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倾国》
第1章 逃婚离家
天边晨曦落雨,云国都城一座大红喜色、气派辉煌的府邸前跪着一个发鬓湿乱、衣衫灰污的落魄女子,女子身形纤弱,看似弱不禁风,却已在这座府邸前跪了整整三个时辰。
此时府门大开,她抬头,“襄侯府”三个字金碧辉煌。
天下何人不知,云国都城襄侯府,云国第一将军温千山的府邸。温千山十五岁便上阵沙场,立军功无数,花了三十年从一小小兵将升至将军,其名震慑蜀国边关,至此被云王赐封襄侯。襄助君王,披荆斩棘,一身忠肝,莫不受云国臣民爱戴。
也可惜,兴许是杀伐罪孽太深,温千山膝下无子,三女与六女也早早夭折。
府内走出一个撑着伞的小侍女:“大小姐,您就走吧,老爷狠了心,不会让您留下的。”
天边的雨狠狠打在她的面上、身上,可她偏偏倨傲迎着。
女子依旧跪得笔直,抬头看着小侍女,面色苍白而坚定:“替我告诉爹,雨很大,我……很冷。”
许久之后,府中又走出了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此人是襄侯府的杨管家,他撑过伞,小跑到女子身边温声道:“大小姐,您也知道老爷的脾气有多硬,就不要难为我们了。”
“爹的性子清玉知道。杨叔你心善,清玉别无所求,只有一桩事儿。”女子跪得笔直,侧头看着管家,从腰间拿出一支青玉雕成、周身通翠的毛笔:“替我把这支玉笔交到四妹清许手上,就说,是我欠了她的。”
这个跪在襄侯府前三个时辰岿然不动的女子正是襄侯温千山的嫡长女温清玉。
杨管家心中略略一迟疑,女子将青玉塞到他手上:“清玉也知道这时候已经没有指使杨叔的权利,只是这一次,是拜托,求杨叔成全。”
杨管家接过玉笔,迟疑着又进了襄侯府。
大红的赤布裹满了襄侯府的每道可以经过的门,尤其是后厢房主院的白露阁更是被装饰得艳丽非常。
襄侯府主厅,温千山稳稳坐着,闭着眼睛表情荡然无波。
厅外夏雨绵绵,明明是晨曦,天色却阴郁得可怕,夏天的雨若是下了,便会下得绵绵不绝。
眼看大早的天色愈来愈暗,明显有大雨要倾盆的迹象,温千山身旁坐着的正妻何绰君便立马坐不住。
何氏就着座位便踉跄跪地:“老爷,清玉从小娇生惯养身子薄,都淋了三个时辰的雨了,哪里还能再跪在外面,老爷,妾身求您,就让她回府吧。”
“主母,清玉这次可是差点害了整个温家,若是淋三个时辰的雨就算完了,那这府里还有什么法度家规呢?”说这话的是府里最最受宠的三夫人邵音。
“老爷,若真要将清玉赶出家门,妾身愿意代替清玉。”何氏呜咽着,伏在地下。
温千山拍了拍身侧的香案:“胡闹!清玉胡闹了一场,难不成你也要胡闹一次?”
三夫人邵氏面带得意的讥笑看着何氏,却还是佯作规劝道:“主母何不体谅体谅老爷呢,老爷也是十分难为。”
侍女将温清玉的话如实禀报,温千山扫了扫长袖挥退了侍女,无奈叹了一声:“此事若是不了了之,府中怕是非议颇深。”
邵氏听出温千山口中似有松动之意:“何止非议,开此先例,府里的那些夫人小姐们只怕都会难以管教了。”
“老爷?”正妻何氏叩首,只希望温千山可以松一松口。
邵氏连忙又泼了一盆冷水:“主母您是不当家,不知三妹我当家难。”说罢倚着温千山身边娇媚道,“老爷,府里的人那么多,妾身实在也是为难得很呢。”
“妾身倒觉得,此时若将清玉赶出家门,只怕会给温家带来灾祸。”厅外长廊里传来一声温柔婉约的声音。
厅中众人抬头,看着二夫人古琴缓缓入厅。
古氏悠悠分析道:“清玉离家、衔儿待嫁之事只有府中众人知晓,此时若将清玉赶出家门,不就是告诉了天下人,温府长女逃了婚,老爷为此欺君罔上。三日前嫁去蜀国为妃的人根本不是云国温家的大小姐。这事传至君上耳中,降罪温家不过几日之事。”
古氏言简意赅,不过几句话的梳理,三夫人邵氏便不敢反对,只碎碎念道:“难不成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有这样的好事儿?”
