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真是那个爷爷,有这么孝顺的孙子和儿子也别无所求了!
缎君衡心里感叹,又死劲儿擦了擦眼睛,这才抬起发红含欣慰的双眸望向三人:“莫担心,吾只是又想你们父亲了,居然忍心死在吾前面,不提这个不孝子了,你们寻吾可费了一番功夫?这几日累不累?吾那日行复活之法,却功力不济跟踪丢了内元……”
说到这儿缎君衡突然一顿,阖眸沉沉自责叹了口气。
如此模棱两可的话,若他们是复活之人,定会接话,若不是,他也可随便另编个故事。
他化阐提、断灭阐提和净无幻眸色激动一喜,走近他撩起衣袍当即单膝跪地,“真的是你,缎爷爷!幸亏有你,要不然我们三人也不能活过来还能见到你!请受孙儿们一拜!”
缎君衡一怔,看着他们的模样心头突然涌起一丝似曾熟悉的欣慰和涩然,送儿远征时,儿子离别那一拜该是此时他之心情。
如愿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却并无想象中的喜悦,反有一股说不出的沉重郁结于心。
缎君衡微恍惚当即回神,凝眸透着真切的关心,走近伸手将他们一一扶起:“你们既然复活,怎会今日才寻到此处?中途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他们和他们的父亲全部死过,厉族想办法复活他们,他们跟厉族的关系会是什么呢?
“让爷爷担心了!”
他化阐提起身,看向他一字一字详细告之:“我们在魔皇陵复活后,……便去中阴界寻缎爷爷……没想到在异诞之脉竟然遇上了你。”
缎君衡凝神听着,抬眸扫过风尘仆仆却看到自己欣喜的三人面孔,心头涩然一叹,吾若当真是你们的缎爷爷便好了!
不过,也不能完全确定他们一定不是自己的义孙。他们所言中阴界诸事皆是真,那么现在难下论断,不妨便先当做是吧。这般推下去的话,所谓的魔父又是一个养子,他养了一个十九,极有可能再多养一个给十九当玩伴儿,一个孩子太孤单,可问题是他怎么会收养他们的父亲?
想不通,缎君衡暂时放弃,看向他们笑道:“吾来到异诞之脉已近5个月了,逍遥居荒芜也属正常,别在此站着,你们先到吾寝殿中休息休息,我们随后再言其他事。”
净无幻眸色一闪,想起方才遇见他的情形,看向他开口问道:“缎爷爷方才行路方向,是往异诞之脉出口,不知是否有要事待办?”
他们怎么忽视了此处!
他化阐提和断灭阐提歉意一闪,看向缎君衡关心出声:“我们不累,不知是何事,爷爷,我们可以替你去办。”
缎君衡心头莫名一暖,看着三人真切流露的亲情之意,抬手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笑道,
“无事,吾习惯偶尔在寝殿和入口间往返急行,可锻炼身体,还能提高武功修为。没想到今日碰上了你们,走吧,最重要的事,都给吾回去好好睡一觉。”
三人笑笑,颔首,“听爷爷的!”
话音落后,三人急身化光,紧随着缎君衡飞驰的方向而去。
脚下街巷道路急速消失在身后,疾风簌簌中,
他化阐提犹豫了良久,终是看向缎君衡问出声:“不知天之厉爷爷现在如何?”
“什么!”
缎君衡身子惊得倏然顿住,极力压住错愕,艰难梗着嗓子:“天之厉爷爷?”
怎么又蹦出个这!这也太过不可能了!
断灭阐提见他面色死拧,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声问道:“他出了事吗?”
难道这是他们的关系?
缎君衡急忙收住表情,恢复正常笑道:“天之厉怎会出事,他和厉族其他人都很好,你们此行异诞之脉便是要来看看天之厉?”
“嗯!”
他化阐提垂眸扫了眼急速消失的异诞之脉各处,又看向他道:
“魔父自生到死都未能见到天之厉爷爷,此心愿,吾和断灭既然活着,一定要替他完成。”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缎君衡眸色震住,心底谜团更不解,当即意有所指低沉叹息,“此事,对他们二人皆是遗憾,天之厉也未曾见过你们的魔父……”
造化弄人!
