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盘给了别人,电话接通时正在帝宫对酒水帐,“还没开学”
“快,还有两天。”上回见面拜托方存正帮他打探消息,毕竟他人面广,三教九流的认识的人多。“上次的事”
“你等等,我进办公室说。”
听见重重的关门声,陈婉才重新开口:“今天有人来找”
她将大概复述遍后,方存正才说:“你舅得有道理。那封信不能随便交出去,那是唯yi的本钱,能不能帮你爸翻案就靠它。这事是不是真能查到底,还要看上面的态度。上头有动静,我们多多少少能听到风声,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再不济,到最后没办法可想的时候,大不拿着信往高处走。”
“我想帮爸我爸翻案不太可能,毕竟他也有错。我只是希望能让其他更坏的c逼死我爸爸的人也受到惩罚。”
“哭了”
“没有,就是鼻子塞。”
他沉默着,过了会小心试探:“这事怎么不问问他他想知道内情比我们容易。”
“我不敢。”陈婉抽抽鼻子,“我怕影响太大,他们家”方存正大概不知如何安慰,陈婉能想象到他坐在办公桌前抓脑袋的样子。“没打算和他说,只是我们家自己的事,把他家也牵扯进来的话,麻烦就大了。”
“我明白,我们不找他,有我帮你呢。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我第时间和你说。”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春节前我忙着盘厂子给人,还真有事忘记了。贺疯子被抓了,年前严打的时候抓到的,那家伙跑到南方去混两年。早段时间带批货回来,进济东地面就被逮着了。这事,会不会和你爸的事情有关”
“不可能。我爸怎么会和黑道有关”陈婉想不通其中关键。
“你想啊,贺疯子yi贯和江磊那帮人走得近,鞍前马后的”
“我明白了。”陈婉yi点即透,“是不是从他那里审到什么,和江磊他爸有牵扯”话音颤抖,颗心咚咚直跳。
“你先别急,这事不能急。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我们看准了再走下yi步。”似乎连方存正也听见她如雷的心跳,慌忙劝阻说。“贺疯子要是真的判下来了,进了里边我不玩死他”
“我知道。谢谢你,老二。”
“别客套了,听不惯你的客气话。我们做不成反正,任何时候还是朋友不是”
朋友。陈婉我默默头。
开学后,宿舍楼里明显比以往清静不少。找到实习单位的几乎都离开了宿舍,有门路没门路的也都是混最后半年。何心眉泡在宿舍里上网睡觉,陈婉与她作伴。
“你家耗子呢”何心眉最爱陈婉舅舅做的卤菜,见陈婉递来犹豫半秒钟还是接过去。
陈婉把其他东西丢床上,躺下来叹气,“和我怄气呢。送了我回来说了声再见就走了。”舅舅近段时日强打精神,yi夕间老几岁,家里愁云惨雾的,没yi声笑。叫她怎么和舅舅提结婚的事偏偏又不能向秦昊表露半蛛丝马迹,只能拖延着过几天。他以为是她再次胆怯犹豫推搪,刚才神情黯然,像是连发作也无力了。
陈婉想想他刚才欲言又止垂头丧气的表情,心里酸痛。
“你俩”何心眉含着五香牛肉摇头,“我现在连劝也懒劝了。好的时候蜜里调油的,不好起来跟仇人似的。这种恋爱太伤神,真像宁小雅说的,不伤筋动骨不荡气回肠就不叫爱情”
“那你来场柔情似水的来给我们见识见识”
“免了。我自己过得挺好。”她舒服地叹息,“现在就等我妈的消息,我还想多读两年,我家西太后不乐意。说书读多嫁不出去。那好,我就听她的,等西太后给我找到工作,我就混吃等死地享清福。”
陈婉莞尔,坐起来收拾床上的东西。
“你呢你家那个怎么说”
“他不是保险公司就是银行,总之是轻省工作就行。我没多问。没有也没什么,我自己找就是了。或者真的开个馆子,想开馆子想疯了。老二手上有点余钱想开酒楼,问我愿不愿意帮忙。你别说,我还真有动心。”
“哇咔咔,那就精彩。”何心眉很有煽风火看热闹的激动,“黑道大哥与贵胄公子火拼,欲知鹿死随手,且看”
“行了你。我只是心痒痒的,又不会真答应。”陈婉白她yi眼,“小雅不知道怎么样了,上回她找到实习单位,赵国治反而没有。”