古氏声音若空谷兰音:“这是自然,还要照以往伺候,不能让外人看出任何端倪。”
温千山亦是分析此间利弊,古氏的话入情入理,稍作沉吟,便道:“你们去把二小姐迎回府,好生照看。”
二小姐?
除却二夫人古氏的从容淡定,主母何氏与三夫人邵氏皆是讶异看着温千山,却又瞬间了然。
因为三日前,襄侯府里的大小姐已然和亲去了蜀国为妃。
那么此刻襄侯府外跪着的那个女子,只能是府里的二小姐。温清玉,今后便是云国襄侯府的二小姐。
襄侯府如此大喜之红,实因三个月前蜀国国君的一纸和谈书:两国动乱,天下何辜?孤愿以扈牧之城为聘请纳襄侯长女为妃,自此两国结为秦晋之好,化干戈为玉帛。
这张和谈书,其中字句倒是可以深挖一番。
两年前,蜀国先王楚燕在梅妃处中毒,驾鹤西去,蜀国未立太子,自然大乱。云国朝堂一朝定局,派兵趁机欲夺回被蜀国侵占的西北之地,国事不稳的蜀国节节败退。云国乘胜追击,西北之地就在眼前。
岂料次月蜀国大王子楚珃被困杀,三王子楚琏被削兵权,四王子楚桓乱世夺权。新蜀君一朝为王,亲临西北,运筹帷幄。不消多时,便将整个败局扭转,不但重新拿下西北之地,更是占下了云国的扈牧城。若非温千山带援军来助,只怕二军交兵,云国会兵败如山倒。
云国、蜀国的兵马皆在扈牧城外郊困守,相互僵持,直至三个月前蜀君楚桓的一纸和谈书。
两国已然僵持一年有余,若然继续如此,两边当是都讨不得半分好。既不是要自己的公主和亲,又能换回扈牧城,恢复两国太平,云王自是答应得无比干脆。
三日前,这红醉暖香的大好日子,恰该是温府长女温清玉的和亲之日。
云国襄侯府前,红霞明媚,府门后院处处张灯结彩。
寅时,夜未尽,风未眠,朝晖未明之时,该是要绞面梳妆的时辰,否则如何有时间准备充分。
喜娘一身艳红浓妆靠近白露阁,岂料还未迈进白露阁的阁楼,便被白露阁里跑出来的侍女冒冒失失生生撞倒在地。
“大好的日子,这叫什么事儿啊?”喜娘一屁股摔倒,挥着大红的帕子扬眉不快道。一扭头,那小侍女的身影早就匆忙跑得不见了。
喜娘花枝乱颤走入白露阁的内室,室内秀丽高床,红鸾锦帐。
绣床旁立着另一个侍女,年岁不大,怯怯得看着喜娘靠近。
“蜀国的迎亲队卯时三刻便来了,怎么还让你家小姐睡着呢?”喜娘不以为意,笑面盈盈掀开红色帷幔。
下一刻,她面上一僵,表情凝重看了一眼绣床旁的侍女。侍女表情闪躲,支支吾吾硬是说不出话。
喜娘霎时瘫倒在地,面无血色:“完了,完了。”
那个跑出去的侍女名唤玲珑,她掀开帷幔便也意识到了她的主子不见了踪影。
玲珑自知此事非同小可,这才有方才冒失撞翻喜娘那一幕。
寅时天边方蒙蒙亮,玲珑细碎匆忙的脚步从白露阁到温千山的住处经过二夫人古琴的长阶。
古氏睡意一向浅,这个时候听到长廊里传来这声响,拾掇了件衣服披起,推开内室的门,问着门外守夜的奴才:“哪个院子的?”
“似乎是白露阁的玲珑。”
玲珑一路小跑到了温千山的住处却扑了空,问过门口的安子才知道原来温千山宿在三夫人邵音处,二话不说忙忙便要奔去三夫人的邵月阁。
“玲珑姐,什么事情这么急啊?今儿个可是蜀国来迎亲的日子,还有什么比大小姐的事儿更急呢?”安子抓着玲珑的手,有些玩笑意。
玲珑急得快要跺脚,有些怒意:“大小姐都不见了,还迎什么亲?”