他化阐提阖眸压下心底凝涩才看向他担心问道:“你到此这般长时间,是否告诉了天之厉爷爷魔父的身份?”
身份?他们对天之厉的称呼,难道是他想的那样?
缎君衡拧眉摇摇头。他们如此问必有后文,此时否认是最不容易露馅儿的作法,还可得到更所信息。
他化阐提挂虑的眸色顿松,看着他压下涩然微微一笑:“我们便永远守住这个秘密吧。魔父如今已死,只要天之厉爷爷过得好,知不知道魔父是他儿子都无关紧要,魔父肯定不愿让他伤心。”
天之厉的儿子!怎么可能?质辛才那般大!
缎君衡瞳孔一缩,心脏倏得停跳了下,天之厉难道在外面生了儿子?可他本人怎会不知道?是他隐瞒还是有内情,还是三人胡诌?这到底怎么回事?
见二人看着他,急忙垂眸压下震惊,力持冷静凝肃点点头,“吾有分寸,只是,是否要告诉他的生母,他之死讯?”
他化阐提和断灭阐提一怔后垂眸压下涩然低语,“这更不必了,天之佛奶奶把魔父送至中阴界后,封印自己记忆。魔父曾在苦境与天之佛偶遇,发觉了此事。只在临死时才对我们说出,缎爷爷该是不知。魔父已死,便让她永远不记得吧。她终究为了苍生不会活下去,魔父或许能在黄泉中与她见上一面。”
天之佛又是谁?他们的魔父是天之厉和天之佛所生之子?如此长时间他记忆中并无此人。
缎君衡眸色暗拧,心底越来越重,万千谜团齐齐涌到,向来急速运转的思绪竟一时拧成了死结。
若天之厉真有这么个儿子?那怎么会成了自己养子?
“你们告诉吾,天之佛为何会死?”
他化阐提眸色一僵,他怎么说露了嘴,魔父说除非苍生劫难过去,才能不受此知晓未来之死劫影响。他们死而复生也许不受影响,但缎爷爷?
断灭阐提见此眸色一闪,他险些忘了,急忙靠近他化阐提耳边低语,“罪墙已经不存在,兄长,可以说了!”
他化阐提一震,你怎会知晓?
断灭阐提叹息一声:“我们进出中阴界和苦境交界的无向经纬时,那里的罪墙已被田地村落所取代。当时你心里有事,忽视了此处。”
终于到了这一日!
他化阐提心头掠过一阵涩然不适,倏然垂眸。
断灭阐提无言沉默片刻后,强迫自己挤出丝笑容,抬手一拍他的肩,“兄长,这是我们、魔父和她的共同选择,如今目的达成,该高兴才是。”
“是!”
他化阐提缓缓溢出一声涩沉低笑,才抬眸看向他低哑道:“我们该记着她和魔父好好活下去!”
到底是什么事?他们竟然皆为此而死?若他是他们的爷爷,那么他们身上太多他本该知道可却不知道的秘密,到底是何造成了这一切?
缎君衡默默把他们的低语全听入了耳中,眸色凝聚了一片震惊和涩重,发问的嘴却再也吐不出一句话,只能凝重阖上。
天之厉、天之佛和他们的魔父之间到底有怎样的纠葛?现在的天之厉到底又怎么回事?是他做了负心之人?还是有其他情形?
他化阐提这才想起要回答他的问题,转眸特意强调:“缎爷爷,魔父、天之佛、包括我们会死之因,吾告诉你,但切莫说与其他人知晓。尤其是元种八厉。”
“嗯!”
缎君衡看地下宫殿入口快至,出声温和道:“看你们样子,此事绝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回到寝殿再言,吾也可顺畅没有中断的听完。”
三人颔首,加快了回去的速度。
等在缎君衡寝殿中的黑色十九,自从他到入口处等人,日日遵照他的吩咐守在房中,除非必要,一步也未曾跨出。
魅生坐在桌边不时给他添茶。
“义父都等了好几日了,也不知何时能等到!”
黑色十九擦拭自己佩剑的手微顿:“该来的会来,只能耐心等待,你可将义父的茶叶换成降火之苦丁了?”