说完还在低头收拾,门砰地被撞开。宁小雅惨白着脸走进来,脚步虚浮,陈婉yi看急忙上前扶住。宁小雅已经强撑不住,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陈婉身上。
“何心眉,来帮忙。”
何心眉yi脚把凳子踢开,扶宁小雅躺下去。宁小雅看清是何心眉,“哇”地yi声痛哭起来。
第65章
陈婉特别羡慕校园里的恋爱,因为彼此赋予对方的是最纯净的心。如果磨合成功,相依相恋yi世,那就是高原与风,冰川与水,世上最完美的搭配。
可是大家都说,初恋成功的机率太小。
早在半年多前,小雅和男朋友已经矛盾重重。因为不舍与赵国治分开,连家人让她出国的计划也搁置yi旁,专心找工作单位,为自己为赵国治。到头来,所有努力成空,赵国治决定回家。对于宁小雅,他摊手,“看还有没有缘分。”
陈婉被宁小雅的失落颓丧的情绪感染,加上她和秦昊yi波三折的,春寒料峭,在眼中是隆冬的肃杀之气。
年后秦昊yi直在忙,陈婉只知道他和叶慎晖yi起做房地产项目,没有过问其他。她觉察得到他的烦躁不安,猜不透他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父母的阻挠,或是因为他的推诿。
晚上被他逗弄的象猫yi样哼哼时,被他yi巴掌打在屁股上,陈婉睁开眼睛,“疼”
“我比你还疼。等你来个来个电话说yi句解释的话,从中午等到现在。你是存心气我是不是”
中午和方存正吃完饭无巧不巧地遇上他进门,秦昊yi行十来个人,也不方便多说,打了声招呼,陈婉就拉着方存正落荒而逃。“说话就说,你的手别乱动。”她往后躲,她如影随形地跟来,“就只是吃顿饭而已,你和别人吃饭我也没计较过。我和他只是朋友,有什么好生气的”
“哪能yi样他yi天不结婚我yi天放心不下,你yi天不和我结婚我更放心不下。”
“那以后我们三个人yi起好了。”她说着自己先乐起来。“你轻点,咬疼我了。”
他抬头,强自压抑着,黑色的瞳仁因怒气格外闪亮,沙声对她说:"你究竟怎么想的给我yi句老实话。yi天天往后拖,”手掌用力拖着她腰间,陈婉感觉得到掌下的积怒。“我全部人通知过了,你是打算不告诉你舅舅直接跟我去拿结婚证还是打算半路变卦走人陈婉,你要敢变卦,我,我......”他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怎样,只是yi想到她中途毁约,心已经跟裂开了似得。
“我没有,我也是认真的”他第yi次连名带姓的叫她,让陈婉有些忐忑。“你爸妈到现在没有yi个准确的回应,我舅舅心情不好,天天脸色黑得像锅底,我怎么说下个月我保证我发誓”
手臂搂着他颈子,扁着嘴,哀哀婉婉地,这样的请求他没法拒绝。“那好,你说的,下个月。下个月再不行,我yi口把你吞进肚子里省事。”脸埋在她浓密的头发里,深嗅着熟悉的味道,狂人的背后是唯有自己才明了的恐慌。“我对什么都有信心,唯独对你没有。以前你多骄傲啊,看我的时候连眼皮也不屑抬yi下。多难才到现在这样”为什么老觉得是做梦怕yi觉醒来,又回到从前。又像有个倒计时器在脑子里,每跳yi下心也跟着慌yi次。
以前......陈婉发现快忘了三年前,崩溃前的哀求,穿透身体的痛,把手机砸向墙壁时那声嘶嚎......身上有些发冷,手臂下意识地抱紧他。“不说这个啦好不好都过去了,过去了。”
他似有似无地点点头,用尽全部力气回拥她。
不动筋伤骨不是爱。
我这辈子爱这yi遭足够了。
宁小雅每次吵架和好之后总这样讲,可惜当日眼中濯濯清辉已不复见。哭累了,骂累了,眼睛定定望着床顶,灰白似yi片尘埃。
陈婉把化验单攥得紧紧的,翻来覆去,看了yi遍又yi遍。坐在旁边的何心眉不停咬手指甲,想必她脑中也在重复着赵国治的话,表情恶狠狠的。赵国治在电话里说:"我也没办法。”然后像是良心发现加了句:“如果......我可以请假赶回去,钱也好说。”
陈婉冷笑。消蚀了的青春c纯真,对爱的憧憬,还有无辜的生命,拿什么来弥补几时才能治愈
越想心越痛,那种痛深切如刀,凌迟所有希望。
“快三个月了......''她打破死寂的气氛,知道残忍,还是残忍地轻声说;"要做决定了。”
骨肉的生c或死,对女人来说,大概是世界上最痛彻骨髓的抉择。泪水淌下小雅眼角。
“我觉得不能要。”何心眉把手指咬的光秃秃的,再次说:“小雅,再不舍得也不能要。”
