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8部分阅读

作品:大明王侯|作者:作者不祥|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6-26 14:37:14|下载:大明王侯TXT下载
  拜见自己这位上官,这是什么意思?分明是没把他这七品上官看在眼里。

  衙门内官吏衙役们的议论他都听在耳里,他们说的没错,一山不容二虎啊!

  听着曹毅豪迈不做作的大笑声,黄睿德淡然微笑,眼中深深的鄙夷却一闪而逝。

  是的,鄙夷。十年寒窗,正经科班出身的他,从骨子里看不起那些舞刀弄枪的武夫,你杀的人再多,你带的兵再多,你还是一介武夫,一介粗鄙不文,鲁莽低俗的武夫!

  一团和气的寒暄客套中,一股阴冷的气氛在花厅内盘旋,蔓延。

  “金玉楼怎么得罪咱们醉仙楼了?”萧凡很好奇,祖宗都日到八辈儿了,这得多大仇恨啊。

  老蔡眼眶泛了红,有种晶莹的东西在眼眶中滚动。

  “掌柜的啊,咱们醉仙楼以前在江浦县可是响当当的招牌,县内大小官吏乡绅,若说请客摆席,首选便是醉仙楼,那时可真是高朋满堂,座无虚席……”

  萧凡拍着老蔡的肩,安慰道:“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说重点,后来怎么了?”

  老蔡抽了抽鼻子,道:“后来这金玉楼便开张了,当时它的生意很差,客人们吃惯了咱醉仙楼的味道,当然不太愿意换新口味,再说金玉楼的厨子做的菜,味道确实没咱们醉仙楼好,金玉楼的掌柜急了,于是用卑鄙无耻的方法来整咱们……”

  “什么卑鄙无耻的方法?”

  “金玉楼暗里花银子请了一些市井泼皮,每日来咱们醉仙楼里坐着,也不吃饭,每人占了一张桌子,一壶茶五文钱,一坐就是一整天,老汉那时当掌柜,眼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找了泼皮头儿去说项,那泼皮头儿许是得了金玉楼莫大的好处,根本不买帐,后来他们愈发的变本加厉,朝咱们大堂内扔死老鼠,泼粪,放蛇,还打客人,掌柜的您说,这样下去,醉仙楼怎么可能还有生意?”

  萧凡眉头皱了起来:“这些事难道陈老东家不知道?”

  老蔡苦着脸道:“怎么不知道?泼皮闹事的当天,老汉就去禀报了老东家。”

  “那他为何不去报官?”

  老蔡摇头道:“报不了,不能报啊……金玉楼是有来头的。”

  “什么来头?”

  老蔡声音小了许多,压着嗓子道:“它实际上是黄知县开的酒楼。”

  萧凡眼睛都直了:“怎么可能?朝廷官员是不准经商的……”

  这点常识萧凡还是有的,朱元璋特别痛恨商人,早就下过旨意,凡朝廷官员或官员家眷行商者,一律撤职查办问罪,黄知县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顶风作案?

  “官员当然不能经商,不过黄知县的表面功夫做得好,金玉楼的掌柜姓周,看起来跟黄知县八杆子打不着,谁也查不出问题,可实际上这位周掌柜是黄知县一位老家仆的侄子,那位老家仆是黄知县出了五服的远亲,早就回乡养老了,就算当年的锦衣卫还在,也查不出这金玉楼跟黄知县的关系呀……”

  萧凡面容有点苦涩:“这关系确实绕得挺远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其实县里衙门的那些官吏差役,还有乡绅都知道,没人明着说罢了,事情一传开,为了知县的面子,您说,谁不得屁颠儿屁颠儿去金玉楼吃饭,拍知县的马屁呀,那些泼皮来闹事,老东家敢报官吗?那不是给家里惹祸?老东家吃了这么个暗亏,只好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金玉楼把咱们醉仙楼挤兑得一天不如一天了……”

  萧凡闻言义愤填膺,他气啊,气得揪头发啊……

  老蔡见萧凡满脸怒色,连面孔都扭曲了,急忙安慰道:“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掌柜的,已经是这样了,您就别气了,恶人迟早会遭报应的,老天会惩罚他……”

  这诅咒咒得真消极……

  萧凡气道:“我会为这个生气吗?”