魅生呵呵一笑,摇摇手中茶壶,“放心,吾把其他茶叶全收起来,各处只剩下苦丁,转对付他的挑剔。白水和苦丁,他一定选苦丁。”
黑色十九察觉四周气息一变,眼神示意魅生,当即噤声。
片刻后,
“魅生!十九!吾回来了!”
缎君衡疾身先于三人飞入,直到桌前盯着两人沉眸低语,“一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别惊讶,只要嗯和保持沉默即可,听吾命令行事。”
黑色十九和魅生皱了皱眉,不明所以颔首。
缎君衡说罢转身看向随后化光而入的三人,“吾给你们介绍下房里这两个人!”
黑色十九和魅生眸色一凝,诧异看向他们。这是复活之人?
他化阐提和断灭阐提顺着缎君衡的视线对上二人视线。
缎君衡含笑刚要介绍,却不料,
“见过十九伯父!魅生姑姑!”
“见过十九伯父!魅生姑姑!”
他化阐提和断灭阐提当即敛衣俯身。和魔父画像中的人没有什么变化!一眼便能认出。
净无幻默然也随着表达敬意。
话音落后,寝殿陷入一片死寂。
突然,
哐当一声,惊愕中魅生手中,未抓紧的茶杯坠落在地碎成了十数块儿。
黑色十九下意识扣紧了掌中之剑。这是怎么回事?
缎君衡暗中瞪了他们一眼。
黑色十九和魅生急忙僵硬“嗯”了一声。
平日反应挺快的两人,今日怎么了这是?不就提了个辈分,需要如此震惊!
“这是你们义弟的儿子他化阐提、断灭阐提和儿媳妇儿净无幻!”
缎君衡刻意咬重几处对他们说罢,当即走近二人将他们扶起笑道:
“他们虽和吾一样听过你们,可突然见到总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化阐提眸色露出丝见到亲人的喜悦转向他道,“魔父让你们看的画像皆是我们小时的,认不出正常,爷爷和伯父姑姑并无多大变化。”
缎君衡眸色一闪,原来如此,转向十九和魅生当即吩咐:“你们亲自派人去收拾三间房间,他们以后便在此住下。”
“是!义父!”
黑色十九和魅生配合的露出丝该有的欣喜笑容急身离开去安排。
缎君衡回身见他们仍旧直挺挺立着,当即走近桌旁边给他们倒茶水边笑道:“赶紧坐下,吾这里是你们父亲的家,也是你们的!”
断灭阐提横腰揽着有些拘束的净无幻坐下后,才入座。
他化阐提坐下刚要说话,缎君衡坐了一半的身子倏然僵住。
“林将军!”
暗色气华散去,现出一名劲装男子,正是那日颁布画像命令的将领。
缎君衡眸色一闪,直呼不妙,他怎么忘了他化阐提和画像相似之事,定然惊动了天之厉。
林将军微俯身温和道:“缎相,吾奉天之厉命令来请你的客人去他的寝殿。”
天之厉怎会知道他们?
他化阐提和断灭阐提对视一眼,恍然看向缎君衡:“可是因为画像?”
“是!”
缎君衡眸色一闪,看向二人凝眸道,“走吧,吾陪你们一同去!”
但愿天之厉的心疾不会受他们二人所言之事影响。
他化阐提和断灭阐提对视一眼起身,没想到事情比他们想象容易许多。
双天寝殿中,一片静谧中,偶尔会传出质辛和昙儿的几声清脆欢笑。
天之厉回到寝殿后,直直走近卧房。
质辛听到脚步声,逗弄昙儿的手一停,当即回眸好奇问道:“爹!刚才那个将军找你什么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是什么大事,”
天之厉好笑拿下他头上不知何时盖上的蓝锦方巾,又俯身抱起昙儿,对上她澄亮的黑眸,抬手一摸她的小脸,“找你们的劫尘姑姑和咎殃叔叔,他们带回了一个气质像玉石像之人。”
质辛一怔后募得反应过来,惊喜起身,“像玉石像的人?真的有?”
“只是气质!”天之厉眸色一怔,当即转向他的小脸特别强调,“不是人长得像。”
“这?”质辛眸色一皱,狐疑摸摸脑袋,“气质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人像吗?”
天之厉坐下:“他片刻后至,你见过便知。”
“爹…!”