宁小雅抽紧下颚抿紧嘴拼命点头,手却在自己肚子上轻微摩挲。
“别傻,想想将来,还有好几十年呢。赵国治那个贱人叫他去死,你将来yi定会比他过得好的,相信我。”
陈婉想开口,铃声忽响。接完电话从外面走进来,看看像几乎死掉yi半的宁小雅,眼眶yi热,对何心眉说:“秦昊他妈说在外头逛街,想起我来了。问我有没有课,说找我聊聊天。”
何心眉呵呵地笑,笑得有些神经质地说:“该来的总要来的。要不要先跟你们耗子说yi声”
陈婉沉吟yi下。“不用了,我应付得来。”
何心眉把陈婉从头到脚扫了yi遍,“穿漂亮点,打个胜仗。”
推开包房门时,何心眉的话言犹在耳。“打个胜仗”陈婉给自己鼓劲。
秦昊母亲见了她,笑容可掬。“这是济城唯yiyi家有粤式下午茶的地方,小点心不错,你等会尝尝。”
茶是菊普,陈婉站起来欠身斟茶。明知道对方来意不善,偏偏yi副慈母模样,她唯有见招拆招。宁小雅那会怎么说“英国贵族范儿,礼貌中带着浓郁的高人yi等的矜持。”结果被何心眉抢白:“别胡咧咧了,就是yi假惺惺的笑面虎,被你形容的那么好听。”
想起这个,陈婉微笑。
“难怪我们小五说找到你是他的福气,这样yi幅好模样,我们家那傻小子不动心才怪。”
是说秦昊被狐狸精美色迷惑了陈婉笑笑,静等下文。
“说我们小五傻,还真不是假话。我儿子怎么样,我最清楚不过。从小顽劣乖张,可心眼不坏。小错不断大错不犯的那种,就是脾气急,yi个不顺心就使拧。能降得住他的人没几个。别只顾着听我说,我yi说起儿子来没完。来试试这虾饺。”石香兰顿了顿转移话题问:“马上毕业了吧,找到什么工作了”
“正在找。”
“我建议银行号,和你专业对口,又稳定轻松,说出去也体面。按你的家庭环境来说,能完成学业,再找个好工作,将来奉养你舅舅舅妈,yi路过来,也够辛苦的。”
陈婉咬住下唇,没有接话。
“我听说小五前段时间托了他yi个世伯,请人帮忙在分行里安排个位置。这孩子,任性惯了,很多事不爱和我们长辈商量,他爸爸为他暗地里利用家里关系很不高兴。我以前对你不太了解,后来听说了不少,我和小五他爸爸说,小陈是个好姑娘,如果进去了能努力工作c踏踏实实做人,凭真本事吃饭也没什么。”
“伯母,我想你误会了。秦昊帮我找工作的事情并不是我拜托他的”
“是也没关系,那孩子爱帮人,况且你们处了几年了,帮你找份工作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老子只是气他不出声偷偷摸摸自己去找人,其实直接和我们说了,我们做长辈的怎么会不帮忙”
“伯母,你们误会了。事实上,等论文命题下来了我会自己找。而且我们家前两年卖房子还有yi笔钱,我舅舅yi直打算开餐馆。将来找不到您说的那种体面工作,我也能靠自己吃饭。”
石香兰停了筷子,“那也是最坏的打算不是人往高处走,换到哪个时代都是真理。我听说你年年专业考第yi,年年拿奖学金,这么聪明,如果回到家里以前的那种环境生活不是埋没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攀高枝c利用秦昊往上爬,陈婉压住心头火,说:“伯母,我记得上次在伯父书房里看见yi个条幅,印象很深。居庙堂之高,须有山林气味。处江湖之远,须有堂庙经纶。秦伯伯那样的人也心怀自然,我想富贵荣华这样东西不是每个人必须的。我也yi样,能过好生活没有人不向往,但是比较下来,安稳平凡的日子更实在。”
石香兰微怔,随即置之yi笑,“说是那样说,努力工作,踏实做人,可这最本分的事情有几个人能做到象我们家小五,也是眼睛长脑门上,毕业时他爸爸已经帮他铺好路,他不愿意,结果磕磕碰碰到现在。话说回来,小五是yi根肠子到底死心眼的人,很容易被利用 操纵,他如果进了事业单位我也提心吊胆的。”
陈婉死死捏住台下自己战抖的手,定睛看着对方。“伯母,秦昊是不是容易被利用的人,认识他四五年,我很清楚。”
“再清楚也没我这个当妈的了解他品性。“石香兰审视的眼光不离她左右,许久后说:“我不兜圈子了。所有人,包括小五,总夸你坚强自立,可你的行为与其他人称道的刚巧相反。你认为我们做父母的该怎么看怎么评价你的自立自爱”
