的?我弟不嫖不赌,可比你干净多了!”说着她拉起沈清源的手,甩头,骄傲地说:“走,别在这儿洗!水都不知道脏成啥样了?!”

  被骂的那人是个有黑历史的,让钟秀芳说得无地自容,各种脏话都涌到嘴边了,硬是怕钟秀芳的刀子嘴会不留情面地揭短,忍住没出声,等姐弟二人走远了,冲着他们的背影涂了口吐沫。

  沈清源默默地跟着钟秀芳走了段路,心情才稍稍平复,想起来问:“大姐,你脚还没好呢,怎么早要去哪儿?”

  “去哪儿?还不是去田里,昨晚雨大,我棚子漏没漏?”钟秀芳没好气地回答。

  “你回家歇着吧,我去看。”

  “不用,你先跟我回去洗澡!”说起这个她就生气:“他们这样说你,你不会骂回去?!这些人还不是欺软怕硬,专拣你这种面瓜拿捏!”

  “算了。我就不该来。”沈清源心情不好,除了心灰就是意冷,完全拿不出吵架的血性。

  “你啊,”钟秀芳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他下,“没点儿刚性,不欺你欺谁!”

  她歇了小会儿,气又上来,接着教训道:“你要洗澡干嘛非跑到澡堂子?我们说你几句你就耍脾气,跟我们见外起来,现在好了,看到外人是怎么对你的了?我们再怎么着,也不会这样嫌你!”

  她说得理直气壮,好像完全忘记自己丢沈清源饭碗的事。沈清源低着头言不发,懒得跟她较真儿。

  两人在钟大姐的骂骂咧咧中回到钟家小院。钟秀芳径直打开热水器,把沈清源推进浴室。

  钟大富和沈母正在吃早点,见本该去田间查看的钟秀芳拉着沈清源回来,都很诧异。

  钟秀芳把事情简单地说了。沈母当时就心疼地吃不下饭。

  钟大富端着碗默了小会儿,不高兴地说出两个字:“丢人!”

  这两个字立刻点燃了沈母的愤怒,老太太像汽油桶爆炸似的跳起脚,把饭桌变成了战场。

  俩老人互相指责数落的声音传到浴室里,因为声音大到水声都盖不住的程度,吵得沈清源头都要炸了。

  就为这么 ...

  儿事,竟然发展到吵架的程度,他估计是自己出门没看黄历,今天犯太岁!

  他也没心情洗澡了,草草冲完出来,替钟秀芳去田里检查番,把需要做的农活儿做完,蔫蔫地回到老屋就再没出去。

  老屋又湿又冷,他冲了个铜壶抱着,披着被子缩在墙角。给贺景瑞发信息,等了半天没等到回音。他差点儿就要拨电话了,迟疑了好久最终还是作罢。

  此时此刻,他感到了久违的孤单和软弱,仿佛天地之大却容不下他那般无所适从。他很想有个温暖安稳的肩膀给自己靠靠,尽管爱人不在跟前,有点他的讯息也可以聊以慰藉。

  他盯着黑黑的手机屏幕,眼前放电影似的闪过帧帧画面,全是以前受的委屈。几次想爬起来去找点儿事做,可身体宛如魔怔了,任由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沉入回忆,玩命儿似的为难自己。

  就这样缩在被子里,手握手机,他睡了过去。

  睡也睡不安稳,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有发怒的外公,蒲扇大巴掌往自己身上招呼,骂自己脏不准碰锅灶母亲拼命来拦,可不是外公的对手,结果和自己起挨了揍母亲摸索着边哭边给自己擦药,那眼泪总也流不完,渐渐流成了条河,把自己淹没了

  他感到窒息般的难受,伸手四处抓打,浮木似的,他抓到了双结实的手臂〖确地说,是那双手臂捞住了他。

  “清源清源,你为什么哭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他眼前出现了张脸。透过蒙昧的光,他终于看清楚贺景瑞满是关切神情的脸。

  “景瑞?”他抬起手小心地碰了碰,生怕力气大了打破这个美梦。

  “唉,你住这地方真难找,要不是有妈带路,我根本找不到。”贺景瑞捉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下,顺势叼住他的根手指,亲昵地咬了口。

  些微的痛感从指尖传来,沈清源总算意识到这不是个梦,贺景瑞是真真实实地站在自己面前!

  第105章 〔百零五太后离婚1 令珑

  ( 相思成灾的贺总裁背着小鞋匠给岳母打电话,得知自家小鞋匠过得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