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儿接上,让人将舍不得从曹冲身上下来地小双扶进府里。这才对说得正欢的荀文倩和孙尚香笑道:“二位姊姊,就是再多的话儿。也得到府中再叙吧,这天都快黑了。受了凉气可不好的。”
孙尚香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扶着荀文倩进屋。边走边说道:“你看我,都把这事给忘了。姊姊刚生产,不宜久立,也不能经风,还是回屋再说吧,你放心,西凉好玩地事多了,我给你说三天都说不完。”
众人大笑。
曹冲的回府给本来就喜气多地喜气,家人相谈甚欢,直到亥时初刻才散。曹冲细看了两个新生的儿子,又抱着妞儿和虎子闹了阵,直到把两个小家伙哄着睡了,这才回到卧室,荀文倩换了小衣,斜卧在床上,温柔地看着曹冲。大双来侍候曹冲洗了,退了出去。
“夫人,辛苦你了。”曹冲撩开被子钻上床,揽着略有些发福的荀文倩亲了口,感激地说道。
“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何苦之有。”荀文倩倚在曹冲怀里,面色羞红。
“我不是说这些。”曹冲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说我在关中打仗地这段时间,这里的切事务都要你个身怀有孕地妇人来打理,实在是辛苦你了。怎么样,许县还够热闹吗”
荀文倩笑了,笑得很轻松,打仗的事她帮不上忙,可是权贵之间的勾心斗角却是她的长项,在曹冲看起来很难的这些事,对她来说却是小事桩。她向曹冲怀里靠了靠,搂紧了曹冲的腰,慢声细气的说道:“许县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你的捷报来了之后,天子很高兴,虽然因为长铩军的事有些不开心,但有皇后在其中开解,你又写了请罪表来,他还是相信你的,之所以这么久也没的封赏西征的将士,是因为你”她抬起头看了眼正在倾听的曹冲,得意的笑了还是因为你太年轻了,这才二十岁就是车骑将军,公公是大将军,能给你封的只有骠骑将军职了,所以不少官员都觉得有些为难,生怕以后你再立了大功,而公公却还健在,无可封赏,所以才借着长铩军的由头先等等再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曹冲也笑了,他想了想说道:“其实不封我倒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也不在乎这个骠骑将军,只是西凉的些将领,特别是那些降将的位置要尽快落实,要不然他们担心夜长梦多,又会生出些变故来。”
“这也无妨,你明日反正是要上朝去面圣的,到时候向天子认个错,天子有了台阶下,自然也不会为难你,相关的封赏,想必也就可以下来了。”荀文倩轻描淡写的说道。
曹冲笑了笑,没有和荀文倩争辩,做月子的女人不能生气,这在前世他就知道。
“岳父大人有信来么”曹冲轻轻的笑道。
“我还以为你将他忘了呢,这么长时间都句都没有问起。”荀文倩娇嗔的看了曹冲眼,曹冲掩饰的笑了声,他是将在襄阳养病的荀给忘了,可是这些当然不能和荀文倩说,他笑道:“我怎么能将他忘了呢,只是他想在襄阳过些安静的日子,我自然不好去打扰他。他的病好些了么”“去年就好了。”荀文倩皱了皱鼻子,略带着不满的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曹冲尴尬的笑了笑,用种征求性的口气对荀文倩说道:“你看,岳父大人是这样安度晚年的好,还是”
荀文倩叹息了声,没有回答,她怔怔的看着晃动的,过了会儿才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让人送了消息去襄阳,也许他过几天就要到许县了,到时候你们两人再谈此事,岂不是更好”
曹冲犹豫了下,立刻明白了荀文倩的意思,她是希望荀再次出山的,做官倒在其次,荀已经不在乎做什么官了,他是想为朝庭做点事,也想为他这个女婿做点事。至于他想做的事是不是符合曹冲的意愿,荀文倩也摸不清,她既不知道荀现在的想法,也不清楚曹冲现在的想法,当然无从说起。
