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手里拎着三个包,造型颇怪异。靠在墙边儿百无聊赖间,手机响了。翻开一看,精神头儿顿起,立马按下通话键,“喂,二哥,你终于良心发现了?竟然舍得主动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边响起淡淡的笑声,“在哪儿呢?”
“大舅来了,刘晓琴请客儿,酒店呢,你腿怎么样了?”
“挺好,声音怎么这么蔫儿,没睡好?”
“没呢,天儿热人就容易没精神。对了,你可千万别由着自己的性子使劲儿吹空调。”
“知道,小丁比你还啰嗦。”
孟小冬咧嘴直乐,二哥心情不错,她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看情况,现在还不知道,甭惦记,医生说愈合的挺好。”
“碰上什么喜事儿了,前几天听你电话里冷哼哼那样儿,我还以为你又进入新一轮更年期了呢。”
“傻样儿,我妈身体怎么样?”
“精神着呢,你多给她打点儿电话,要不她该惦记了。”
“嗯,我没少打。”
“切,就不见你给我打。小丁太不仗义了,现在被你培养的谎话那是张口就来。”
“木头那边儿的事怎么样了?”
……
孟小冬脸色黯了黯,闷声道,“都处理完了,你顾好自己就行,不用操心这些。”
孙少晏“嗯”了声,没继续问,话题一转,“arte昨天过来。”
arte?孟小冬撇撇嘴,她现在非常不待见这个甩着狐狸尾巴的花心大萝卜,“嗯,算他有良心,你这可是工伤,他早该去看你了。”
孙少晏笑笑,“他说前几天给你介绍一对象儿。”
孟小冬懵了下,讷讷了半天,没接话。
“甭跟我装聋作哑,我知道是苏笑。”
“切!他纯粹就是乱点鸳鸯谱,苏笑那厮根本就是一孩子。”
“他跟arte一起过来的。”
“啊!他也去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叽里呱啦滔滔不绝的跟我表达他对你的仰慕。”
……
孟小冬脸都绿了,“二哥你别听他瞎咧咧!”
“他还问我能不能追求你。”孙少晏淡淡道。
“他也太……”墙在哪里?!撞吧撞吧不是罪。
“嗯,智商跟你有一拼。”
孟小冬撇撇嘴,“你别搭理他,也甭操心我,把你腿赶快养好赶紧回来,我就什么都踏实了。”
孙少晏应着,声音柔和,“傻丫头,魅力不小,我印象中苏笑那小子挺傲,不像是个花痴。谁知昨天在病房里他跟我说的那些话,把我给麻的,差点从床上跳下来把他踹出去。”
“哈哈,那小子是挺好玩儿的。”
“就算谈不成恋爱,多个朋友也不错,别总自己闷家里。”
“你好好吃饭啊,我不跟你说了,我妈和三姨过来了。”
“嗯,挂了吧,下午回去睡个觉,没事儿多出去玩玩儿。”
气派的包间,精致的碟盏,大舅坐在主宾的位子上,招呼大家入座。
刘晓琴倒是毫不心疼钱,鱼翅鲍鱼大闸蟹一样没拉下,满满当当一大桌子,外加两瓶茅台。
孟小冬咂舌,arte在女人身上确实出手够阔绰,这一桌下来,最起码抵她三个月工资。
酒足饭饱后,服务员送上账单。刘晓琴漫不经心的掏出信用卡递给她,大舅好奇的凑上去问多少钱。刘晓琴摆摆手,说没多少。大舅对刘晓琴的气派极满意,眼角眉梢间的自豪掩都掩不住。
临走前,三姨跟孟小冬说让她帮忙去趟医院,取一下前几天检查身体的化验报告。老妈一听,顺嘴说正好,顺便把我跟你爸的也一块儿拿回来,上个礼拜单位组织职工体检,我一直没空去拿。孟小冬领命,跟他们分道扬镳,把老人送上出租车,自己拎着包溜溜达达走向地铁站。吃了一肚子的油腻,胃里直发涨。走了会儿,稍稍消化了些,舒服多了。有了上次急性阑尾炎的惨痛经历,她现在吃东西特别注意,管不住嘴的后果是伤身伤钱又伤心。
医院,又见医院。
孟小冬甩甩头,走进门诊大楼,最近这消毒水味闻的都有点儿麻木了。
体检结果装在牛皮纸袋里。
孟小冬坐在大厅的塑料椅上,一份份打开。老人有病总是怕儿女担心,最爱藏着掖着,三姨上次住院,医生说她的高血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可她以前却从来没提过。