  “那您气什么?”

  萧凡眼睛快喷出火了。

  原以为当掌柜是报酬,现在才知道是惩罚,陈四六这个老家伙,太卑鄙了!不就是没娶你女儿吗?至于这样打击报复我?要我跟背景强硬的金玉楼打擂台,这不是把我架到火上烤吗?

  当鸭子他不介意,可他不喜欢当烤鸭!萧凡脑子里飞快闪过一道名菜的做法。

  北京烤鸭,选白嫩肥美鸭子一只,甜面酱1oo克,麦芽糖6匙,料酒3匙,均匀刷在鸭子身上,炉火正面烘烤2o分钟,反面烘烤2o分钟,烤啊烤啊……

  热!好热!热得冒油……

  陈四六面含狞笑刷着甜面酱,烤啊烤啊……

  一边烤还一边关心的问:“萧掌柜,热不热?快中暑了吧?别急,你马上熟了……”

  第二十八章 貌合神离

  萧凡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不论他对陈四六有多大的怨念,毕竟自己是醉仙楼的掌柜,这已经是事实,他不能眼看着醉仙楼在自己任期中轰然倒闭,那简直是对穿越者的侮辱!

  萧凡觉得自己已经被古代人侮辱过很多次了。

  陈四六,这个黑了心的商人,能在一二十年内博出如此大的家业,确实不简单,萧凡有种被他算计了的感觉。

  刚当上掌柜,萧凡便碰到一个强劲的对手,金玉楼。

  这个对手有着深厚的官方背景,陈四六都惹不起,自己区区一个窝囊姑爷,当然更惹不起了。

  但是……不惹它却不行,醉仙楼眼看就要被它挤兑得倒闭了,陈四六家大业大,倒了这一家还有别的店铺,对他来说影响不大,可自己却丢不起这个脸。

  黄知县开的酒楼,若换了以前,萧凡是不敢打它的主意的,黄知县在江浦可以算是一手遮天,惹了它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现在不同了,幸好萧凡知道最近江浦县来了一位曹县丞。

  有势之时,无妨强硬一些,无势之时,那便只好借势了……

  萧凡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画着圈圈,脑子飞快的运转。

  他同时也在猜想,陈四六把他安排到这醉仙楼当掌柜,莫非是看上了自己与曹县丞的关系,所以故意不动声色的利用自己来戳火曹县丞跟黄知县打擂台,曹县丞赢了,醉仙楼得救,陈家得了好处,曹县丞输了,陈四六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这回事,甚至很有可能把萧凡推出去当个替死鬼……

  商人的心理好黑暗啊……

  难怪朱元璋不待见商人,萧凡现在很理解朱元璋的心态了,商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估计老朱揭杆子造反前,在商人身上吃过不少亏,一如现在的萧掌柜……

  陈四六的梁子可以暂且按下,不论如何,醉仙楼倒不得,它若一倒,萧凡肯定由陈家的功臣又变回陈家的罪人,也许要再次面临被赶出陈家的危机。

  将来的某一天,萧凡必然是会离开陈家的,但他绝不希望是以被人赶走这种方式离开。

  没过多久,萧凡的嘴角忽然微微勾起,眼睛也渐渐露出了亮光。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能解决醉仙楼倒闭危机,同时还可以让陈四六吃个闷亏,肉痛得晚上睡不着觉的办法……

  黄睿德和曹毅仍在县衙三堂西侧的花厅里客气的寒暄,说的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废话。

  气氛不冷不热,官场之中就是这样,若无生死大仇,就算心中再有怨恨,谁也不会直接撕破脸。

  玩游戏要懂得游戏规则,做官也是一样。

  二人身处不同政治圈子,根本毫无共同语言,明眼人都知道,未来的江浦官场,这二人将会有一番殊死拼杀,二人中只有一个能留下来独掌一县之政。

  他们敌对的立场,可以说是天生便注定了的。

  两个互相敌对的人,坐在一起能有什么话说?一席客套话翻过来覆过去,二人心中都有些不耐,可仍不得不强打着精神貌似亲热的继续说着废话。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走来,厅内光线一暗,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花厅门口。

  “爹,陈家竟然没事了,您可得帮孩儿再想个办法……”

  黄睿德勃然变色:“孽子闭嘴!没见老夫这里有客人么?”