除了曹冲猜到的原因之外,其实荀文倩的心里还有另外个原因,她现在也生了儿子,那就是曹冲的嫡子,如果将来曹冲继承了王爵,抑或是自己因功封了王爵,按理说她的儿子就是第继承人,而如果曹冲有纂位的想法,儿子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下任皇帝,她就可能是未来的皇后,皇太后,有机会母仪天下,要说她点不动心,那也不是实事求是的说法,只是这部藏在心里,从来不露出丝端倪罢了。
是站在父亲那边,劝丈夫做个忠臣,还是站在曹家的立场上,劝丈夫再进步,建立他曹家的天下,让自己也有机会母仪天下,这两个念头经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浮上荀文倩的心头,有时候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也不可抑制的有些冲动。
她曾经劝过曹冲关于进退的问题,可是如今她不仅是个女儿,是个妻子,而且还是个母亲的时候,她曾经坚定的信念却不自然的动摇了。在进与退之间,她也陷入了两难境界。
第八节 君父
清晨的阳光斜斜的照在青石砌成的台阶上,反射到正堂的屋内,照在青黑色的屋顶上,让错暗的室内多了些亮光,但是卧内室却依然是漆黑片,只有青铜灯如豆般的灯光静静的照着曹冲安静的面容。曹冲已经醒了,却赖在床上没起,连续几天的奔波让他这常年练习坐忘的人也感到有些疲倦,更重要的是,他今天的安排是要去见天子,而他从心底里并不想去见天子。
小双穿着小衣,头还没梳洗,被两个侍女扶着挪了进来,见曹冲还躺在床上养神,她抿着嘴笑了。曹冲见她副娇怯不已的样子,心中动,连忙掀开被子下床,关切的说道:“你的伤还没好,这么早起来干什么,看你的手凉的,快到被子来焐下。”
小双害羞的笑着,由着曹冲小心的扶到床上躺好。曹冲也跟着上了床,对两个掩着嘴轻笑的侍女挥了挥手:“去吧,有事再叫你们。”
“喏。”两个侍女相互看了眼,施了个礼,怯怯的退了出去。
“夫君,快到辰时了,还不起么”小双侧过身子,仰着脸看着曹冲,脸颊红朴朴的,头散乱的披在脸上,别有番韵味。她咬着嘴唇,吞吞吐吐的说道:“姊姊会不会”
“放心,没人说你。”拍她的肩膀,“夫君正要想事儿呢,又不是睡懒觉,再说了,我们辛苦了那么久。睡个懒觉也不算过份。”
“可是,你回来了,不去见见天子吗”小双向曹冲靠了靠,低声说道:“你昨天还可以说是回来得太晚,今天如果还不去见驾。会被人说不敬的。”
“谁爱说谁说去,懒得理他们。”曹冲撇了撇嘴,沉默了会,,还是应该先去见驾”
小双眨着眼睛,想了想说道:“按照君臣之义来说,你既然到了许县,当然应该先去见陛下,可是从另外个方面来说。还是先回邺城去见丞相大人为好,先听听他的意见,然后再见陛下,回起话来也不至于有什么差错。”
曹冲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为难的说道:“我跟你说吧。我到许县来可不是为了见陛下,而是想先。我是打算如你所说。先去邺城见见父亲,看看他怎么安排,究竟有什么想法,然后再来回陛下地话。可是眼中朝中暗流汹涌。不少,我到了许县却不去见陛下。只怕不仅陛下不乐意,就是其他人也会说些闲话。子桓搞出这个九品官人法。你知道吗,朝中有多少人在暗中叫少人在摩拳擦掌他们恨不得九品官人法立刻出台,如果九品官人法立,只怕那些名士将涌入朝中,丞相大人就算是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局面,恐怕也不好明着挡路,到时候哎可就麻烦了,这些名士眼中的嫡庶长幼可分得清得很啊。你夫君我难啦。”
小双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说道:“夫君也不必把事情法只是个草案,别说陛下不能绕过丞相府直接批准,就算他批准了,这些中正啊什么地,不也是只有推荐的权利,没有任官的权利吗,最终决定权还在丞相府,丞相府不批,他们别说品二品,就算是高得没品也没办法。”
曹冲扑哧声笑了,他俯下身子亲了下小双的额头:“还真被你说对了,好多名士啊,还真是没品。要说品鉴人物,那个许子将可谓是铁口神断,言可定人荣辱,就连父亲当年也要求他句评才能有名,可是这个人心眼却小得很,他和他那个从兄许文休不合,愣是不让他出头,逼得许文休只能赶驴磨卖过日子,可想而知此人的品性如何了。暂且不论许文休是不是个人才,就凭着他个人能决定其他人能否入仕,这条就显然是不合理的。”