安子脑中一懵,玲珑气急,急忙就往邵月阁的方向跑。
邵月阁从前是玲珑怎么都不肯来的,这三夫人邵氏得着宠,又不是什么善茬。
玲珑到了邵月阁的小廊,便立马被邵月阁的柳儿缠住了身:“这不是白露阁里的玲珑姐么?一大早的不伺候大小姐,跑来邵月阁打什么趣儿呢?”
若是平时,玲珑倒也会同这柳儿好好耍耍嘴皮子,可今儿这情况,玲珑倒是怎么也没有这情致。她狠狠瞪了柳儿一眼:“我是来找老爷的,你若是想死就拦着我!”
柳儿一怔,却还是直直上前拉住了玲珑:“你别想吓我,我才不信。”
玲珑攥紧了拳头,硬是压着声音道:“那就让整个襄侯府里的人一起死了。”
柳儿深知玲珑这话的意思,若这真是玩笑,那玲珑的胆子未免大了。柳儿手上力道顿时轻了,也不说话了。
玲珑甩开柳儿的手臂,上前便大力地敲打着邵月阁的门。“砰砰砰”的声音,在这个时辰格外刺耳。
“柳儿?”不消多时,里头便传来三夫人邵氏略带倦懒而又娇媚的声音。
柳儿这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玲珑,隔着门温吞道:“回……回夫人,是白露阁的玲珑,求见老爷。”
“大胆的奴才,老爷正休息着,岂是什么不相干的人都能扰的?让她回去……”门内传来邵氏严声指责,未及她话语言完,便被房中另一道低沉的声音盖过:“不在白露阁里伺候着,跑来这儿为了何事?”
玲珑不罢休地推开柳儿的阻止:“老爷,老爷,大小姐不见了,大小姐不见了!”
第2章 庶女代嫁
另一头,安子自知此事不妙,只得去禀报了府里的主母,便是温府大小姐温清玉的母亲何绰君。何氏生养温清玉之时是早产,故而生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大爽利,府里的事情也因为温千山的默许交予三夫人邵氏管着。作为温家的主母,又是大小姐的生母,此事必要向何氏禀报。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消片刻,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府里的各个院子,院子里头的主子们都被紧急传召去了邵月阁。
这桩事情,牵连甚广,整不好整个襄侯府都会落罪。府里的奴才搜遍了府里每个角落,终是寻不到大小姐的影子。
此刻的邵月阁,温千山坐在偏厅里头,主母何氏站在温千山身侧,厅中立着府里的一众主子们,众人面上僵着,万分凝重。
温千山坐着一言不发,众女眷皆是青丝未梳,立在侧厅。
三夫人邵音抱怨道:“清玉那丫头也太胡闹了,主母怎的不找人看着她。这次真的闹大了,整个襄侯府都陪她闹完了。”
三夫人邵氏是桐城邵氏的嫡女,身子骄矜性子张扬是府里人都知道的。嫡女身份为妾确实委屈了几分,凭着温千山默认给予的掌家之责好歹平缓了些。
何氏听邵氏这样说,脸色有些不好。
“三姐,主母一直深居简出,今日的事情想来主母也是不想的。清玉向来温顺听话,此番离家定是有原因。”说这话的是府里的五夫人袁婉。袁婉声音柔弱,眼神怯怯。
邵氏瞪了一眼袁氏,冷笑一声:“那五夫人倒是说说,今日这事又是怎么个说法?当真要整个温府给她陪葬不成?”
五夫人袁氏本就是小户人家出生,性子懦弱,身份地位都比不得三夫人邵氏体面,在府中亦没有邵氏有话语权,直被她瞪得退了一步,不敢言语。
“老爷,清玉这桩事断不可宣扬出去,若是君上得知,温府上下都免不了要获罪。”二夫人古琴细细分析道。
“这事儿不用二夫人你说府里都会担待,谁会活得不耐自招死罪?”三夫人邵氏依旧不给好脸色,显然这桩事令她很不痛快,她瞧了一眼二夫人古氏,“二夫人,你家清许怎么没来?敢情这当口还睡着呢?”