  曹毅目光闪动,扭头朝门口看去,却见一个年约二十来岁,面目阴沉,身子虚浮,显然是酒色过度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正一脸尴尬之色的瞧着曹毅。

  黄睿德狠狠瞪了年轻男子一眼,然后朝曹毅强笑道:“本官管教不严,孽子轻浮无状,让曹大人见笑了。”

  说着黄睿德沉下脸,朝年轻男子怒声道:“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快来见过县丞曹大人!”

  年轻男子沉着脸,随意扫了曹毅一眼,敷衍般拱手道:“在下黄惟善,见过曹大人。”

  曹毅没回礼,以长辈的姿态点了点头,然后笑道:“令郎年轻俊朗,一表人材,县尊大人好福气啊,呵呵。”

  黄睿德苦笑摇头:“曹大人谬赞了,孽子殊乏管教,不学无术,终日只知惹事生非,本官实在拿他头疼不已,去年托了本县县学的教谕李大人,将孽子送进县学,指望他明年能中个功名,给祖上门楣添些光彩,谁知他根本不是块读书的料,唉……”

  曹毅笑了笑,“不会读书也不打紧的,大丈夫建功立业,并非只有科举晋士这一条路……”

  黄睿德眼中闪过几分鄙夷,没答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曹毅见气氛冷清,于是起身拱手道:“令郎找县尊大人有事,下官便不打扰了,下官告辞。”

  黄睿德起身回礼笑道:“曹大人客气,有暇之时,不妨多来走动走动,曹大人好走,本官不远送了。”

  曹毅走到门口,黄惟善急忙侧过身子,躬身让开。

  曹毅忽然在黄惟善身前停下了脚步。

  “你刚才说陈家,是不是说陈四六?”

  “啊,曹大人,是的。”黄惟善低头回道,然后又很快抬起头,试探道:“听说曹大人刚来江浦时,陈四六的独子陈宁便得罪了您,不知可有此事?”

  曹毅点点头,又摇头,然后哈哈大笑道:“本官是粗人,不打不相识的事儿是经常有的,陈家与本官只是一场误会,呵呵,过去了,都过去了……”

  曹毅瞧着黄惟善,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黄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哈哈,黄大人,下官告辞。”

  黄睿德与黄惟善父子闻言,眉梢一齐跳了跳。

  曹毅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厅外。

  黄惟善这才跳起来,气道:“爹,那家伙刚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怪腔怪调的……”

  “你闭嘴!不知深浅的东西!”黄睿德怒道。

  黄睿德哼了一声,道:“这么明显的话,你都听不出来么?他这是暗中提醒咱们,不要拿他和陈家的恩怨作文章,哼!狂妄,狂妄之极!”

  黄惟善一窒,立马闭上嘴,随即他又想起正事,急忙道:“爹,陈家竟然没事了,爹,您帮孩儿想想办法,孩儿一定要娶陈莺儿……”

  “混帐东西!你已有妻室,怎么还能再娶?大明律法早有定论,男子若无功名,四十岁且无子方能娶妾,你有功名吗?你有四十岁吗?混帐!”

  黄惟善急道:“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孩儿把她娶来养在外宅便是,您是这江浦的知县老爷,什么事还不是您说了算……”

  “你……孽畜!你简直要活活气死老夫!”黄睿德气得浑身直哆嗦,怒道:“且不说你不能娶妾,便是能娶,陈莺儿早已许配人家,这是江浦县内人尽皆知的事,你若娶了她,不怕被人骂,老夫还怕丢了脸面呢!”

  黄惟善撇嘴道:“孩儿知道,陈莺儿许配给一个农家子弟,真不知陈四六脑子里怎么想的,听说许配的那小子姓萧,县里都知道他是个窝囊玩意儿,孩儿去吓唬他几句他肯定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的让我娶了陈莺儿……”

  黄睿德怒道:“你只知道他姓萧,老夫却知道得比你多,你可知陈家这次撞到曹毅手里,本来是家毁人亡的下场,最后为何却平安无事了吗?”

  “为何?”

  “全因你嘴里说的那个窝囊玩意儿,那位姓萧的姑爷从中斡旋游说,陈家才逃过一劫!这样的人,你敢说他窝囊?你有何资格说他窝囊?”