小双也笑了:“这话,可也只能在这里说说,许子将的如果在外面去说这话,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那些名士啊什么的可要群起而攻之。”
曹冲不屑的撇撇嘴:“我还真不怕他们,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在许县闹起阵轩然大波,倒要看看这些名士能奈我何,我有丞相撑腰,手握重兵,怕他个球子。”他想了想,忽然想起前世句很有名的台词来:“我上面有人。”不禁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另管那些了,先睡个回笼觉再说。”曹冲打了个哈欠,向被子里钻了钻,将小双搂在怀里,惬意的闭上眼睛,得意的咂着嘴,刚要再眯盹会儿,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听得荀文倩在门口问道:“侯爷还没起吗”
荀小青轻声笑道:“刚刚醒了会来着,和小双夫人说了会话,好象是又睡着倩嘀咕了声,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伸过头看了眼曹冲,见他眼皮动,知道他没有睡着,便将手伸进被子里挠了挠笑道:“懒虫,都睡到这时候了,还不想起么”
曹冲被她挠得痒痒地,装不得睡,闭着眼睛笑出声来说道:“唉呀,这几天太累了,让我再睡会儿。”荀文倩坐在床边,伸出手理了下曹冲额头的乱,轻声笑道:“我是不当事地,哪怕你睡到过,你要我父亲也等你等到下午吗”
“岳父”曹冲惊,睁开了眼睛看着荀文倩:“他什么时候回的许县”
荀文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你去问问不就知道
听荀来了,曹冲不敢再在床上赖着,连忙起身梳洗。匆匆吃了些早点,赶到书房去见荀。荀正坐着喝茶,随手拿着张报纸看着,他的面色红润,精神不错。虽然还是比较瘦,却没有那种病态,花白的须打理得整整齐齐,衬出股老帅哥地派头,不愧是大汉朝的美男子,这病容去,风采立现。
“岳父大人身体康健,可喜可贺。”曹冲入席,连忙拜伏在地,行了个大礼。
荀放下手中地报纸。岿然不动,淡淡的看着曹冲,随后跟进来地荀文倩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欲言又止。过了会儿,荀笑了。伸出双手扶起曹冲:“仓舒,年不见。又老成了许多,有代名臣地样子了,气度直追霍骠骑啊。”
曹冲老脸红,荀这是话中有话。听起来是夸他能跟霍去病比,实际是却提醒他要象霍去病样做个忠臣。不要得意忘形,做代名臣。他尴尬的笑了声:“岳父大人过奖了。我还是个车军相比。”
荀笑了笑:“你立了这么大功。也该再升级了,只怕陛下将骠骑将军的金印捏在手里都磨圆了,你却不愿意进宫去接呢。”
曹冲暗笑,果然来了,这是说他回来没有立刻进宫去见陛下了。他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转过话说道:“岳父大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不在暖和的襄阳过冬,怎么突然回了卑湿的许县”
荀有些不满的白了他眼,却又笑了,他抚着颌下的胡须笑道:“离开了朝堂,能在山水之间静静心,再有张大师的回春妙手调理,我这半截入土的人,又有幸活过来了,这多亏了贤婿啊,要是还留在许县,我或许已经去见周公
曹冲暗皱了皱眉,这个老帅哥是故意地,还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年不见,见面就话里话外的提醒己,刚说完霍去病,又来周公了。他扭过头看了眼荀文倩,荀文倩有些为难的耸了耸肩,表示确实不是我说的。
荀见他们两个小人捣鬼,轻轻笑了声说道:“我是昨天上午回来的,家人在城门口看到你进城,知道你远来辛苦,所以昨天就没有来打扰你,今天又特地迟了些,没想到还是扰了你地清梦,真是过去,你不会怪我吧”
曹冲大赧,连忙摇手道:“岳父大人说笑了,是我礼数不周,本当先去拜见岳父大人,却劳动岳父大驾前来,真正是失礼之极,小婿知罪了,请岳父大人责罚。”