古氏对人对事向来温婉:“清许恰巧昨夜生了些红疹,大夫说这病来如山倒的,怕是多日都不得见人了。”
温清许是府里的四小姐,许是因为庶出的关系,她的性子继承了她娘的温婉少言。
“那就别让清许出来了。”邵氏一听“红疹”二字,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离古氏远了些,另一头还不忘跟自己生养的温清姿道:“清姿,这几日你就好好待在阁楼里,别到处跑沾染些乱七八糟的病。”
温清姿是邵氏的女儿,她是府里的五小姐,容貌娇艳、性子骄横也有几分邵氏的影子,偏生有温千山疼着,故而更是娇气。只见她秀眉一拧:“清姿明白,尤其是二姨娘那边,清姿一定好生避讳。”
温千山狠狠拍了拍手下的香案,习武之人自是气力足,直吓得众人不敢言语,鸦雀无声。
良久,他方道:“妇人就是妇人,不想事就只知逞口舌之快。”
“老爷,此事是妾身教女无方,妾身求请老爷处置。”主母何氏当即跪下,面伏在地上。
温千山任由着何氏跪着:“此事你确实有责任。”
“娘,为何一定要清玉姐姐嫁去蜀国呢?”正在众人苦思计策之时,一抹稚嫩青涩的声音响起在侧厅。
五夫人袁婉面上一惊,急忙俯下身子抱起手中牵着的女儿温清浅,声音轻柔:“这是君上下的旨,你清玉姐姐是爹爹的女儿,自然要嫁去蜀国。”
温清浅在府中排行第七,年仅十岁,尚且天真无邪的年纪:“可清许姐姐跟清姿姐姐也是爹爹的女儿啊?”
“浅浅你胡说什么?”温清姿一听温清浅如此一说,心中一惧,责道。
五夫人袁氏忙将温清浅护在怀里:“五姑娘莫要动气,清浅不过是童言无忌。”
“童言无忌也是有人教的,难不成是有人教着想让我们家清姿揽这罪?”邵氏冷眼扫了一眼温清浅。
袁氏本就懦弱,此番更是半句话不敢回了。
“浅儿年岁小不懂事,三妹大人大量,总不好跟她计较吧。”二夫人古琴面容温和,“不过浅儿有句话还是说得没错……”
温千山手指敲击着桌面,察觉出了古琴话中之意:“琴儿你有什么主意?”
古琴婉然一笑,她每句话的意思温千山总是第一个可以察觉:“清玉离府这是事实,老爷就是负荆请罪只怕也是没有半分用处。倒不如……代嫁。”
三夫人邵氏与温清姿面面相觑,不禁不屑:“这可真是好主意!老爷如今只剩清玉清许清姿三个女儿,清许生了疹不得见人,只剩清姿了。这事儿便是蒙过了君上,到了蜀国要是被蜀君发现,指不定要遭什么罪呢。二夫人这算盘打得真的响~”
“三妹不用紧张,世人都知道温家大小姐是大和三年所生,清姿跟清许都没有这个资格。”古琴笑得一径温婉,觑了一眼温千山的表情,方缓缓道,“主母,我记得当年葛素留了一个女儿,她跟清玉出生只隔了两个时辰。是么?”
主母何氏面上也是怔了一怔,也不禁瞧了一眼温千山。
葛素,说来算是府里一个深埋多年的名字。没有妻妾之名,却与温千山有了男女之实,只可惜她是罪人遗孀,怀孕生女温衔,与温清玉同日出生,只晚了两个时辰。
“可衔儿不在族谱之列,算不得温家人。”五夫人袁氏忧道。
温衔虽说姓温,可对着外人看来,终归只是个侍女。
因为葛素的身份,温衔注定入不了温家族谱,便连族中的“清”字都不能用,只能以侍女身份生存在温家。
“终归都是姓温的,虽说府中一直不曾允她入族谱,可好歹温家也不曾薄待她。”温家招致祸端谁都不想,况且代嫁的那个牵不到清姿,三夫人邵氏自是如此说辞,“更何况她到底有着老爷的骨血,虽说没有名位,好歹也是实际的二小姐。”
强扭的瓜不甜,倒是人人都知晓的理。此刻,只等温千山说句话,温千山自古氏说起温衔至此时都不曾言语半句,皱着眉,苦思良久。说到底也是自己的女儿。
“老爷,府里所有人的性命都系在今日了。”三夫人邵氏紧紧抓住了温千山的手臂。
温千山叹了口气,方道:“纵是我同意,只怕衔儿也会不愿。”
二夫人古氏出了这个主意,自是要表态的:“老爷,若以衔儿一人换得温家满门平安,想来她也是不会不愿的。衔儿那边妾身愿意劝说。”
“老爷,既是二夫人自请劝说,何不就让她试试?”主母何氏亦在一旁道。
温千山默许,主母何氏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可心中却更加惦念温清玉的去向。
此刻天色已然渐渐显出一抹白,再有两个时辰蜀国的迎亲队便要到了。
古氏自是不懈怠,将温衔唤道了温清玉的白露阁。
温衔一身侍女装扮,粉黛未施却也容貌清丽,虽是温家的女儿,可从头至尾也不曾有过承认。
她看着古氏难得的亲近一言不发。
古氏握着温衔的手,声音温柔和蔼:“衔儿,老爷这几日跟我说,有想法把你的名字写上族谱,承认你是温家的小姐。”
温衔面上一喜,盯着古氏,目光灼热:“二夫人,这是真的?老爷当真愿意给我娘一个名分?”