怀里昙儿见他不理她,眸色一皱,着急地叫唤了一声,肉呼呼的小胳膊直急得揪他的手,
“爹……不要哥哥!”
天之厉垂眸见她委屈神色,俯身亲了亲她的小脸,她皱住的眉心才松开。
跟我抢爹!质辛撇撇嘴,冲着她做了个好笑的鬼脸,顺便吐吐舌头。
昙儿见到,澄亮的黑瞳中闪过一丝欢喜。“哥哥……玩儿……”
天之厉抬起身子,眸色柔和看了眼他俩,随即定在昙儿脸上五官上,眸色不觉一凝,
她比前些日子长开了不少,
这嘴,果然如那日阿辛所言,像极了画像中之人……
“启禀天之厉!”突然伺人声音穿透壁墙阻隔,打断了他的思绪,“蕴果谛魂和水之厉地之厉在外等候。”
天之厉眸光一闪,不徐不疾出声:“让他们进入,在大厅等着!”
话音还未落尽,只闻殿门剧烈哐当一声,响起一人暗怒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才是另外两人轻重适宜的步伐。
蕴果谛魂沉步直立中央,敛藏怒气的沉眸眸一扫,不偏不倚定在了微有气息声的卧房。
咎殃急忙扯了扯劫尘的胳膊,收回看着蕴果谛魂的视线眨眼示意。
吾故意多饶了几圈,可他的怒气还没消!
劫尘拧眉,你不该说那些话!
咎殃又看了眼蕴果谛魂,找到个座椅坐下,无奈叹息一声看向劫尘摊手,已经说了,大哥能对付得了,我们静待事态发展。大师修养不错,大哥城府不浅,两人一定没事的。
劫尘凝眸注意着蕴果谛魂的神色变化。
咎殃出声关心道:“大师先坐下吧!大哥一会儿就出来了!”
蕴果谛魂不语不动,沉眸死死盯着没了声响的卧房。
一片沉默凝固的气息渐渐蔓延开来。
突然,
几声清脆叫喊震开了这股沉闷的死寂。
“爹!哥哥!我要吃……”
“吃什么?”
“哥哥……吃……”
“头发不能吃!”
温和耐心的关心,可听出天之厉对孩子细心疼爱。
蕴果谛魂心头一震,脑中似闪过什么,本弥漫着怒气的双眸一怔,望着卧房的眸光露出丝恍惚,这一个是女孩儿。
………
“爹!你不能骗我啊!一会儿让我看!”
“吾何时骗过你!臭小子!”
“你骗过我可不止一次两次!”
“是吗?吾怎么记得是你不遵守诺言的次数。”
……
这是个男孩儿吗?跟至佛孩子一样的男孩儿吗?他得到了他不可能得到的一切。
蕴果谛魂恍惚的眸色一涩,立在日光中僵硬的身子突然气势尽散,只留下满身萧瑟。
……
“至佛!你这是?你怎会?”
“蕴果谛魂,吾既回天佛原乡,依然是天之佛,孩子不会是阻碍。”
“是他的?”
“孩子吾会留下!”
“让吾知晓孩子之存在,吾已明白你的决定。”
良久的沉默,
“天之厉被封印,你可知你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
“吾不后悔。”
“吾该如何帮你?”
……
“至佛,你失踪这一日去了何处,孩子呢?”
苍白的面色,泛红忍痛的双眸,恍惚凝望着天际流云,
“中阴界!”
“你!他才四个月!”
“于私于苍生,吾必须如此。”
“这是你不能说予吾知的计划开始吗?”
“封印他那日便已开始!”圣洁庄严的身影微动面向青芜湖,寒冷波光中映出一抹绝然的孤影,“与孩子无关!”
第二日,
“至佛,你把孩子的石床呢?”
“石床?蕴果谛魂,吾休息从不需此物。还有孩子,又是何意?”
“你可知一人名叫天之厉?”