“伯母,我不明白您的刚巧相反是指什么喜欢秦昊就是不自立不自爱如果是这意思,你把他看得太低,把你们家的地位看得太高了。”陈婉呼吸急促,深吸yi口气说:“别人眼里看的是他背后的光环,我眼里看到的只有他。他的家庭背景父母祖辈的地位和他傻乎乎的笑,对我巨细靡遗的关心yi样,只是他的yi部分而已,对我来说,甚至还没有他傻乎乎的笑来得重要。”
“既然不重要,那就听我yi句话话,你们不适合。小五天生要背负yi些责任,我想你们不太明白这种责任的必须性。我说了这么多,不想提及你父亲,可不得不提。政治上的错误不能犯,错了污点会跟随yi生。我们家yi贯开明,没有门当户对的封建思想,但是家世清白是首要条件。不然的话,对小五,甚至对他爸爸都会有影响”
陈婉脑中嗡嗡响,yi时只看见对方嘴皮上下嚅动,已经辨不清到底说什么。打场胜仗回来,好像是何心眉说。她深呼吸,慢慢将体内那股浊气呼出去,听秦昊妈妈说:“人性我了解,生存是第yi本能。小陈,你很聪明,我知道你”
她腾地站起来,顾不及桌上筷子翻滚下地,竭力保持镇静说:“伯母,你想说的我大致明白了。多谢你没有提什么条件以分手为代价,至于合不合适的问题,我喜欢的是秦昊,想嫁的是他这个人。换过来,我想他也yi样。你觉得我家世不清白,可以找秦昊谈,如果他也赞成你的看法,认为我令他蒙羞,请他站在我面前告诉我,我不反对分手。我还有课,先走yi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发生几起撞文案,俺是怕麻烦的人。在此预告下哈,如果有撞文,以此日期为准。
第 66 章
进车位时速度太快,冲出轮挡,险些撞上墙。
头yi回知道什么叫恐惧。真相近在眼前,没有触碰的勇气。刺耳的余音在地下车库里回响,秦昊呆怔着坐了yi小会才回过神,把车倒出来,离开金盛。
夜里再次回来,带着薄醉微醺。见到她的那yi瞬,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不是说今天有事不过来吗”
“送小雅回家就顺便上来了,找找资料。”她揉着眼睛说,“去喝酒了”
秦昊无声点头。
“晚上电话里说在家”陈婉惴惴不安地问。
他再次点头,站书房门口与她对视数秒,突然别开脸,“我去洗澡。”
以往这样,他会进来抱抱她,纠缠yi个吻。醒过神,陈婉对空廖的房门苦笑。
下午回校,何心眉听她复述yi遍经过,张开嘴巴好yi会才合上,说:“你练了令狐冲的独孤九剑遇强则强”
她也是这般苦笑说:“总有yi些底线是不容侵犯的。我说的话会不会很过分”
“不过分。我只是没想到你平时寡言少语的”
手撑着额头,再次回想下午的每个细节每个字,如同今晚重复的无数次。或许她冒犯了他母亲的尊严,那她的尊严与骄傲呢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苍白得不堪yi提
走进房间,站在浴室门口,听着哗哗的水声。他那句“不管任何时候我都站你这头”回荡在耳际,似乎还能轻嗅到望谷温泉里拂过发梢的山风送来的飘雪落蕊残香,可他郑重的表情c严肃的眼神已经消失了。
陈婉放下推门的手,回身拿了外套想离开,踌躇中又重新坐回床沿。
水流如注,掀起酒意压制的狂躁,秦昊yi遍又yi遍回忆这个下午。
下午接了电话回去,知道父亲逢主动来找,必定是有大事,只是没预料大到几乎能摧毁心底所有。
老头子说话方式习惯性的先抑后扬再抑,yi上来说起叶慎晖,又赞他这几年在叶慎晖身上学到了三分稳重练达。
秦昊暗笑,他年头年后忙得焦头烂额的,有yi半是叶慎晖功劳。南昀湖地块卖了yi半给洪建学,那小子踌躇满志,yi心想捞个盆满钵溢,拿到地上马的全部是高端高档住宅项目。叶慎晖黄雀在后,手上握着南昀湖最好的地块作安居计划,定位普通市民,小户型简装修,预计价格将低于洪建学百分之二十。目前yi切在信诚屈指可数的几个高层掌握中,等五yi正式开盘时,秦昊能想见洪建学知道预售价后崩溃的表情。
他笑是因为几年的筹划终于到了快揭盅的时刻,也是因为叶慎晖。那只老狐狸,算盘珠子划弄得比谁都响。yi个安居计划,既捞到政治资本,又能套出大笔资金,还卖了个人情给他,顺便折了洪建学锐气。yi石四鸟,不可谓不深算练达。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几年你少了和狐朋狗友交往还是有好处的。”秦仲怀取下眼镜置于桌面,人往椅背靠去。“择友如淘金,沙尽不得宝啊。”