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大致没什么问题,血脂血糖血压什么的,肯定不能像年轻人那么正常。总体来说,身体不错。老人身体好,是儿女最大的福气。孟小冬盯着化验报告心里挺感慨,不禁想起了不久前刚刚离世的李家老人。这么好的儿子,这么好的孙子,以后说不定还能添丁进口,可惜,这些老人却再也看不到了。想着想着,心里有点伤感。视线无意间落到老妈化验单上血型那一栏,定住,揉揉眼睛仔细瞧了瞧:ab型rh阴性?孟小冬诧异非常,她是a型血,跟老爸一样。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老妈的血型竟然这么有性格。这得归功于她老人家健朗的身板儿,基本上最大的病也就是发个烧挂个吊瓶。抽血这种事儿,年八辈儿也碰不上一次。
收起检验报告,孟小冬抬头看看墙上巨大的挂钟,两点多了。前阵子天天马不停蹄的东跑西颠儿,一下子闲下来还挺不适应。
回到家,大舅正跟老爸在院儿里下象棋,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厮杀的正激烈。孟小冬走过去站在旁边看了会儿,牢记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训诫,尽管老爸连走两步臭棋,她都没吱声。胜负很快就见了分晓,大舅乐呵呵的推开棋盘,很是意气风发。老爸沉着脸,兀自盯着残局认真的琢磨,老小孩儿啊老小孩儿,什么事都爱较个真儿。孟小冬摇摇头,跟大舅一起进屋。
老妈接过化验单,随手收进抽屉里。孟小冬泡了壶龙井,一家老小围坐桌边聊天。大舅说舅妈最近身体不大好,过阵子可能要带她来城里检查检查。说起看病,大舅的神色立马不复刚才的快活,重重的叹了口气,沉声道:“现在真是不敢得病,你说我们又没有医保,全仗着那点儿老底和孩子的贴补,根本就看不起。随便住个院千把块钱就没了,这还是往少里算!”
三姨和老妈附和的点点头儿,没插话,就听大舅继续说:“尤其你说像我这样儿的,要是有个病有个灾,输个血都不一定输的起!要不街坊邻居凑一块儿总说,活着千万别得病,得病不如死了强!唉……”
三姨正想接话,孟小冬却抢先插进来,“大舅,你刚才说输血都输不起是什么意思?”
“谁摊上我这种古怪血型都得闹心,ab型还什么rh阴性……”大舅脱口而出,孟小冬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话题已被老妈急急叉开,“大哥,健康就是福,咱不聊这些不吉利的,你身子骨儿这么硬朗,我看活到一百岁都没有问题。”
话音未落,大舅哈哈笑开,话题自然而然又扯回刘晓琴身上,一派有女万事足的畅慰,声音分外响亮。
孟小冬静坐一旁,脑子里还在寻思血型的事儿,总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对,想来想去想到脑子打结,也没想明白。思路不时被老妈的问话打断,最后混成一团浆糊。
回到家,已晚上八点多。大舅那洪亮的大嗓门儿震的她耳朵到现在还有点儿“嗡嗡”作响的意思。
衣服没换,懒洋洋趴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外面在下雨,不时炸起几声轰隆隆的闷响,为夜色凭添了几许狰狞。孟小冬在床上赖了会儿,脑子晕乎乎的,不知怎的又想起老妈那古怪的血型。整个下午,没人再提起这个话题,她差点儿给忘了。可现在想想,老妈的反应似乎有点儿不正常,好像很避讳。正分析着,骤然一声爆响,这下好,思路全飞了。急雨倾盆,豆大的雨点儿疯狂敲打着窗上玻璃,搅的人心烦气躁。
孟小冬揉揉头发,蹭到床头,抓起电话,噼里啪啦一顿按。
“喂,二哥……”蔫了吧唧的声音,几乎淹没在电闪雷鸣中。
“小冬,怎么了?中午刘晓琴给你下巴豆了?怎么这个动静儿?”孙少晏的嗓子沙沙的,有点儿哑,像是刚睡醒。
“你今天可真反常,我以为又会是小丁,我以为他又会告诉我你正在睡觉。”孟小冬拉起被子蒙在脑袋上,外面的噪音稍稍小了些。
“我确实在睡觉,小丁正在洗澡。”孙少晏笑道。
“吵醒你了啊,”孟小冬有点懊恼。
“没,就算你不来电话我也正准备自然醒呢,有事儿跟我说?”