古氏却道:“衔儿,你娘的身份放着,名分却是承认不得的。”
“那……”温衔不觉疑惑。
古氏依旧笑得没有破绽:“将你的名字载入族谱,至于生母,若是衔儿不弃,二娘今后便是你娘。你的名字入了族谱,府中上下都会承认你的身份,那便也是间接承认了你娘的身份不是么?”
古氏一番道理说得实在,温衔这十多年长在温家,时刻惦记的便是自己与葛素在府中的名分,如今古氏这样一说,她自是该欣喜了。
古氏松开了温衔的手,环视了这白露阁:“白露阁里真是华丽,清玉生来便是嫡女,是这府中最最尊贵的女儿。和亲蜀国为妃这是多大的福气呢。”
“可是二夫人,衔儿听说,衔儿听说……大小姐她……”府中这点事,放任那些下人的杂嘴,已然传到了温衔的耳中。
古氏却在此时话题一转:“你娘这毕生的愿望便是可以被温家承认,可惜到了最后都守不到。”
大小姐离家,从不与她交道的古氏此时找上她,还这般好言说着。
温衔秀眉一蹙,似是摸清了几分端倪:“可是……二夫人,君上的旨意是要温家的长女去和亲呀。”
古氏依旧笑着,安抚道:“这倒无妨,你的族谱未入,只需虚长一日便是温家的长女。”
“若是你肯,想来主母也会喜欢你的,不做庶女做嫡女。”古氏话中有话,言语柔软却不由退路,“嫡长女的身份,莫大的荣耀呢。衔儿不该为你娘圆了这个心愿么?”
天下怎会有这样纯粹的好事。温衔此刻已然听了个明明白白,只觉此时被古氏摆布,动弹不得。古氏掐着她的软肋。
一面,她想入归族谱,让葛素得到温家的承认,代嫁入蜀便是交易的筹码。
另一面,她是温家人,不算女儿也是侍女,君上知晓一朝降罪,她也是难脱罪责。
终归这一次,她是要认命的。
最终,温衔真如温家所有人的愿上了花轿,入族谱也如了她的愿。
和亲帖上,是“温清衔”三个字。
她成了温家的长女,亦是嫡女。
第3章 转换身份
三日前此事一出,温清玉逃婚的事实落在温府众人的口中,自是怨念。若无温衔代嫁,温府蒙受的罪责便是如何推也卸不去的。
温清玉逃嫁一事,终是在她门前一跪和古氏几句话后云淡风轻了起来。
古氏在府中算不得多有权势地位,可在温府却甚是有人缘,少言语却句句珠玑,直点要处。
玲珑站在正厅外,听着厅中的动静,老爷开了口迎回温清玉,主母何氏便立马遣了她去将温清玉扶回白露阁。何氏是温清玉生母,虽说紧张温清玉,可终归没有出面,作为温家的主母,温清玉如此作为置温家满门于不顾,她又怎会没有半分对这个女儿的怨恼。
闻得温千山既往不咎,玲珑面上一喜,二话不说便奔去了襄侯府的大门。
天边落雨不绝,温清玉已然浑身湿透,面色苍白。
大门开启,玲珑撑起伞扶住温清玉:“小姐,老爷不追究了,玲珑扶您回白露阁。”
温清玉缓缓抬头,却一把抓住玲珑的手腕,费力问道:“和亲的是谁?”