“他是谁?”无悲无喜的双眸,圣洁庄严却再无心,坐在菩提树下的金色身影拈出佛指看向他平静问道。
……
至佛,吾今日听到了天之厉会如何对待孩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也曾期盼过吗?吾终于可以回答你了。
蕴果谛魂缓缓收回寥落涩笑的视线,转而对上射进房屋内的日光。
可封印自己记忆的你到底去了哪儿?吾寻到你才能告诉你啊!吾怎会以为你还会回到异诞之脉寻他,吾糊涂了,没有了任何关于天之厉和孩子记忆的你,早已与他已无关。如此也好,寻到你后,吾纵使告诉你,你和孩子该有的他给了他人,你也不会有何感觉。
吾会为你取回金冠,天之厉已无资格拥有。
“蕴果谛魂!蕴果谛魂!”
咎殃见天之厉出现在大厅半晌,他仍没反应,不觉起身走近轻推了推他。
“大哥来了!你怎么了?”
蕴果谛魂收回视线淡淡看了眼他转向旁边立着的天之厉。
天之厉这才收回凝视他的沉凝视线,转身向正座走去。
蕴果谛魂心绪一片平静,双眸看向他透着隐隐的逼人气势,
“想知晓什么,吾知无不言,但有一个条件。”
“条件?”
天之厉低沉缓慢出声,回身撩起黑袍下摆落座,幽深的黑眸看向他指向旁边的座椅:“坐下!”
“除却带走金冠,任何条件,吾皆可答应。”
121记忆冲击
蕴果谛魂抬眸扫去,倏然一提掌心,浩然佛力上掌,
“与你并立这张座椅,”
轰然一声,天之厉所指座椅顿碎成粉。
“既不属她,无存在之必要。”
咎殃一僵,愕然挺直身子。吾错了,不该高估你的修养。这可是万年黑金玉石椅啊,就这么毁了!
“她是否享得此座,”
天之厉深眸看去,右袍呼啸一卷,顿起狂风逼人。 风势去处,碎裂在地的粉末眨眼恢复了座椅原状。印照着金芒,夺目黑玉熠熠生辉,摄人心魄。
“你无权决定。”
“说出她的名字。”
“你不知?”
蕴果谛魂冷笑一声,见他幽深眸色中带着丝求而不得的疑惑,回掌撤功。
“故作不存于记忆,画像之事你如何解释?”
“吾之事无须对任何人交代。” 天之厉眸色暗沉,收功按掌于扶手上,“你与她是何关系?”
“友人?”
说着射进他眼底的眸色一利,
“手下?”
“还是?”
“吾没有必要说出。”蕴果谛魂眉心微拧,因他而起的敌意?诧异看了他一眼,冷凝出声:“我们如何,如今与你没任何关系。”
“她已为天之厉生子,如此关系,岂是你想断便断,” 天之厉沉凝一声,抬起手抚向另一只拇指上闪光的王戒,“ 蕴果谛魂,迫不及待斩断她与天之厉的关系,你,居心不良!”
“可笑!” 蕴果谛魂急斥后,眸色一冷,“既忘记她,省下你的惺惺做戏!她不稀罕!”
“你不是她。况且,”天之厉转动王戒的手一顿,沉眸射进他眼底,“忘记与否,并不影响她属于天之厉!”
蕴果谛魂眸色一凝,突然收起心底怒气:“吾所说之事,你无记忆,如何相信她与你的关系?”
“吾自有判定,无须你费心,”天之厉双手一扣,幽深的黑眸看向他低沉出声:“吾要提醒,你方才言语,侮辱了天之厉和她!天之厉子嗣,必由天认可之人诞下。她能为其生子,天之厉会赋予她独占之权,永生不负。”
说到这,天之厉的嗓音突然一顿,收回利眸,
“还是,你一直认为,她会屈身负心做戏之人,”
……
“蕴果谛魂,是他,吾不后悔!”
……
“可封印,他会恨你!”
“吾只怕他不恨……孤独一生……”
……
“孩子只瞒得佛乡一时,时长定会暴露。”
“吾会想办法,我们二人血脉,绝不容有失。”
良久后,微不可见的呢喃声轻轻散入空气中,
“他不知吾有了孩子,期盼许久,吾却一直瞒着他……”
……
蕴果谛魂回想起诸事,心头一时复杂,若有所思看向天之厉:“既不负她,卧房中那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因恨忘她另娶他人?”
“恨她?因恨而忘?”天之厉眸色凝住,扣着的手一紧,微压下心头突来的莫名虚无,拧眉盯着他:“天之厉为何要恨她?又为何忘她?”