交错在腹间的双手青筋暴露,眼中精光敛去,顿现老态。秦昊和父亲并不亲近,行事疏懒的他样样入不了父亲法眼。年纪大了明白契小没什么是值得父亲骄傲的,也逐渐能理解父子惯来的疏离。瞥见父亲不经意间露出的疲惫,才恍觉为人子的不孝。“爸”
“去年十yi后,省纪委收到yi封匿名检举揭发信。限于组织纪律,具体内容不能向你透露。”秦仲怀缓缓说道:“匿名信兼复印件,字迹模糊,不具备法律效率和立案要求。但年前yi个被抓捕到的在逃犯,审讯中供认有人为黑社会充当保护伞。两件事情关联很深。本来与你无关,但是牵扯到的人和你有关。”秦仲怀坐直后眼神紧迫盯住儿子,“我只问你,小陈有没有向你透露过相关细节”
秦昊心中巨震。强捺住惊涛骇浪,思忖下镇静问说:“没有。什么事和她有关和她父亲有关”
“年后yi直在做她的思想工作,希望她能全力配合调查”
“爸,你们的意思是信是她寄的”秦昊勉力自持,维护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不和我商量。她爸爸的事情我知道很久了,如果是和她爸爸有关,早干嘛去了再来,有可能寄信的人多了,她舅舅c她爸爸的同事”
秦仲怀扬扬手,止住秦昊的话。“信是由东大附近的邮局寄出的。”
秦昊词穷,沉默许久仍辩白说:“不会是她,她不可能有事不和我商量。”
“小昊。”他父亲沉吟片刻,“小陈掌握的她父亲的遗书是关键,里面透露她父亲自杀前曾经向组织递交两封检举信,结果石沉大海。如果情况属实,性质是非常严重的。她态度的不配合为调查工作带来很大阻碍,叫你回来yi是问问你知不知道内情,再者是提醒你。我刚才说过择友如淘金,不仅是选择朋友,终身伴侣更是如此。”
秦昊全身紧绷,警觉的眼神望住父亲。
“你的婚事,我没有表过态。小陈踏实努力,这点我很欣赏,但是对她的动机存疑。年轻人行事冲动,我能理解,不过希望你不要盲目,遇事审慎分析。结婚的事多考虑考虑。”
“动机爸你的意思是小婉是利用我”秦昊觉得很是可笑,“如果利用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找我帮忙那不更直截了当”见父亲不置yi词,只是静静看着他,秦昊收了笑,忽地感觉心底yi丝丝凉意冒上来,“不就是时间上刚巧对着了吗我和你们说要结婚的时候刚巧她寄了信出去。这有什么”
“你也不小了,判断力不要被感情蒙蔽。”
秦昊与父亲对视良久,血脉奔腾下全身滚烫,只剩下yi颗心逾觉冰凉。
热水浇灌不出yi丝暖意,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外面,他不敢触碰真相。
开门时她正好准备敲门,两人都吓了yi跳。秦昊听陈婉呐呐说了句“洗澡洗这么久,怕你有事。”他扔掉拭发的毛巾,开口就说:“去打电话给你舅,明天我去你家。”
陈婉呆愕,“为什么不是说好下个月吗你妈妈回去和你说了什么”
他脑子懵了yi天,不知道她后yi句什么意思,注意力全在她的拒绝上,冷着脸拿了自己手机递给她,“自己打,我看着你打。约好时间见了面,下个星期我们去拿证,婚礼等你毕业了办。”
他脸色阴沉,语气冰冷。许久不见他这种模样,她打算坐下和他好好谈谈的想法yi扫而空,只余惶遽。
“看着我做什么要我帮你按号码”激愤之气在她冷冷的瞪视中几欲喷薄而出,秦昊抢过电话准备拨号,见她喊了声“你发什么疯”接着来抢,举高了手慢慢说:“我疯不是yi两天了,从认识你就疯了。我管你是人还是披了张画皮的鬼,我娶你娶定了,说我疯我也认了。”
陈婉怔住,回过味立时抿紧哆嗦的双唇,说不出话来。
秦昊马上心软,低声说:“结婚好不好猫儿,别在拖我了,只要结了婚什么事都没有。”
“你什么意思什么是人是鬼什么认识我就是疯了把话说清楚。”
我还想问清楚,你答应结婚有几成是真心的”他笑,笑声艰涩,“我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就知道做了错事要受惩罚。行,没关系,什么我都不计较,只要能和你yi起,能结婚就成。”
“你什么意思”
“结婚,只要结婚,只要你肯yi直装下去,装成和我yi起高高兴兴的样子,你想怎样都行,想做什么我都帮你。还不成还不成我掏了心掏了肺都给你。”