  黄惟善楞了,急忙问道:“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睿德捋了捋颌下青须,慢慢道:“陈家得罪曹毅之事,老夫当晚便知道了,原本老夫打算等陈家家破以后,趁机将陈莺儿带出来,充入府里当个使唤丫头,那时她无依无靠,你还不是想对她怎样就怎样,甚至连名分都不必给她,没想到啊,那天下午,陈家那位萧姑爷竟然孤身入了官驿,在里面与曹毅待了两个多时辰才出来,他出来以后,陈家的危机便已化解开,连老夫都不知道那姓萧的小子到底是如何说服曹毅放过陈家的……”

  “那小子竟有这般本事?”黄惟善愕然道。

  “本是一出坐山观虎斗,老夫坐收渔利的好戏,却被那小子化解于无形之中,可惜了啊……”黄睿德慨叹,眼中阴鹫之色愈盛。

  “爹,不能就这样算了!”

  “你懂什么!曹毅欲收拾陈家,完全是做给老夫看的,他想立威!哼,不知为何他又放弃了,听说那位萧姑爷现在已被陈四六安排进醉仙楼当了掌柜,你最近安分一些,那曹毅和姓萧的小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莫给老夫惹祸,听到了吗?”

  黄惟善急了:“爹!那曹毅有燕王做靠山,咱们被他死死压着,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抬头了?孩儿不甘!”

  黄睿德瞪了他一眼:“你急什么!哼!有燕王做靠山又如何?老夫便找不到靠山了么?”

  “爹,您这话什么意思?”

  黄睿德眼中闪过几分得意之色:“你可听说过许观其人?”

  “许观?谁啊?”

  黄睿德捋须,慢悠悠的道:“许观,原姓黄,与老夫同姓,其父黄古,入赘贵池上清溪许家,遂改许姓,后来许观在洪武二十三年到二十四年,应科试,连中解元,会元,状元,乃我朝第一个连中三元之人,时人赞曰:‘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许观状元及第之后,皇上任他为翰林院修撰,今年年中,皇上惜其才,已将他升任礼部右侍郎,正二品之职,并允其恢复原姓,他现在已名叫黄观了……”

  黄惟善恍然:“原来爹说的是黄六首,他可是天下闻名的大才子啊……”

  “呵呵,黄六首之政见与老夫不谋而合,据老夫所知,他多次上疏,力陈藩王之弊,而诸王之中,以燕王,宁王最为势大,黄观对这两位拥兵极众的王爷忌惮甚深,今年他升任礼部右侍郎,对老夫来说,可算天赐良机啊,呵呵,曹毅虽有燕王做靠山,可燕王远在北平戍边,对京师朝政鞭长莫及,而黄侍郎却是居于京师,终日伴驾,若论影响,孰强孰弱?呵呵……”

  “可是……爹,人家是正二品的侍郎,您只是……只是七品知县,相差甚远,黄侍郎会接受您么?”

  “呵呵,无妨的,你忘了,黄六首是洪武二十四年的头甲状元,而老夫,也是洪武二十四年的二甲进士,老夫与他有同年之谊,官场之上,这层关系是最为宝贵的,他必不会拒老夫于门外,老夫已派人至京师黄府送上拜帖,明日老夫便去拜会这位状元公……”

  说着黄睿德眼中厉色愈盛,冷笑连连:“江浦域内,尚不知是谁家之天下……”

  黄惟善也松了口气,脸上喜色甚深,眼中凶光一闪而逝。

  醉仙楼掌柜?哼哼……

  第二十九章 月黑风高

  醉仙楼内。

  萧凡趴在桌上,无意识的用手指虚画着圈圈。

  太虚捋着胡须,好奇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的岳父……”

  太虚笑道:“你应该想你岳父的女儿才是。”

  萧凡抬眼看着太虚道:“你真的会武功?”

  太虚高深莫测的点头:“略懂。”

  萧凡兴奋道:“给你找个赚钱的差事怎样?”

  太虚眼睛亮了:“什么差事?”