温家长女和亲蜀国之时都城之中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这温家的嫡长女嫁得无比荣华,是多年未见的盛况。
温清玉一路回来,怎会没有听说?既是她不在,温家的嫡长女又和亲了去,除却顶替出嫁实在没有旁的法子可以契合。
玲珑一个迟疑,方道:“是衔姑娘。”
衔姑娘,便是府中下人对温衔的称呼。温衔实在里看却是二小姐,可族谱未入,身份尴尬,故而府中的下人都是以“衔姑娘”三字称呼温衔。
温清玉搀着玲珑的手臂,却因跪地良久,在起身的时候因为一时难以适应膝盖的疲累而踉跄在地,此刻的她实在落魄得很。
杨管家上前,与玲珑合力扶起了温清玉:“小姐小心。”
温清玉膝盖痛意袭来,只能缓缓支起身子。她握住杨管家的胳膊,唇角苍白,目光定定:“杨叔大恩,清玉铭记于心。”
杨管家表情一滞,说来他不过只是替她往四小姐温清许处送了一支玉笔。
松开杨管家,温清玉咬了咬牙,挺直了腰板,抑住痛意,仰头看着“襄侯府”这偌大的门楣,神色莫名。
良久,“吱呀”一声府门大开,大门再次关闭的一瞬,温清玉苍白的唇畔溢出了一抹细微而莫名的笑意,隐藏入了绵绵雨中。
白露阁里华丽如初,装饰一如三日前的大红喜庆。铜镜梳妆台,屏风小轩窗,都被撤换成了新的。
踏入白露阁,阁楼里侍候温清玉的小侍女喜儿便赶紧过来搭手。
二人扶着温清玉坐下,玲珑看着温清玉这一身落魄污乱,不免心疼:“老爷这次真的狠了心了,怎地就这样任由小姐你跪了三个时辰?”
温清玉自嘲一笑,笑起来面上苍白醒目:“总好过被赶出家门好。”
喜儿听到温清玉差点被赶出家门,再看着温清玉这模样,不觉跪到温清玉的身边,眼泪都汪了出来:“怎么会这样呢?大小姐怎么说都是老爷的亲生女儿,为何要让大小姐跪这么久?”
玲珑揽开裙角,蹲下身子,搂着喜儿,在她耳边轻轻道:“喜儿,是二小姐。”
听到“二小姐”三字,温清玉神情一滞,却又片刻露出了然的表情。
温清玉苍白的面容之上勾出了安慰的笑,抚着喜儿的手,无视喜儿此刻的讶异:“喜儿,大小姐三日前已经去了蜀宫为妃了,你忘了么。”
喜儿看着温清玉的眼神,虽有疲惫却依旧有神。点点头。
喜儿扎了一头双丫髻,年岁尚小,自是比不得玲珑聪慧通达。
“小姐跪了好久,估摸这会儿膝盖疼着,你去外头找些药来为小姐敷上。”玲珑思虑周到,见到温清玉这一身,面色憔悴至此,实在也是心疼得很。
“不必了,我的膝盖没有大碍。”温清玉拦住喜儿,“去给我打盆水吧,让我梳洗梳洗。”
玲珑皱着眉:“好歹把这身衣裳换了,人淋了这样久的雨,若是不换了这身衣裳,染上风寒便得不偿失。喜儿,你去给二小姐打盆水沐浴让小姐歇会。”
喜儿看了眼温清玉,见其没有反对之色方应声而去。
玲珑一面为温清玉理着污乱的头发,一面道:“小姐这番逃婚老爷气急,若非二夫人求情,只怕此事难以平静收场。”
温清玉神情不变,只云淡风轻一句:“是么?”
“老爷虽说既往不咎,可三夫人揪着这件事不松,小姐还是要防着些。”玲珑不禁自语道。她取了盆中的方巾,蘸了些水,为温清玉擦拭手背,“二夫人向来谨小慎微,事不关己,此番能为小姐您求情,也真算是雪中送炭了。”
“呲!”温清玉眉头一皱,倒吸了口气。
玲珑一愣,看着方巾上莫名的殷红,不觉大惊:“小姐,您的手?”