浊气攻心,陈婉胸口起伏,几次开口又合上发不出声音的嘴,转身拿了外套想走被他扭住手,“你还没给你舅打电话。”
“你喝多了,我当你今晚说的是醉话。”对峙良久呼吸平复后陈婉轻声说,见秦昊微微阖首不止,神态间颓丧无比,心下yi酸,“明天再说好不好我先回去,有话明天慢慢讲。”穿上外套准备拿自己的包时,听他在后面问:“我做了这么多,你究竟有没有动过心哪怕yi成也好。”
她倏然转身,冷着脸回问:“我有没有动心你不知道”
“我以为我知道,原来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yi再推脱婚期,为什么要借着考我问我济东省公检法的事,为什么十yi突然说答应和我结婚,为什么答应结婚又不提条件,甚至到了现在为什么还不和我说你父亲的事,要我从我父亲那里听到。”
yi连串的为什么,陈婉如遭雷击,听到最后 yi句时,已经止不住颤抖,遍体生寒。
秦昊软塌塌地抵着门,眼中浑不见yi丝情绪,就这样看着她很久才说:“我以为我能不在乎,和自己说了yi晚上说没关系,可还是在乎。你可以不喜欢我讨厌我,为什么要利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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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利用你”陈婉呐呐重复,顺势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几乎瘫软。他母亲下午才贬斥过她利用她的心肝宝贝,想不到晚上再次听见这两个字。可笑莫名,又可悲不甚。陈婉啊陈婉,你想依靠的是棵大树,可悲的是抓到了yi根浮草。
“我父亲”停顿,她将哽咽吞下,“以前不说,是因为关系没到那yi步。后来我父亲的自杀很丑很丢人,十几岁开始看人白眼,连亲戚也笑,说我爸爸风光的时候没帮过他们,话外的意思死了活该。只有我舅舅收留我,可我舅妈有时候和街坊说起来,也有些瞧不起。贪污受贿,老百姓看不起正常,我心里不甘心,可也没办法。只能人前人后,避开这些话题。在你面前,在何心眉他们面前,都yi样。十 yi的时候不经意发现爸爸遗书,才知道真相。有段时间他不经常回家,我那时候小,不懂,以为是忙。他其实是和单位里yi个女同事好上了”
她再次拼命呼吸,强忍心疼继续说:“那个女的有丈夫,有家庭有孩子。当时上海路改造,拆迁费和实际发放的数额相差很大,中间的钱全部进了”
“恒宇地产。”
陈婉点头,知道他在听却半点不想看他,“yi系列的文件是我父亲签名,出自谁的授意受到谁的威胁”她强忍眼中的湿热冷笑,“洪建学管建,江磊管拆,拆不了的贺疯子赶人,赚钱容易得像往自家舀水yi样。事发后我爸爸办公室里搜出来的现金是他的好处费,我爸爸yi直犹豫想上交又不敢,牵yi发而动全身,自从他偷偷寄了检举信又没动静之后就知道上面yi连串的人。可他害怕,人家不怕,人家有证据。反腐的时候第yi时间就查到了他,所有的全着落到他身上。那时候才知道家里还有张yi百万的存单,人家连银行划款的记录都做好了。他不跳楼怎么办在里面几十年还好说,yi辈子心里是对我妈妈的歉疚,和白白担上的罪名冤屈,怎么过下去”
她视线停驻在地毯yi角,秦昊悔恨交加,蹲下来伸手想握住她的。她蓦地抬头,“我利用你利用了你什么我有叫你帮我我有让你利用你爸爸你们家的权势帮我”
她眼厉入刀,秦昊无所遁形下yi颗心被她戳刺得七零八落的,语声迟滞问:“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我说”
她瞬时发笑,笑中藏泪,肩膀抽说:“说什么你们家已经瞧我不起了,还要送上yi脚随你们践踏还是说求你们帮帮我,给个机会让我利用yi下好不容易逮到个台阶能往上爬啊,我不爬不是傻了吗”语气极其讽刺讥诮,“我是傻了,我怎么能相信你怎么相信你这样的混账还有真心我还傻乎乎对你妈说我眼里看到的只有你,我眼睛瞎了,没看见你的狼心狗肺”
“猫儿”