  “去把我岳父干掉,我给你十三两五钱银子。”

  “你……无量寿佛,贫道是出家人,不是刺客……”

  萧凡叹了口气,又趴到了桌上,他现在对岳父陈四六很有怨念,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明明是陈家的救命恩人,陈四六怎么还要算计他,良心被狗吃了么?跟金玉楼作对就等于跟黄知县打擂台,陈四六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太虚看了萧凡一眼,又开始诱惑他:“不如你跟贫道学武功吧,学成之后,你可以亲自动手除掉你岳父,岂不快哉?考虑考虑……”

  邪恶的老道士……

  以萧凡的聪明睿智,当然不会接受这么危险的建议。

  太虚叹了口气,正色道:“金玉楼不好对付啊,你岳父让你来当醉仙楼的掌柜,估计没安什么好心眼儿……”

  听了老蔡的介绍后,太虚也为萧凡担心了。对平民百姓来说,知县便是天一般的大人物了,跟知县开的酒楼叫板,简直是疯狂的自杀行为。

  萧凡想了一下,然后站起身,道:“说要对付也不难,不过我得先回陈府一趟,找我岳父授个权,没他点头这事儿办不了……”

  “你要办什么事?”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太虚不悦。

  萧凡改口:“……三清道君也曰:不可说……”

  太虚转怨为喜。

  于是萧凡风风火火的回了一趟陈府,然后很快又出来了。

  见陈四六的过程很顺利,面对萧凡时,陈四六很心虚,毕竟连救命恩人都算计,陈四六心再黑,也会感到有点尴尬的。

  萧凡挟怨念以令岳父,陈四六只好咬着牙答应了萧凡的要求,只不过他答应的时候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简直比挨刀还痛苦。

  萧凡出来时,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帐本,后面还跟着两名陈府的下人,下人抬着一口沉甸甸的木箱子。

  经过前院的花园时,萧凡看见陈莺儿站在一株梅树下静静的发呆,神情萧瑟,不知在想什么。

  萧凡是个很大度的人,他早已忘了那天晚上的不愉快,出于礼貌,萧凡急忙远远的朝她挥手打招呼,可惜被碰了一鼻子灰。

  陈莺儿看见他后,萧瑟的神情很快变得清冷淡漠,然后一扭头,很傲骄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抬步便走,走路的姿势像一只极有优越感的天鹅。

  陈莺儿身后的抱琴同仇敌忾,当然跟着小姐一起走,走了几步抱琴忽然回过头,凶巴巴的朝萧凡挥舞了一下小拳头,又做了个鬼脸儿,很是可爱。

  不被人待见的萧凡只好摸着鼻子,讪讪的走出了陈府大门。

  等候在陈府外面的太虚大吃一惊,看着他身后下人抬着的大箱子,拉着萧凡的手颤声道:“你真把你岳父干掉了?而且这么快就把他装进了棺材……”

  萧凡愕然:“…………”

  太虚低头,又看见萧凡手里捧着的帐本,不由愈发肃然起敬:“……岳父尸骨未寒,你已经开始接收家产了,贫道没看错人,做事如此狠厉神速,你果然是练武的奇才,跟贫道练武吧……”

  萧凡无语:“…………”

  老道士这是什么逻辑?做事狠厉跟练武奇才有什么关系?

  不过萧凡还是对出家人疯狂的想象力表达了一定的敬佩。

  当萧凡和太虚,还有身后抬箱子的两名下人走在街上时,夜幕已经降临。

  江南的冬天不太冷,夜风拂过,萧凡微微觉得有些寒意。白日喧闹的大街此时已安静下来,明朝没有夜总会ktv酒吧等等娱乐活动,为生计劳碌一天的人们早早的睡下了。

  街道上空荡荡的,夜风吹得两旁店铺的旗幡招牌四下摇摆,不时飘过几片枯黄的树叶,满目萧然。

  这场景真的很适合古龙版的高手决斗。

  月黑风高,正是萧凡办事的好时机。

  萧凡和太虚跟他并肩走着,侧过头,见太虚正一边走一边用他那又脏又黑的手指抠挖鼻孔,挖得一脸陶醉。萧凡皱眉,不自觉的离他远了些。

  “你跟着我干嘛?你不忙吗?”萧凡很奇怪的问道,骗子的业务应该很繁忙的吧?