“这里雨下的很大,你那边儿下不下雨?”下雨腿岂不是要疼死。
“不下。”
“那就好。”
“阴天。”
“……”还不如下雨。
“怎么了,又碰上什么郁闷的事儿了?跟我说说,我开导开导你。”
孟小冬被他戏谑的腔调逗乐,“二哥,我问你个事儿。”
“嗯,问吧。”
“你知不知道姥姥是什么血型?”
“b。”
“那姥爷呢?”
“o。”
……
b型和o型,生出ab型rh阴性……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
“二哥……你确定?”孟小冬声音有点儿抖。
“确定,他们住院时的病例我都看过。”
……
“二哥,那你说……”该死的雷声!孟小冬皱眉暗骂。
“小冬?”孙少晏听出她的反常,言语间多了些凝重。
“二哥,你说,b型的人和o型的人,能不能生出个血型非b非o的孩子?”
“你觉得呢,嗯?”孙少晏失笑。
“我觉得,应该不能。”
“傻丫头,被雷劈糊涂了?怎么突然想起问这种问题?”
“按理说,我妈是不是应该不是b型就是o型?”
“嗯,”孙少晏的声音听起来也不若刚才的轻松,顿了顿,他小心翼翼的问,“你妈是什么血型?”
……
“小冬,说话。”
“二哥,这件事儿太诡异了,你让我好好想想,现在脑子有点儿晕。”
“你妈是什么血型?!说。”不容置疑的声音。
孟小冬咬咬牙,缓缓道,“ab型rh阴性……”
电话那边儿,沉默。
“姥姥是b型,姥爷是o型,我妈却是ab型rh阴性,而且……而且大舅也是……”
毫无征兆间,轰天巨雷平地而起。
第四十二章
血型疑案,二哥也懵了。
孟小冬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给老妈打个电话一探究竟,可这个钟点老人家早就睡了。再说她好像很避讳这事儿,贸贸然打探不知道会不会惹她老人家生气。心里乱糟糟的,不愿意去想那些假如。二哥说,这件事儿他会搞清楚。二哥说,不让她插手,不要问家里的人,那只会把事情越弄越乱。郁闷啊郁闷,失眠了。
上网,登6qq,夜猫子大军正在群里激烈的讨论婚姻与爱情。翻了翻聊天记录,就见沫沫在群里激|情飞扬的痛斥前阵子刚分手的男友,负心出轨的现代陈世美。劝者有之,同斥者更众,结论惊人一致:走女人的路,让男人见鬼去吧!大女当道的年代,婚姻成为每个职场女性心中那道很难跨过的坎儿。花花世界的诱惑,实在太容易击溃男人的意志,女人的爱情。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心不在焉,脑子里一堆字母乱飞,都是血型惹的祸!正想登出,有头像闪动,烟火惊鸿,学校的英语老师。
烟火惊鸿:冬冬,冬冬,现身,小样儿,别以为隐身了我就抓不住你,嘿嘿。
呵呵:你qq反隐?真不厚道,找我有事儿?
烟火惊鸿:上星期天你是不是相亲来着?