仔细一看,温清玉白皙的手背原本该是最最光滑皙透的,这次回来得落魄,她原本以为温清玉手背的黑色痕迹是污秽,可方巾擦过,根本就是黑色的痂,伤痕已然由红色化为黑色。
“无碍。”温清玉面上霎时一冷,抽回了手,接过玲珑手中的方巾,无视其惊惶的神色,自己为自己擦拭,恍若未觉,“这又有何奇怪?她只是为了她女儿跟她自己。从前她不理是非是为了保全自身,如今她让我回来的目的无非是要让邵氏那边多份担忧,也卖我个人情,给她自己多个退路,说到底还是为了保全自身。”
“不过我怕她自己打错算盘。”温清玉的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玲珑看到温清玉这个神情,一番冷意袭过。在她印象之中,她伺候的那个清玉小姐从来不曾这样笑过,也不曾这样的口吻说话。
担忧之心而起:“小姐可否告诉玲珑,这三日小姐去了何处?三日前为何连书信都不留便不顾自己与府中安危离府逃婚?”
温清玉闻言眸中略过一丝难明情绪,苍白如斯的面上,勾起的笑意难寻缝隙:“此事爹若问起我自然会有说辞,无需忧心。”
玲珑是怎样剔透的女子,如何听不出温清玉的言外之意。
三日前温清玉踪影不见,三日后带了伤痕回来,此间事情断不会简单。此刻她不愿细说,便是之后温千山提及,她亦会寻个因由盖过,毕竟温千山已经同意将此事就此揭过。
也是由此希望玲珑不要将她的伤痕之事告知府中。
她伺候的那个小姐,沉静如水,善良多愁,便是念着牡丹亭的段落都会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的女子,时常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小鸟一径温婉的笑,总是笑得如一汪春水女儿家情结娇羞体弱的女子。
“庆儿呢?”温清玉放下方巾,这才问道。
庆儿是与喜儿一同伺候温清玉的。
玲珑笑意渐渐淡了,音调也微微低了些:“衔姑娘去蜀国带去了,三夫人说庆儿的名字意头好,有福气,便让她跟着去照顾衔姑娘。说来哪里是什么意头好,衔姑娘本就没人伺候,索性便在小姐这儿寻摸一个跟过去,落实她的嫡长女身份。”玲珑说着,看了一眼温清玉,方知不妥,“玲珑不该妄议主子的心意。”
“你说得没错又哪里算妄议?”温清玉表情未变,只淡淡道。
此时喜儿打了水,将屏风后的浴桶灌了大半。
“衣服留着,你们去阁楼外候着,等会儿陪我去探探我那个四妹。”温清玉眼角一挑,言语淡淡,身形微动,压下身体的痛意强撑着走到屏风后,“毕竟今日若非古氏,我还真会被赶出去。那个二姨娘的人情也是要去谢上一番的。”
屏风后的温清玉形姿绰绰,背影单薄,从未有过的孤高冷清。
玲珑看着温清玉,总觉不妥:“玲珑留下伺候小姐吧。”
温清玉手背带着伤回来,还在府外下跪淋雨三个时辰,若是从前那个娇小姐,恐怕已然一身孱弱昏倒在府门前。
“出去吧。”温清玉压低了声线。
玲珑只觉这简单三个字有着不可商量的口吻。
山水通翠的屏风上林间朱雀仰起了小小的头,翘望着另一头溪涧间饮水的白鹭。6上是走禽安详贴在地面,仿若聆听着天地之间每一寸呼吸。周边绿意缭绕,惬意幽美。
温清玉环视了白露阁四面,一片静谧。
大早上,温清玉知道这个时候该是府里下人侍候主子们早膳的时辰。
缓缓走至铜镜处,铜镜镜面光滑,与人齐高。
温清玉抚着自己的脸颊,眸光稍显憔悴,面色苍白,唇畔也有些干裂。看着自己手背上那道狰狞乌黑的伤疤,不禁无力笑了,想她温清玉这一生,实在是占尽了福气,拥着嫡女的地位,享受温府如此高贵的待遇,竟也会有这样一天,实在笑话一场。
解开这身衣裳的衣带,丢在自己脚边。镜中女子眉头一皱,本就苍白的脸颊因为恨意而现出了一抹潮红。咬咬牙,只手揭开衣裳的左肩处。温清玉的肩胛之处,清晰可见的是一道由匕首刺进去的伤痕,如此一成不变的刀锋伤口,是正面迎来刺进去的结果。