因爱生恨,因恨而忘,于他绝无可能。
蕴果谛魂眸色一闪,皱眉望进他眼底:“千年前,她利用你的信任,将你引至无尽天峰封印。”
“封印完后,”天之厉微怔后,垂下沉思的双眸到王戒上,缓缓道:“她又回归了你们势力?”
蕴果谛魂一诧,他的语气,“你不恨她?”
“为何要恨?”天之厉微移双眸,避开王戒上刺目的冷光,“照所言推测,天之厉不知她怀有孩子,而你方势力定不会允她生有敌子,但孩子仍能降生,她之心意不难明白。封印之举该是不得不为,缘由她不也能告知任何人。包括天之厉”
说着抬眸看向蕴果谛魂:“和信任的你!否则,你的怒恨不会对准天之厉。”
“吾只知她要保得你、厉族苍生活下去。”蕴果谛魂对上他的视线,凝重中透着丝沉忧,“不恨她,你为何破封后不伪装相貌去天佛原乡相寻?不对,是你和厉族众人怎会忘了她?”
说着蕴果谛魂嗓音突然低了下去,“若你们去寻,她或许不会失去踪迹,如今这里也无,她会去了什么地方?若是佛乡惩戒,该有记载,众僧也该知……”
“惩戒!”天之厉把他微不可见的声音纳入耳中,眸色一变,倏然起身,暗沉的眸色露出丝连他也未曾发觉的复杂,“佛乡为何要惩戒她?佛乡是什么势力?她既知晓天之厉厉族之人活着,为何不来寻他?”
“大哥!”咎殃一震,看向他急声提醒,“这事真假尚未可知,刚还冷静分析,怎么突然当成真的了? ”
天之厉微怔,拧眉望去,才又收回视线缓缓坐下。
咎殃见此眸色微松,继续解释道:“天佛原乡是传说中的佛门至高修行之地,剑绫风传回的书中有记载,凡佛门出家弟子不得有七情六欲。要是那个什么她真生子,是败坏佛门法纪,修行越高,惩罚越重,她为领首,自然重惩难逃!”
天之厉掩在袖中的手一紧,下意识转眸看向蕴果谛魂,“她可受惩?”
蕴果谛魂见他失忆的眼中透出担忧,压下心底疑惑,凝忧摇摇头:“吾只助了她百年,后吾受伤,封身于庄严净土疗伤,这之前未被佛乡发现,但之后世事变化,吾亦不知。”
天之厉心底倏然涌出说不清的涩痛,垂眸强迫自己松开了紧扣掌心的手指,低哑道:“你可知,她为何不来异诞之脉寻天之厉?”
蕴果谛魂露出丝对她的体谅和怜惜,涩叹凝重道:“她为保护孩子,把他送去中阴界,之后用自创禅定九天最高招封印了对你和厉族的记忆。”
说着嗓音又低了下去,“每使禅定九天招式,她便会经受一次抽心之痛,如此封印便可次次加强。吾想她是怕封印之记忆有回来之虞,才对自己下此狠戾轮转不灭术。”
“封印记忆?”天之厉眸色一震,心头骤然一缩,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阖眸抬手用王戒死死抵住头侧|岤位。
记忆?封印?她封印记忆?那不存记忆的禁地?没有病源的心疾?这一切?他体内不属于厉族功体的功力存在之因……
劫尘拧眉看向蕴果谛魂:“她没有记忆如何进行所谓保住厉族和什么苍生的计划?”
蕴果谛魂看向她回道:“封印记忆前,她曾手书一份波若佛光书,唯有她能看到此书。吾也是后来一次无意中发现的……”
说着这一切,蕴果谛魂无意扫过天之厉拧眉沉思的模样,执着微怨的眸色突然一怔。
至佛不告诉天之厉她作为,甚至送走了质辛,不就为让他们以后可以没有忧虑顾忌活下去?如今他们皆失忆,天之厉有了属于他的孩子,负心与否已不重要,他们活得安好,这不正是楼至韦驮的真实心意,他此时所做的一切,他何必执着要让他们知道她做过些什么,知道她与他们的关系,他,怎会如此糊涂!……
咎殃眸色诧异一闪,不禁出声提醒,“蕴果谛魂,继续说下去啊,怎么说一半不说了?”