呵呵:……我最近没空儿相亲。
烟火惊鸿:那天我从地铁站出来,看见你跟一男的站在名典门口儿依依不舍的话别呢!赶紧坦白,帅哥啊,你不要介绍给我!
呵呵:……你千里眼啊,连依依不舍都被你看出来了?
烟火惊鸿:那是,2o的视力可不是吹的。
呵呵:我哥公司的同事,有点事儿找我,不是相亲,我最近洗心革面了,很久没相亲了。
烟火惊鸿:那小子长的挺招人啊,你说你身边儿怎么净是帅哥呢?!
呵呵:你快省省吧,别成天帅哥长帅哥短的,就你这看人只看貌的**思想,多影响学校里那些祖国花骨朵们的健康成长,你男朋友也不管管你?
烟火惊鸿:切,我们家我说了算!对了冬冬,咱们华丽的孙大设计师最近很低调哟,娱乐版上可有段时间没出现某某模特儿跟他深夜相拥激|情热吻的狗仔新闻了。
呵呵:……
孟小冬无语。忙到把腿给砸折的地步,大概是没什么时间去找女人。
烟火惊鸿:冬冬,不扯了,说正事儿。我男朋友碰到点儿麻烦,能不能请你哥帮帮忙。我一直犹豫着,想给你打电话,又有点难以启齿,唉。
呵呵:怎麽了?
烟火惊鸿:冬冬,你听了千万别为难,要是不能办就算了,我也知道这事儿有点强人所难。
呵呵: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儿?能不能帮上忙我也不敢说。
想想二哥现在的状况,她实在不想给他添乱。
烟火惊鸿:我男朋友的公司跟其他几家公司都在竞争dg明年的广告代理权,我男朋友具体负责这事儿,如果能成的话,对他在公司很有帮助。
呵呵:我哥是设计总监,不参与这些行政上的事儿,可能没办法。
烟火惊鸿:……没事儿,我也知道他们公司实力比不上其他几家竞争对手,我是无所谓,就是看他成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儿,真是闹心啊闹心!
呵呵:我二哥不管这些,要不我试试帮你问问别人吧。
烟火惊鸿:真的啊?!冬冬,我爱死你了!
呵呵:别别,你先别激动,我只能帮你问问,其他的也帮不上什么。
烟火惊鸿:行,成不成我都先谢谢你!
呵呵:有消息我给你打电话,下了,睡觉。
烟火惊鸿:晚安。
其实这种事儿,找齐薇最合适。
孟小冬犹豫了下,看看表,她应该还没睡。
最近偶尔接到她的电话,都只是匆匆聊上几句。知道她这阵子很忙,而她也乐于马不停蹄的四处奔走。忙累了,大概就没时间去想那些不该想的,去惦记那些不该惦记的。
电话通了,齐薇果然没睡。声音有点微醺的醉意。
“冬子,在家呢?”环境嘈杂,齐薇扯着嗓子问。
“嗯,你在酒吧?”孟小冬皱皱眉,一个个的怎么都喜欢玩儿借酒消愁这套,没出息。
“你等着,我去接你,今天晚上你必须得出来陪姐姐喝两杯!姐姐想你了!”
“薇姐你喝多了。”孟小冬无奈的叹气。
“没喝多,我这就过去了,你换好衣服等着。”
“别别别,告诉我酒吧的名字地址,我自己打车过去好了。”
“也行,这样还快,文明监狱,你知道的,孙美人的据点儿。”
酒吧这种地方,孟小冬非常讨厌。
心情不好,来这种地方,只会变的更差。
丁哥看见她,很诧异,问她是不是来找二哥,说二哥不在。
孟小冬苦笑了下,摇摇头,二哥要是在那可就真见鬼了。她说有朋友在v3包房等她,丁哥一听,指指楼上,招呼过一个服务生给她带路。
二楼全是包房,隔音设施很好,耳根子清净多了。
站在v3前,服务生礼貌退去,孟小冬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回应。抬手正想再敲,门却“刷”的一声,开了,还没反应过怎么回事儿,一道人影便直直扑过来把她紧紧搂住……
唉。
孟小冬叹气。
“薇姐,你要再不松手我就断气儿了。”
齐薇一动不动,头埋在她肩膀上,热热的,衣服有点儿湿。
不会吧!孟小冬惊诧莫名,齐薇在哭?!开天辟地,第一遭。
“薇姐,美女有泪不轻弹,出什么事儿了?”