  太虚懒洋洋的道:“天黑收工了,最近人们好象变得聪明起来,都不喜欢算命测字,这真不是个好习惯。”

  “你晚上住在哪里?”萧凡有点惭愧,这个朋友当得真不称职,连他的住处都没问过,——将来被他骗了钱,上哪儿找他去?

  太虚伸手往东一指:“城外。”

  “城外有道观?”

  “道士不一定要住道观的,贫道是个很随和的人,百姓家的柴房,地主家的马厩,甚至和尚庙都可以……”

  萧凡点头,明白了,除了手中多了一块“铁口直断”的破幡子,这家伙跟叫花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你晚上可以睡在醉仙楼,几张桌子拼起来,睡得应该比地主家的柴房舒服,而且也没有睡在和尚庙那么大的压力,三清道君不像没有你这么随和,看见你睡和尚庙,他老人家会不高兴的……”

  太虚满脸感激:“萧老弟果然是个好心人,贫道代三清道君多谢了……”

  “我只招待你,不招待三清道君。”

  “那是,那是……萧老弟打算去哪里?”

  “去拜访曹县丞。”

  “拜访他干嘛?”

  萧凡笑了,笑得坏坏的:“我不敢跟金玉楼叫板,但曹县丞肯定敢。”

  曹县丞仍住在官驿。

  萧凡上次混了个脸熟,而且那五钱门敬银子的效力还没过期,于是驿卒很痛快的就把萧凡连同抬箱子的两名下人放了进去,太虚则一脸高深莫测的跟驿卒开始了忽悠:“这位仁兄,你有凶兆……”

  …………

  …………

  曹毅的卧房里点着蜡烛,昏暗的光线下,他正喝着酒。老仆人像条苍老而忠心的狗,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后。

  萧凡走进来,然后向曹毅长揖:“草民萧凡,见过二老爷。”

  曹毅眯着眼睛嘿嘿笑了,目前为止,整个江浦县让他唯一看得稍微顺眼的人,恐怕只有萧凡了,这种感觉很奇妙,跟身份地位无关,完全是男人之间的互相欣赏。

  眉梢朝桌上的酒坛挑了一下,曹毅很随意的问道:“这么晚了,你特意来跟本官喝酒?”

  萧凡面带惧色,急忙摇头:“……不是。”

  “不喝酒你跑来干嘛?”

  萧凡:“…………”

  他觉得这位县丞大人更适合做个酒囊饭袋。

  打开门,萧凡朝门外一招手,两名下人将箱子抬进了屋。

  曹毅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道:“这是什么?”

  萧凡没答话,打开箱子上的铜扣,然后掀开了箱盖,整个屋子顿时满室添辉。

  整箱的银子!十两一锭的私铸银锭摆满了一箱子!

  官面上来说,从洪武八年,朱元璋发行大明宝钞起,原则上是禁止用银子作为货币的,可是宝钞由于涉及滥印,通货膨胀,伪造等原因,购买力比银子低了很多,民间仍习惯用银子和铜钱作为交易货币。

  一箱子的银子,粗略估计该有二千来两,箱盖一掀开,那银灿灿的光芒,顿时令曹毅和他身后的老仆人睁大了眼睛。

  短暂的惊愕之后,曹毅的脸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贿赂本官么?”

  萧凡微笑,挥手将两名下人打发出去,然后态度恭谨的将手中的帐本递到曹毅面前,温声道:“大人,这是陈家醉仙楼今年整年的收支帐簿,今年除去所有开支,一共盈利四千余两银子,每笔收支都有帐可循,请大人过目。”

  曹毅没有接帐簿,只是眯眼盯着萧凡,目光锐利,直透人心。

  “你们醉仙楼的帐簿,与本官何干?你把帐簿给我看有什么用?”

  萧凡微笑道:“当然与大人有关系,因为……醉仙楼有一半是大人您的,您是醉仙楼的大股东啊。”

  --------------分割----------------

  新的一周,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三十章 受禄同船

  “本官什么时候成了醉仙楼的……股东了?”