蕴果谛魂收回思绪看了眼房内的三人,又收回思绪看了眼身上斜挂着的禅珠,凝重沉忧的眸色突然一笑,满身寥落散去,真正透出一丝心神皆宁的平静。
劫尘见此,眸色一拧。
蕴果谛魂一手撩起佛珠,抬眸,对着三人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吾主要为告知金冠来历,如今已经说情,金冠各位想如何处置皆可,这便告辞!”
话音落后,不待三人说话,转身稳步向外走去。
倾泻而入的日光映着修长刚毅的身影,曳出一地金影。
咎殃倏然起身,冲着神思不知在何处的天之厉大声叫道,“大哥!他要走了!你问完了?让他走吗?”
“大哥!”
“大哥!”
“大哥!醒醒,你怎么了?”
劫尘和咎殃眸色骤变,疾步走上正座,四掌提功,急速灌注进他紧阖双眸僵直的双臂间。
片刻后,
天之厉才顺畅的咳了咳,阻塞心口的血气一通,缓缓睁开了沉思的双眸。
咎殃眸色一松,急忙拿起袖子给他擦去嘴边涌出的血。
劫尘撤功,低语:“让蕴果谛魂走吗?”
天之厉垂眸看看咎殃袖子上的血,扫向正推开门的蕴果谛魂,眸色凝住,霎时一挥黑袍袖,急射一道强势气劲儿。
逼得蕴果谛魂眸色微变,急退身避开,沉重的殿门彭得一声紧紧合上。
“天之厉,还有何事?”
天之厉刚要出声,见卧房偷奔出的小身影,眸色一闪,咽了下去。
“玉石娘!”
质辛本站在卧房门边偷偷看着,见他要离开,黑眸一变,一把打开门,奔了过去,
“你要去哪里?”
腿突然被紧紧抱住,蕴果谛魂落地的身子一震,那个男孩儿的声音,诧异垂眸望去,
仰望他的晶亮黑眸中,期待倏然一僵,失望急速席卷,霎时充满他像极了至佛的眉眼。
竟然不是玉石娘?
质辛黑眸一黯,小手急忙胆怯松开了他的袈裟。
像至佛!
蕴果谛魂怔了半晌才募得反应过来,眸色一皱,这个孩子怎么这般像至佛!
他生气他刚才抱他了吗?
质辛见他如此,黑眸露出丝惧意,身子一退,急转向天之厉站立的方向奔去,
“爹!”
“质辛!”天之厉若有所思扫过蕴果谛魂,提步向质辛走去,俯身将有些受惊的他抱在了怀里,“为何偷跑出来,爹说过会亲自带你见此人。”
质辛!
蕴果谛魂凝思的眸色震住,猛得回身,看向天之厉急指质辛:“他是你儿子?他怎么会叫质辛?”
天之厉抱着质辛起身,安抚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头靠在他肩头,看向蕴果谛魂,“为何不能叫质辛?吾的儿子只能叫质辛。”
蕴果谛魂眸色颤动,僵住的步子突然急向他们走了几步,不可置信定在质辛脸上,脑中闪着楼至韦驮的模样,怔然游移在他和天之厉面上。
他的眼眉,他的鼻,他脸的轮廓,与至佛一模一样,只有唇,皱眉的神色像极了天之厉。
这是怎么回事!是质辛,可质辛不该如此小?
咎殃和劫尘对视一眼,刚要出声,见天之厉眼光斜睨,当即闭上了嘴。
天之厉看他神色由颤动缓缓恢复平静,才意有所指出声:“质辛此名和他的长相,有何问题?你何故如此震动?”
蕴果谛魂拧眉眸色复杂定在他脸上:“她的孩子也叫质辛!你怀中孩子和她长相极像。”
说着抬手示意指出了几处。
咎殃眸色一拧,有些不良预感的对上劫尘,这怎么可能?
天之厉抱着质辛的手一紧,想起那日阿辛所言,沉默片刻后,抱着质辛向卧房走去,
“蕴果谛魂,你,随吾进来!”
蕴果谛魂微怔,他的王后不在里面?
咎殃和劫尘皱眉起身,咎殃疾步走到他身边推了推,咧了咧嘴:“大师,大哥并未娶亲,吾随便说说逗你的,走吧,大哥估计是要让你看看昙儿!”