“冬子……”齐薇抬起头,卷翘的睫毛上挑着泪珠儿,失了惯有朝气,看起来颇有点楚楚可人的意思。
孟小冬摇摇头,关上门,拉着她坐到沙发上,抽了张纸巾塞到她手里,“为了那么一人,你说你何必呢?”
“甭跟我说这些,旁观者的潇洒,我听腻了!来,陪姐姐喝酒,咱今晚不醉不归!”
孟小冬打量着茶几上横七竖八的空啤酒瓶,皱起眉,夺下她手里的杯子,“薇姐,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先说完咱再喝。”
齐薇揉揉脸,蔫了吧唧的蜷在沙发上,眼角眉梢间透着浓浓的自嘲,“还能出什么事儿,我自己犯贱呗,阳阳把我甩了,甩的特彻底,真的,特彻底!彻底的我他妈想从楼上跳下去!”
“他跟你说什么了?!”孟小冬一听,火苗子立刻烧起来了,她实在想不出什么事儿能把齐薇折腾成这样儿。
齐薇沉默了会儿,神色暗了暗,不复刚才的激愤,“他说,他开始喜欢我是因为在我身上能找到叶南的影子。他说他没办法爱上我。他说两年了,他每次跟我在一起,脑子里出现的仍然是另外一个女人的面孔。他说替身永远不能让他走出过去。他说叶南其实很幸福,叶南也希望他能幸福。他说以前他还能默默守着她,可很快,就不需要了。他说如果那个人不是修月,他绝对不甘心就这么默默的站在她身后守望,他一定一定会放手去争取。可惜,他说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从那个男人手中抢走叶南的心。他说为了不妨碍叶南的幸福,他决定努力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他说这种幸福,我给不了他。他说六年的时间,尽管什么都没开始过,什么都没得到过,可他满足了。他跟我道歉,他说他不应该把无辜的人拖下水去满足自己心中几乎病态的渴求。他说我是个好女人,可他没办法爱上我。他说,他哥自杀后,他的精神几乎崩溃,没有叶南,他的人生很可能走上另外一条轨迹。他说他不知道怎么就爱上那个比他大了近十岁的女人,可爱了就是爱了,大概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他说分手吧,再这么下去大家都会崩溃。他让我忘了他,他让我不要恨他,他说恨只会毁了自己的人生。他说如果我想报复他对我造成的那些伤害,就努力活的幸福点儿,幸福,是对伤害最有力的反击。他说以后不会再联系。他说,后会无期。”
说这些话时,齐薇一直在笑,眼角的泪珠儿,却疯了似的往外流。
长达两分钟的沉默。
孟小冬入定般动也不动的坐着。
双手紧紧握住,指尖儿刺着掌心,没觉得疼。
良久后,齐薇悠悠开口。
“冬子,喝酒吧。”
“好,喝,我陪你,不醉不归!”
宿醉。
孟小冬费力的睁开眼。
茫然四顾,很熟悉,自己的卧室。
身旁,齐薇还在呼呼睡,丝毫没有要醒的样子。
头一跳一跳的疼,好像要裂开。
孟小冬记不清自己昨晚究竟喝了多少酒。
只记得跟齐薇两个人疯了似的对着麦克狂嚎。
肆无忌惮的笑,肆无忌惮的哭。
晃晃荡荡走进洗手间。
站在洗面池前,被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儿,昨晚哭得很伤心吗?