温清玉手指轻轻抚着这道伤疤,没有任何的凹凸不平,似是神迹一般平展得不真实。竟成了一道伤痕模样的印记。
霎时间,三日前的一幕幕如噩梦一般在镜中浮现。
第4章 舍弃良善
霎时间,三日前的一幕幕如噩梦一般在镜中浮现。
她孤身一人翻窗而出,躲开了温府众人,甚而从温府的高墙摔落,膝盖印血。四周月色照下的疏影落在她身上,她亦是无惧。
月光下,她一袭淡衣,长衣广袖在风中翻飞若蝶。除了手中握着的一只蓝色苏锦制的香囊,身边什么都没有。没有侍女没有包袱,她就这样独自一人奔赴心中的幸福。
只是她以为的幸福。
她隐在云国都城外护城河边的城墙下,望着回头近处城中疏落的灯火。如她心中那颗窜动不安的火苗,在这个夜透亮无比。亥时,护城河的河水趟趟流过,天边月倒影依稀,波光粼粼。
城下墙边草地一声窸窸窣窣,脚步的节奏无比熟悉。
她守着夜半月光,唇角弯弯,看那身影缓缓靠近,只道了一句:“你来了?”
月光打在温清玉欣喜的容颜,男子走近。
温清玉略略娇嗔道:“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很久,黑漆漆的多吓人呢。”
片刻后,男子伸手淡定推开了她:“那就回去吧。”
温清玉霎时愣住,抬头看他却看不清此时的他是何神情。
“回去吧。”他复道,提醒她没有听错。
温清玉面上挤出一抹笑:“你不是应该带我走么?”
“我是来劝你回家的,城门还没落锁。”他一句话,云淡风轻,“这封信,你没有写过,我没有看过,今夜我们也没有见过。”他的手上,是温清玉亲自送到他太子府的书信。
不错。襄侯府的嫡长女温清玉,当今云国太子府的太子伏引,亥时的都城城下,护城河边。
她不想和亲,唯有私奔。
温清玉悠悠摊开手掌静静躺着的苏绣锦囊,抬着头端详着他:“你说这是你亲自为我画的图案,特地督宫中用苏绣造的。”
“好看么?我让阿四去锦绣轩里买的,四钱银子,你若喜欢还有其他颜色。”他忽然勾唇一笑,眼中嘲弄:“你是温千山唯一的嫡女,父王想我娶你为太子妃,我自己也想着可以娶你,不想你却被蜀君要了去做妃子。”
手掌收起,温清玉狠狠攥住锦囊,咬咬牙:“那你就该放任我自生自灭,省得我纠缠。”
“清玉。”伏引忽然伸手握住温清玉紧攥的拳。
温清玉惘然抬头,手间力度也松动了几分,只想他说几句怜惜她的话。
伏引掌中温度寸寸传递给她,声音顿时温柔了许多:“做我的眼睛,入蜀国成为我最需要的人。”
做他的眼睛……温清玉以为他希望她成为他的唯一,却原来他只想让她成为一枚棋子,成为一个在蜀宫的细作。
温清玉拨开他的手,此刻他掌心的温度已然在她心中化作冰凉一片,笑得不可抑制,笑中含泪,苦涩至极:“接近我是君上的主意,只是可惜蜀君指定要温家的长女去和亲,于是你们便想要我做你们的棋子?这世上竟有这样荒谬的事?”
“不然呢?离开这里我们就什么都没了。”面对温清玉的声声诘问,伏引道,“难道你想看着我没有太子的身份,没有这些荣华富贵,从此砍樵网鱼,还要陪你一起被父王通缉?”
温清玉听到此处,才终于恍然大悟:“是啊,都没了。”
她可以抛下襄侯府嫡女的身份,可他却舍不下他的荣华富贵。
她拭干颊边的泪,音调稍冷:“你回你的太子府继续做你的太子吧。”
伏引声音有些低:“你可会……”
“我们没有过去,有的只是王储跟臣女的关系。对谁我都会这样说。”温清玉冷声打断伏引的话,“至于清玉的去处自然就关系不上太子您。”
“好,好。”伏引将黄底的书信交到温清玉手中,这才满意笑了。
笑容那样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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