“闭嘴,我不是你养的畜生。你才是畜生,我把心给了你这个畜生”话音yi止,她腾地站起来,抽起自己的包越过他身边。他猝不及防,醒过神来追上两步,拦腰抱着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伤到呼吸无以延续时,全身反而爆发无穷力量,她奋力挣脱开往门口冲,“秦昊,你可以去死了。”
“别走,你听我说两句。”他再次扑过来,箍实了任由她怎么挣扎也不放。“对不起。”
“你说过多少次对不起了”她抬头时泪流满面,“秦昊,你扪心自问,你对不住我多少回我就是铁打的,也经不住你的折磨。就这样了好不好分手好不好”她哀求。
他顿时象被丢进冰窖里,不敢再说yi个字,只是强拥着她,越来越用力。
“放我走。”她再次挣扎,“别抱我,我恶心。”作呕作闷,她不想再看他yi眼。
“不放。你答应过嫁我的。”
她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笑得仰起头,嘶嘎的声音回荡在夜色里凄厉绝伦。
“对不起,猫儿,求你。对不起。”他惶然失措,不顾她的闪躲,捧着她的脸狂吻脸上的泪,咸涩的味道比不及心底的,“当我今天晚上发疯,你刚才也说我喝多了。对不起,我yi听我爸说事情和你有关而我半点都不知情开始,我就乱了。再想到去年你结婚的时候刚巧你”
“谁都可以冤枉我瞧不起我,你不行谁和我说永远站我这边做不到就不要随便承诺。”她厌恶地拿衣袖擦拭脸上的痕迹,手指银光忽闪,她怔怔看了几眼,发疯yi样把戒指往下撸,然后yi把扔出去,“去你的戒指,去你的真心,你不配。”
秦昊慌慌张张去捡戒指的当口,她向大门跑,开门时猛地被他从后推上。yi对上他狂躁的眼睛,尘封已久冰冷的记忆象背后冰冷的门板yi样袭上,她曾经被这样抵在门背上,紧随其后的是
不能放你走,我知道你这样走就不会回头了。”他低沉的声音里隐藏的坚决令她心裂魂丧,知道那代表什么。当他说完对不起随即吻住她的时候,陈婉怕得几乎要堕地。
意识模糊地知道他在吻她,几乎不用呼吸地纠缠着yi个吻;知道衣衫松褪,肩膀有凉意;知道他喃喃地yi直在说对不起在说抱歉。如果之前还有激愤有怨怒,这yi刻,心死如灰。
“你还想再来yi次强jian”她抓住唯yiyi抹理智问他。
“陈婉,那个家伙疯了我刚才回宿舍差点被他抓到,见了我象见到仇人yi样,好在我跑得快。”何心眉象龙卷风yi样冲进来说。
陈婉把手机重新关机,丢进袋子里才说:“刚才打电话回家,舅妈说他上午去我家了。我舅不在,好在他没在我家发疯,不然吓坏我舅妈。”接连几天躲在何心眉家,连宁小雅也陪着yi起过来了。
“有什么事好好谈谈,躲着也解决不了问题。”宁小雅担忧地说。
谈和那个人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那晚她问他那句话时已经决定了yi切。他想必同样清楚,那yi刻面如死灰。
她冲进洗手间呕吐时,他连yi个字也不敢说。她蹲在马桶边,推开他递来的纸巾,说:“你让我恶心。”他当时灰败的脸哀绝的眼神让她今天想起来仍旧又恨又心痛。
他缓缓跪下的动作和他说她利用她时淡漠的语气yi样,将是她终生的记忆。他默然凝视她许久,改蹲为跪,yi只腿单膝着地,接着,是另yi只腿。伸手试探地想抱她,又收回去,眼神是无望中焕发的那种迫切渴求,“原谅我。”
那yi瞬,她几乎心软。
陈婉抚把脸,掌心湿漉漉的,对上宁小雅和何心眉忧心忡忡的目光说:“没什么好谈的,都过去了。”拿起袋子问,“是不是快到时间了我们该走了。”小雅定了去医院的时间,这当口正是最心痛难忍的时候,让她为自己操心陈婉也不好过。
到医院送了宁小雅进手术室后,何心眉焦躁不安地拿出手机问:“又是他的电话yi路十多个了。真不接”
陈婉平静的表情刹时崩裂,抿住嘴对自己冷笑。还在期待,她竟然还会对他有所期待“心眉,帮我和他说,我们在医院。只说哪里,别说为什么。”她无法相信此时淡然说话的是自己,令人心悸的平静,只有死死捏住小雅病历的手指才透露出真实的情绪。
何心眉犹豫不决,对上她乞求的眼神点点头,按了接听键。
秦昊出现时,陈婉远远看着他四处张望寻找,顷刻间血液回流倒灌,心痛得无以复加。脑中闪过的是生命里和他yi起时所有的快乐瞬息,伴着痛伴着心酸,每yi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她以为前面将见到yi线曙光,可是,除了失望只有绝望。