不记得了。
客厅里,包和钥匙整齐的躺在茶几上,钥匙下面压着张纸条:
小冬,昨晚你跟你朋友醉的一塌糊涂,我给少晏打电话,本想让他来接你,后来才知道他在香港。我不知道你朋友住哪儿,就把她一起送到你这儿了。睡醒了记得给少晏回电话,他好像很生气,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你朋友的车我让店里的人开过来了,放在你楼下。有事儿再联系。
丁强。
完了。
看完丁强留下的纸条儿,孟小冬心里只剩这俩字儿。
看看表,八点多。
翻开手机,未接电话未读短信一大堆。
抖着手一条条翻开,电话大多是二哥打来的,还有两通是李木鱼的。
苏笑有一条短信,跟她道晚安,尽管她从来不回,可他每晚都发。
去厨房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润润嗓子,酝酿了下情绪,磨蹭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按下二哥的号码。
响了半声,就通了……
唉。孟小冬叹气,颇有点上刑场前的大无畏精神。
“二哥,是我,你可以开始骂了。”
“……”
“丁哥给你打电话了,我知道,你就痛快点开始吧。”
“……”
“你别不说话啊,”孟小冬拿下手机贴在眼前看了看号码,没打错。
短暂的僵持。
电话那头儿,终于有动静了。
孙少晏无奈的笑笑,“酒醒了?宿醉的滋味儿怎么样,嗯?”
孟小冬偷笑,先声夺人,二哥被她弄的没脾气了,“宿醉的滋味儿还有谁能比你更清楚。”
“齐薇拉着你借酒消愁?”
“分手了,总得找个方式告别那段见鬼的爱情。”
“她神经粗着呢,比你出息,不用担心。”
“切!在爱情面前,女人都是盲目的。”
“傻样儿,一会儿去你家楼下的药店买点儿醒酒汤喝。”
“没那么夸张,洗个澡就好了,你腿怎么样,手术好几天了,有没有发炎什么的?”
“你一天十几遍的问,就算有炎症也被你吓跑了。”
“哈哈,别跟我贫,天这么热一定要小心,让小丁经常帮你按摩按摩,促进血液循环。”
“嗯,这句话你一天也得说个七八遍。”
“嫌我啰嗦啊,那不说了。”
气哼哼的调调把孙少晏逗乐了,笑的挺高兴,“你现在的啰嗦程度已经快赶上我妈了,你说你要到了我妈那岁数儿,得啰嗦成什么样儿?”
孟小冬撇撇嘴,不跟他计较,只要他心情好腿快点儿好,比什么都强。
“小冬,昨晚你跟我说的事儿千万别去问你妈,也别跟家里其他人打听,记住了,听见没?”
“知道,不问,你早上吃饭了吗?”
“小丁去买了,你也去弄点吃的,这次我不骂你,下次一块儿跟你算。”
“绝对不会有下次!”孟小冬一听,立马表态。
“行了,别浪费电话费了,医生来查房。”
“嗯嗯,那你赶紧挂吧,要是哪疼你可千万得跟医生说清楚!”
“傻丫头别罗嗦了,赶紧洗澡吃饭去,挂了。”
美好的一天,从宿醉开始。
齐薇一觉睡到中午,睁开眼一看表,啥也没说洗了把脸匆匆套上衣服旋风似的冲出门,约了客户见面,快迟到了……
吃过午饭,孟小冬坐着地铁去了李木鱼的公寓。
打开信箱,呼啦一下子,一堆信涌出来散落到地上。
一封封捡起,大概略了几眼,四封标着s公司的信件。
牛皮纸厚信封儿,里面硬邦邦的,不知道装的什么。
锁好信箱,把厚厚一沓信塞进包里,转身正准备离开,不意一道熟悉的身影突兀的闯入眼中……
还真是狭路相逢,冤家路窄。
第四十三章
展阳阳。
原来他还没走。
两个人眼对眼儿的站在楼下大厅里,气氛很紧张。
“你怎么在这儿?”展阳阳问,口气跟往常有点不同,少了几分拽,添了些许落寞。
孟小冬不屑的笑笑,“要是知道在这儿能碰上你,我肯定不挑这个点儿来。”
展阳阳愣了愣,冷哼,“看来我跟齐薇分手的事儿你已经知道了。”
“你没资格再提起齐薇的名字,分手有很多方式,你何必要选择最残忍的一种,伤的她体无完肤。这样的男人,最让人瞧不起!”