  满箱银子仍在屋子里散发出耀眼的银华,曹毅斜眼瞟了一下帐簿,似笑非笑的道。

  萧凡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纸,从容不迫的递上前,道:“大人贵人多忘事,草民提醒一下大人,这张契纸上已经写明了,醉仙楼有大人一半的份子,朝廷明令不准官员经商,所以,契纸上没写名字,也许这位股东是大人的朋友,也许是大人的远亲,也许是张三李四,大人可以自己填一下,另外,眼看年底了,醉仙楼今年的红利,草民自作主张给大人送来了,一共是二千一百两银子,请大人查收。”

  曹毅接过契纸,没急着看,却紧紧盯着萧凡,心中有些震惊。

  这世上送贿行贿的手段千奇百怪,曹毅常年跟随燕王身边,自是看得多了,可行贿行到这般境界的,委实还从未见过,别人送礼送银子,送珍玩,送美女,可萧凡却直接送股份,这一手玩得漂亮!几乎可以说是把行贿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合法化了,哪怕被上面的人知道,谁来查也查不出结果。这萧凡不简单呐!

  萧凡当然觉得很平常,前世的时候,这样的行贿方式已经很常见了,他只是借来用一用而已,只不过古代人见识不广,如此行贿妙法却很少有人用。只因古人行商都是习惯家族式的,与人合伙的股份制生意本就不多,更别提以送股份的方式行贿了。

  曹毅弹了弹手中薄薄的契纸,淡淡问道:“无功不受禄,本官无缘无故的,为何要拿这笔银子?”

  萧凡微笑道:“大人言重了,您是直爽磊落的汉子,草民不跟您说客套话,直说了吧,陈家是生意人,生意人做买卖,没有靠山是不行的……”

  曹毅一脸平静,看不出情绪。

  “所以陈家打算以本官为靠山?别忘了,在这江浦县,本官上面还有黄知县,本官一个刚上任的外来户,何德何能做你们的靠山。”

  “大人菲薄了,草民曾说过,大人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只是个八品县丞……”

  曹毅笑了:“你这话够大胆的,传出去若被黄知县知道了,你猜陈家会是个什么下场?”

  萧凡眼皮一跳,仍恭声道:“做生意是有风险的,一笔银子投进去,也许一本万利,也许血本无归,草民这一注已经押下,是个什么下场,已不是草民所能左右的了。”

  曹毅忽然敛起笑容,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一股无形的威势在屋内散开,盯着萧凡许久之后,冷哼道:“你说要投靠本官,本官便必须让你投靠么?陈家当本官是什么?陈四六豢养的打手?走狗?”

  “草民不敢,大人言重了!”萧凡心头剧跳,脑门已沁出一层细汗,咬了咬牙,萧凡低声道:“大人请恕草民妄言之罪,如今整个江浦,不论官场还是民间,都知道大人您与黄知县必是二虎相争之局,草民试问大人,除了陈家,何人有如此气魄,在二虎欲争未争之前,敢向大人下如此重注?陈家一片诚意,还请大人莫要误解。”

  曹毅说不出话了,萧凡说的是事实,如今整个江浦县衙之内,无论主簿,典史,书吏,还是捕头衙役,对他和黄知县之间即将开始的权力争斗,都抱着一种坐山观虎斗的态度,曹毅不是白痴,他当然看得出。陈家敢在他和黄知县之间毫不犹豫的站在他一边,说实话,果然是好胆量,好气魄,这样识时务的商人,曹毅怎么好意思把陈家往外推?

  萧凡见曹毅不说话,于是接着道:“大人甫任县丞,正是需要培植势力之时,陈家虽只是低贱的商户,可在这江浦县内,多少还有几分人面,大人与黄知县争权在即,不论大人收不收这股份,大人要做的事情,终归还是要做的,与其如此,大人又何必拒绝陈家锦上添花?大人培植势力,打造班底,所需的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

  曹毅想了想,终于展颜笑了,屋内慑人心魄的气势顿时消散于无形,萧凡浑身一轻,悄悄松了口气。

  好可怕的王八之气……

  曹毅看也没看,便将契纸收入怀中,端起桌上酒坛,大灌了一口酒,然后淡淡道:“你倒是好一张利口……罢了,你回去吧,从今日起,陈家之事,便是本官之事,银子本官收下了,告诉陈四六,本官承情,不过承的不是陈家的情,而是你萧凡的情。”

  萧凡闻言大喜,躬身长揖道:“多谢大人抬举,草民感激不尽!”