从今天开始,这yi切,要连皮带肉滴着血,全部割舍掉。
他大步流星过来时,她颤巍巍站直了迎向他。
“病了”他顾不得问其他,仅只两个字下的关切已经让她眼中泫然。
陈婉摇头,“刚做完手术。”
他像是恍惚意识到什么,脸上血色顿失。定神看了看周围的女人,犹觉得不敢置信。“陈婉,你胡说什么”
陈婉此时苍白的脸已不需作假,扬扬手上的yi叠东西,惨然yi笑说:“九个星期。你问问何心眉,估计已经有小脑袋了。”
何心眉俨如石化般,凝固在陈婉身后。
秦昊眼神在两人间穿梭,最后停滞在陈婉身上。眼中由惊疑到激怒到愤懑,然后所有的渐渐淡去,如同火焰熄灭仅剩灰烬。“yi定要这样”他无法遏制颤抖,连话音也是断续的。
陈婉感觉不到分毫报复的快乐,强笑说:“不好吗我恨你入骨,这下你恨我入骨。我们两个扯平了,也能顺理成章分手了。”
他闻言晃了晃,只有叫她名字的力气:“陈婉”
“别说了,陈婉,别胡说了,好多人在看呢。我们回家再说。”何心眉在后面发狂yi般拉扯她的衣袖,陈婉yi把甩开,定定看住他:“这回能彻底分手了”
他yi直不出声,所有围观的人,远处伫足的人,视若无睹。眼中只有这个眼神怨毒的人影,象回到几年前某个同处医院的夜晚,她也是这般看着他,同样的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眼神。“你也直恨着我”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对自己的回答。
“你才知道我以为那些已经淡化了遗忘了。你对我好,好到我守不住自己的心。可你多厉害啊,我端出yi颗心的时候你顺手接过去扔地上踩几脚你凭什么凭你家的那几张臭脸凭你家权势熏天凭”再说这些完全无意义,“你走,走的远远的,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陈婉,”他yi脸哀绝,怅然注视她良久。“我们还有三年的约定。”
“三年。还差两三个月而已,你还能做什么继续伤害我,继续让你妈yi遍遍来和我说我家境卑贱人品低下,只会利用她的宝贝疙瘩,攀高枝作凤凰别忘记你自己发的誓,众叛亲离,潦倒沦落yi生。”
那yi晚相似的寒意,象地狱里的寒意,密密的生长的藤蔓般蔓延全身。“我从开头就错了。三年前我就错了是不是让我拿yi辈子来赎罪,我落魄潦倒我心甘情愿。猫儿,”他费足所有力气才能开声说话,语声粗嘎得不似自己,“我情愿众叛亲离,潦倒yi生,只要有你在旁边。”
她几乎要心软,泪水无声从他眼中淌下来时几乎要心软,面对骄纵的狂傲的恣情狷介的如今低下头,期期艾艾地哀求的他几乎要心软。
“那孩子呢你不恨我”她shieiyi般扬扬手中的化验单缴费单,竭力做出残忍的笑。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涌泉般滑下,“我们还有机会。”
陈婉咬紧下唇,直到尝到yi丝血腥。胃里翻江倒海的,恨不能立时将被痛绞的五脏六腑全部呕出来。她僵硬地站着,僵硬地说:“没有机会了。从你打心眼里看不起我的时候你已经没资格做我孩子的父亲。回去也记得和你妈说,我没资格做她孙子的母亲,如她的愿了。”
围观的私语,逐渐放大,在脑中嗡嗡轰鸣,然后模糊c消失,只剩她冷寂的声音。心底有个声音不停重复说搞砸了,他不停点头向那个声音承认,他搞砸了yi切。
有yi种东西是你必须仰望的,象悬在苍穹天阙,只能远观。可他凭着狂热的爱强摘下来,因为知道是自己妄取的,益发用尽呵护,小心谨慎,结果仍有疏漏。
从开始就错了,从开始就搞砸了。他万念俱灰,yi步步后退,步履漂浮,眼中只有渐小的人影,最后消失不见。
宁小雅出来时,神色委顿,面白如纸,azuiayi性未过,意识还有些模糊。见两人眼神呆滞,她强颜欢笑说:“别都哭丧个脸,这不没事了吗”
何心眉抹抹脸,带着鼻音说:“没事,大家都没事。”说着看yi眼发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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