展阳阳撇撇嘴,走到墙边的沙发上坐下,“不管选择什么方式,结果都是一样。分手了还能做朋友这种话都是扯淡的。长痛不如短痛才是真理,明白吗?”
“少来这套,”孟小冬蹬蹬蹬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不管你说什么都无法掩饰你对薇姐造成的那些伤害!既然你从来都不爱她,为什么要拉她下水,你知不知道你带给她的很有可能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痛苦!她爱你不是她的错,你不爱她也不算犯法,可身为一个男人,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都应该努力的想办法把对女人的伤害降到最低,而不是火上浇油的往死里刺激她!”
展阳阳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缓缓道,“你了解齐薇吗?”
孟小冬沉着脸,哼了声算是回答。
“既然了解齐薇,你就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些话。孟小冬,你有替齐薇打抱不平的时间,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儿吧,李木鱼的母亲去世了,这种时候他应该很需要你。”
孟小冬瞪他一眼,沉默不语。
“真想不通你在害怕什么,莫非你在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李木鱼?”
孟小冬脸色一僵,没好气儿道,“我跟你不熟,对于一个你根本不了解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展阳阳笑笑,“你就差没在脑门儿上刻字了,那点儿鸵鸟的心思实在表现的太明显,我用一只眼都能看出来。”
“一只眼?就算你是天才,也不要妄图嚣张的只用一只眼看世界!老天爷赐给你两只眼不是当摆设用的。一只眼看世界的后果,就是造就出像你这种偏执狂妄到认为地球总绕自己转的自大狂!”
……
展阳阳突然风云变色,眯着眼睛盯着她瞧了老半天,让人有点儿毛骨悚然的意思。
“孟小冬,以前,有人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看你这幅花痴样,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叶南说的吧!”孟小冬对他的烦感已经上升到了某种境界,某种几乎冲破杀人犯法这个基本认知的境界。
难得的,展阳阳竟然没发飙,支着下巴沉思了会儿,挺认真的说,“孟小冬,其实我得谢谢你。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今天被你这么一搅和,我倒是有点茅塞顿开的意思。”
孟小冬被他折腾的没脾气了,天才的脑子果然跟凡人构造不同,云山雾罩的完全鸡同鸭讲。
展阳阳明显没注意到她此刻的心里活动,兀自说道,“我原本以为,齐薇和叶南很像,不管家世出身能力还是性格,齐薇身上都有很多叶南的影子。所以我很困惑,为什么我跟齐薇在一起的时候,却丝毫都找不到一点儿熟悉的感觉。因为这个问题,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没想到今天竟从你的话里找出了问题的关键,果然应了那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
孟小冬快听不下去了,“展阳阳,你还能不再自恋一点儿!”
展阳阳皱皱眉,想了想,不疾不徐道,“孟小冬,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始终无法爱上齐薇?”
“因为她是叶南的替身!人都不可能会爱上一个影子!”
“这个回答太空泛,毫无建设性。我告诉你原因,真正的原因,我刚才顿悟出的结论:我喜欢的,是叶南骨子里的那些东西,可齐薇跟叶南的相似,却仅仅是浮华的表象。这就是根本,叶南会告诉我一只眼看世界很蠢,齐薇却认为,只要有资本,一只眼看世界也无妨,活的潇洒活的开心就好。这就是区别,我想你能理解。你的脑袋比你的长相更令我赞赏。”
……
“展阳阳,你记住,人不能活的太自私!我实在无法想象你为什么可以如此平静的坐在这里毫无感情的评价着前不久刚刚被你甩掉,被你伤的体无完肤的那个女人和你心中暗恋对象的本质区别!这样的发现有什么意义?让你觉得很爽?让你觉得解脱?还是让你从新找回对天才头脑的自信?!展阳阳,你的世界,真是冷酷的令人发指!”