  曹毅似笑非笑的盯着萧凡,意味深长的道:“本官看出来了,你小子不是凡物,今日将醉仙楼送一半给我,想必出自你的主意吧?呵呵,脑瓜子挺够用的,别客气,说不定以后本官还有求着你的时候。”

  萧凡满脸喜色,没怎么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而是立马打蛇随棍上:“说到陈家之事,眼前便有一桩,还请大人帮忙做主,两个月前,醉仙楼对面开了一家金玉楼,据说……是黄知县暗里开的……”

  曹毅沉默了一下,道:“本官知道了。”

  萧凡不好多说,施礼道:“如此,草民告退。”

  转身刚走两步,曹毅在身后叫住了他:“萧凡……”

  “草民在。”

  “……老子怎么说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陈家有如此气魄,本官岂能不如那个陈胖子?放手做吧,官面上的事情,本官自有斟酌,但是切莫闹出人命,现在还没到跟黄知县撕破脸的时机,明白本官的意思么?”

  萧凡心中狂喜,没说一句话,只长长朝曹毅作了一揖,然后向官驿门口走去。

  唯有真金白银的利益,才是官商勾结的最好手段,萧凡很明白这个道理,送座金山出去,还不如送只每天每月会下金蛋的母鸡,长久的利益趋势下,曹毅才有可能跟自己一条心。

  从现在起,曹县丞便跟陈家,跟醉仙楼彻底绑在同一条船上了。

  有了这座靠山,金玉楼算什么?

  算个屁!

  第二天,萧凡吩咐醉仙楼关门。反正没生意,不如关上门好好想想,怎样应对金玉楼这个对手。

  “多请两个厨子,再多招些伙计,以前被辞掉的那些人,看能不能把他们再请回来……”萧凡对老蔡吩咐道:“开酒楼的,味道第一,菜做得好别人才肯光顾,这是基础,不能忽视。”

  老蔡唯唯点头应了。

  “……再把这大堂里的摆设全都拆了,重新布置一遍,东侧靠墙的位置留个两丈见方的空地出来,在上面搭个木台子,然后不定时请些戏班子,说书先生,或者青楼的清倌人,弹弹唱唱的,弄热闹点儿……”

  老蔡点头,随即面带难色道:“掌柜的,这样做有什么用?金玉楼压着咱们,请的人再多,没客人上门岂不是浪费开支了?”

  萧凡笑得很神秘:“大家都是做生意的,金玉楼的掌柜也许哪天忽然想通,不再为难我们也不一定……”

  老蔡愕然,这位掌柜……是不是太过天真烂漫了?

  “老东家那里会不会同意咱们这么干?”

  “放心,他会答应的,在他眼里,醉仙楼已经是匹死马,既然已是死马,当然没了价值,随便咱们怎么折腾,他都不会有意见的。”

  正与老蔡低声讨论醉仙楼如何东山再起,变故忽然间便发生了。

  只听得大门“砰”的一声巨响,厚厚的门板被人重重一脚踹开,一个狂妄无礼的声音大声喝道:“哪个王八蛋叫萧凡?给老子滚过来!”

  第三十一章 狐假虎威

  醉仙楼里,老蔡和两名店伙计以及一名厨子,所有人都楞了。

  门口光线一暗,一个身着白色绸衫的年轻男子,在一群泼皮混混模样打扮的人簇拥下,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

  萧凡心腔一紧,找麻烦的来了。很多经典的影视作品里演过,这个时候进来找麻烦的人,其神态肯定是两眼望天。

  果然,年轻男子走进来后,将手中把玩着的折扇啪地一收,两眼望天大声道:“叫萧凡的王八蛋是谁?站出来!”

  老蔡,店伙计和厨子吓得面无人色,急忙往后一退。

  萧凡左右看了看,不由指着自己的鼻子苦笑道:“我就是萧凡,不过我不是王八蛋。”

  年轻男子长相颇为英俊,只可惜面色太白了些,一双眼睛细长微眯,看起来很阴森,走起路来脚步虚浮,一看就知是长期的酒色过度。

  男子望住萧凡,冷声道:“你就是萧凡?陈家的窝囊女婿?”

  萧凡无奈点头,“窝囊”二字似乎已成了他的招牌,人见人夸。

  男子见萧凡承认,眼中闪过几分厉色,他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气焰嚣?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