蕴果谛魂刷的转眸,“没有娶亲?那何来孩子?”
咎殃挠挠脑袋,呵呵笑了笑,“这个是厉族秘密,你可把此当做交换条件,问他怎么弄出两个孩子!”
“不必怀疑!”劫尘走近他凝眸道:“这两个孩子并不是非常像天之厉,按照厉族秘术,用谁血液该最像谁。大师未来前,我们或许不做疑惑,但现在,大师造出了许多问题,虽不能确定你所言是真,可也无法说它为假。大哥身上有许多无法说清楚的病症和莫名举动。”
咎殃嬉笑随即一收,“这也是我们未直接否认大师言语之因,希望大师能有耐心,把你所知以及怀疑和想法毫无隐瞒说出,我们亦会如此做。听你之言,若这个天佛原乡最高象征当真和大哥。”
说着咳了咳,“大哥能有她,我们举双手欢迎。这样的大嫂,求之不得!”
劫尘提剑暗中一指他腿上|岤位,利色斜瞥一眼,又开始胡言乱语!
蕴果谛魂拧眉看了眼二人,转身向卧房走去。
天之厉把质辛放在床边,见他走近,凝眸指向床内襁褓中的孩子,“你过去看看,可像她?”
蕴果谛魂停步在床边,俯身向床内望去,银色发丝顺着肩头垂落。
昙儿刷的睁大了亮晶晶的黑瞳,好奇兴奋对上他的视线,露在襁褓外的小胳膊当即挥起,一手揪住了他垂下的银发,往嘴里塞去。
质辛眸色一变,当即爬到床边,挡住她的小胳膊,皱眉,“笨昙儿!头发不能吃!说了好多次了,你就是记不住!”
蕴果谛魂怔在床边,“和质辛小时几乎一样!”
天之厉眸色一凝,问道:“长相?”
蕴果谛魂想起那时的质辛,眸色凝视着昙儿,小心翼翼用掌心拖住她肉呼呼的拳头,熟练轻柔地掰开了她紧握的小手指,
“还有揪住头发往嘴里塞的习惯!她比质辛更像至佛!质辛还有些像你。”
咎殃眸色一闪,看着他的动作意有所指道:“你动作挺利落的!”
蕴果谛魂当即把得了自由的头发提功控制在了肩后,“熟能生巧而已!”
昙儿抓不到头发,委屈地瞪大眼睛瞪着蕴果谛魂,又看向天之厉和质辛,
“爹……哥哥……头发……我要!”
天之厉抬手捋起他的左鬓一缕发丝,指尖凝功一断、束好,俯身放进她小手中,
“莫往嘴里塞!”
说着看向不知脱鞋上床的质辛:“看好妹妹!”
蕴果谛魂眸色一凝,正打算断发的手一顿,改为捋过顺到了背后。
咎殃见到,此时总算看着他的头发顺眼了些,“大哥,你早该去掉一些,这左右头发丝不一样长,看着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天之厉要起的身子一顿,头发?不一样长?似是想到了什么,刷的转眸看向质辛:“玉石像藏在哪里?让爹看看!”
质辛转身竖抱起他睡觉的枕头,小心翼翼打开被他拆开的一头,如袋子一般打开掏出一个金色锦缎包裹。
劫尘皱眉:“你枕头一半儿就放了这?”
质辛冲着她嘿嘿一笑,把包裹放在腿上,宝贝着小心打开,递给天之厉,“我听爹的话没再压在床下。”
蕴果谛魂一震,看着其中一个转向天之厉,“至佛!”
天之厉看了眼他,先手拿起自己的玉石像,从昙儿手中拿过发丝,比在它头上的发丝旁边。
咎殃和劫尘不觉走近。
咎殃诧异道:“何时来的玉石像?那上面的头发竟然是真的!”
劫尘拧眉:“大哥,一样长,你想做什么?”
天之厉眸色一凝,怔怔望向质辛手中的天之佛石像,“蕴果谛魂,你口中的至佛,是否也如你,一头银色发丝?”
蕴果谛魂颔首:“是!”
“她的名字!”
蕴果谛魂不知他何意,望进他眼底,一字一字缓慢出声:“楼至韦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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