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完结)

　　同心树下，桌一张，酒一壶，亦有妖一只。

　　妖狐闲坐树下，斟酒等着某人的到来。

　　自那日於河看见大妖前生的倒影之後，他当下就逃走了，逃到栽有同心树的人间山上，一来是因为惊惶，二来则是……

　　身後有风因振翅而起，妖狐回眸望去，目光见得意料之的大天狗，大妖自半空降落，收妥背上黑翼，定定回望妖狐。

　　那张与前世相仿的容颜仍是在笑，灿金色的眸里流转着万千情绪。

　　「小生从来没和别人提起这里，这儿是他当年殒命的地方。」妖狐收起折扇，「你会到这儿寻小生，也就代表你还记着前生的事，对吧？」

　　大天狗微微地点了点头，见他如此，妖狐轻叹了一口气，再发话的语气似是颤抖：「你为什麽……」

　　「吾和汝约好了，待此树长成，要与汝话浮生红尘事。」

　　「你还记得？」妖狐愣了愣，「那为什麽不告诉小生？瞒着小生、耍着小生玩，你觉得很有趣？」

　　「不是。」大天狗低喝一声，朝妖狐走去，「吾不告诉汝，是不想汝今生仍对吾有亏欠。」

　　大妖敛下眼眸，低声说道：「如果有幸能与汝共老白头，吾希望汝不要带半分歉意……」

　　「和小生共老白头？」妖狐低喃复诵，旋即浅浅一笑，「你又知道小生会放弃小姐姐和你白头偕老了？这般有把握？」

　　大天狗眸色微暗，两臂一伸，将妖狐围困於己身与同心树之间，狐狸心间一窒，而大妖目光倨傲。

　　「吾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依汝之前所言，年年来此山看吾，再加上汝这阵的言行，吾以为吾的机会不小。」

　　「你……」妖狐耳根一红。

　　「再说了，吾是汝命里的情债，汝早晚得还。」大天狗顿了顿，「就算汝上辈没为吾倾心，这辈也该因吾动情了。」

　　「还债、还债……你要小生拿什麽还你？凭什麽小生就得喜欢你？」狐狸心有不甘，「你不也对小生没那个意思吗？」

　　「要是对汝没那份心思，吾会为代汝去死？」大妖看狐狸的眼神隐约透着鄙视，「虽然吾也是之後才明白的，可汝这只风流花街柳巷的狐狸脑袋能不先猜到？」

　　「现在是在怪小生了？」狐狸双目圆睁，「奇了怪了，谁能知道你那颗木头般的山伏脑袋在想些什麽？除了修行种树、实现大义以外还能有些别的？」

　　大天狗把「还能有你」几个字硬生生吞回喉咙里，改说了句话：「吾也看不透汝，汝日日追着漂亮姑娘跑，等着命定之人，吾又怎能开口问汝是怎麽看吾的？」

　　「你想知道小生是怎麽看你的？」妖狐挑眉问道。

　　「自然是……」

　　最後一个「想」字还没能出口，大天狗的唇已被妖狐掩了个紧实，妖狐的双臂勾在大天狗肩上，柔软的唇舌舔舐对方略冷的薄唇，细细吻了半晌，妖狐这才松开了面无表情发着愣的大妖。

　　「就是这麽想你的。」妖狐柔了语调，眼眶微红，「当年小生难过得胸口都空了，连心随着你入葬，你说小生喜不喜欢你？」

　　「妖狐……」他一边唤着他的名，一边将他拥进自己的怀里。

　　爱情之於他而言，就是消损自己去填补伊人心口上的缺，那样也好，反正他前世都能为他而亡了，为妖的此生用自己余下的时光去充盈一颗狐狸的恋心，对於他而言，大抵也不会是件多困难的事。应该说，他也乐意。

　　「妖狐，以後这天下事，不必汝说与吾听，吾想与汝一同携手阅尽四季更迭、浮生起落，这样可好？」

　　「好。」妖狐伸手回抱他，「这回，小生可不会让你再抛下小生了。」

　　两人相拥，如身後合抱百年不分的一树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