……
僵持。
两人俱是面色铁青。
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话不投机半句多!
孟小冬觉得自己纯粹犯贱,坐这里跟他理论了这么半天,实在是毫无意义。
起身正准备走,却听他说:“孟小冬,说起自私,你绝对其中的佼佼者。”
“你……”孟小冬顿住脚,“你还没完了啊?准备反击?行啊,说吧,我听着呢。”一屁股坐回原地,挑衅似的瞪着他。
“不服气?”展阳阳挑挑眉,冷冷笑道,“你觉得你自己特伟大是吧,我告诉你,幻想着不伤害任何人的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爱!被别人伤害,不反击,怕伤害别人,不回应,莫非你觉得这种情操很高尚?!”
“展阳阳,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对于你丝毫都不了解的事儿,你最好不要扯着嗓子妄下论断!一个根本不懂爱情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爱情!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伤害!”
“孟小冬,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展阳阳“腾”的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瞪着她,气氛一触即发。
……
“准备动手?保安在外面,我不建议你们这么做。”
……
这声音,很熟。
李木鱼。
孟小冬僵住原地,正琢磨着该怎么收场,他已走到她身边儿。
“阳阳,听说你要去美国?”
“嗯,下礼拜。”
“提前祝你一路平安。小冬,跟我上去。”
“哦。”
电梯里,孟小冬很尴尬。
李木鱼透过门上的倒影,将她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
“精神头儿挺足,老远我就听见你俩的动静儿了。”
……
孟小冬无奈的撇撇嘴,“我来帮你拿信刚好碰到他,你怎么回来了?”
“有点事儿要处理。信你拿了?”
“在包里。”
“嗯,那最好。”
进门后,孟小冬从包里掏出那厚厚的一沓信递给他。李木鱼接过,随手丢在桌上,整个人一头扎进沙发里,看起来疲劳至极。孟小冬去厨房到了杯水放在茶几上,转身正准备走,不意胳膊却被他拉住……
“我睡半小时,等我醒了你再走。”
“嗯?为什么?”手腕被紧紧握着,握的很紧,很烫。
“家里没人,感觉像是睡在太平间。”
……
孟小冬心里倏然一酸,这话从他嘴里说出,不知为何,她觉得很难过。
客厅里静悄悄的。
李木鱼很快便睡去。
孟小冬去卧室拿了条薄被盖在他身上,一个人坐在旁边楞楞出神儿。
幻想着不伤害任何人的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爱……
展阳阳的声音不停在脑子里激荡,自私吗?她不知道。
从昨天开始,有个问题,她一直压在心里不敢想。妈妈的血型,如果真的不是姥姥姥爷结合出的产物,那她跟二哥的血缘,便成了名存实亡。这麽多年,习惯了依赖二哥,二哥的存在,似乎已变成若呼吸般的自然。这种习惯,若是没了血缘的羁绊,还能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吗?她不愿想,却再也无法习惯性的逃避,自私,自私,这两个字,就像一把刀,刺的她无法安于龟壳内的平静天空。
思绪纷乱中,手机响起。
她匆匆按下通话键,快步跑进厨房,关上门,声音压的很低。
“喂?”
“孟老师,你在做贼吗?”
“……”
“你现在要是不方便说话我晚点再打给你好了。”
“方便,说。”孟小冬把音量稍稍提高。
“小爸回d市处理点事儿,他最近太累了,好像有点发烧,你能不能过去看看,他现在应该到家了。”
“我知道,我就在你家。”
“咦?”李默一听,扯着嗓子怪声怪气的,“孟老师难道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别瞎说,我们在楼下凑巧碰到的。”
“这就叫缘分。”
“小孩儿别掺和大人的事儿。”
“两只乌龟凑一块儿,总得有人鞭策。”
“你爷爷身体还好吧?”
“唉,身体倒没什么,就是固执的不肯跟我们一起走。”
“怎么了?”
“奶奶不在了,小爸不放心爷爷一个人留在这里,要把他带回d市跟我们?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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