荀盯着他的眼睛,见他说得诚恳,反倒笑了笑说道:“有什么好责罚地,你大战之后,远征归来,累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唉,也怪我,在襄阳书院听多了他们辩论,也喜欢说些笑话了,让你听了多心,哈哈哈莫怪莫怪。”说完,他抚着胡须大笑起来。
曹冲虽然觉得他说的笑话点也不好笑,却不得不跟着笑了两声,凑趣的问道:“不知岳父大人在襄阳听到哪些笑话,可否说两个给我们听听。”
荀笑了阵,想了想说道:“这笑话我倒是听了不少,不过却想不起来了,倒是有个辩论地话题,我倒是直记在心里,不知你有什么兴趣听”
曹冲愣,看着荀那张含着笑,却紧紧的盯着他地样子,估计不听也不成了。他干笑了两声说道:“当然有兴趣。”
“嗯,襄阳学院前些天有人提出个问题,说是如果国君和父亲同时落水,而且时间又只够救个人,问这个既是臣子又是儿子的人应该救谁。这个问题出,好多人都无从答,有说应该救君地,有说应该救父的,听起好象都有道理,又好象都没有道理。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最好地答案,仓舒,你们说说看,如果是你们遇到这个问题,该救哪个”
荀说完了,笑眯眯的看着曹冲,不时的瞟眼荀文倩,眼中全是狡猾的笑容。曹冲愣。抬起头和荀对视了眼,立刻感觉到了荀眼神中地些许紧张,他想起前世那个老娘和老婆掉在河里只能救个的老套问题,不禁笑,轻轻的说道:“当然先救父亲。”
荀脸上的笑容收。随即又笑道:“为何”
“陛下死了,可以再换个,父亲死了,却没得换的。”曹冲笑嘻嘻地说道:“我大汉以孝立国,启蒙之经便是孝经,又闻百善孝为先,既然要讲孝,当然要先救父亲
“那忠孝忠孝,还是忠字为先呢。”荀强笑了声,接着说道。
“忠。忠是的朝庭,又不是陛下人。”曹冲笑了笑,理所当然的说道:“大汉朝四百年,前后换了二十来个陛下,大汉朝还是大汉朝。可是父亲只有个。死了就是死了,没法换的。这两害相权取其轻。当然应该救父亲。”他想了想又说道:“再说了,如果是桓灵那样的死了更好呢,我大汉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荀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他沉着脸看着笑容满面的曹冲,捻着胡须半晌无语。荀文倩有些紧张的看看父亲。又看看夫君,丰腴的脸上时有些白。
曹冲却没心没肺的笑着。带着丝戏谑地问道:“岳父大人以为我说得如何”
荀瞟了他眼,忽然笑了:“你说的虽然有些大不敬。可却是个理儿。”
“多谢岳父大人夸奖。”曹冲顺杆子上,讨好的笑道。
荀文倩长出口气,如释重负。
荀拿起案上的报纸,用手指敲了敲说道:“周元直说的这些,可都是真地么这大秦人的君主都是这么选出来地那岂不是乱了套”
曹冲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大秦的传承虽然乱了些,但选出来的人却大多是人中之杰,以王室地小乱换天下的大安,也是值得地。大秦如此,希腊如此,埃及更是如此,元直刚刚写到大秦,我说的那些他还没有写到,到时候岳父就知道了。”
“是吗”荀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岳父就算不信我,不会连元直也不信吧”曹冲撇了撇嘴笑了,“岳父为官这么多年,想必不会相信儒生那套比较而言,古文尚书里地说法倒是更为可信。我在九嶷山舜帝陵呆过几天,以我看,舜帝以天下共主死在那里,恐怕不是巡游天下,而是被流放,否则继世之君禹应该奉梓还乡才对,怎么会让他埋骨异乡”
“你的奇闻怪论还真是多,连书上言之凿凿的话你都不信”荀文倩见荀脸色不豫,连忙推了下曹冲,故意打趣的笑道。
曹冲却不以为然,他见荀虽然脸色不太好,却没有暴跳如雷,估计他这几年想得也不少,不再是那个根筋的荀令君了,便又接着荀文倩的说道:“书上有的就对吗圣人喜欢为尊讳,好用春秋笔法,周天子明明是被晋文公逼迫到河阳会盟,却写成王狩于河阳,这不是欺欺人是什么孟子云,尽信书不如无书。”
荀看着理直气壮的曹冲,嘿嘿的笑了两声,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不争了,这个怪论虽然离经叛道,相比于你说我华夏之祖炎帝是羌人的说法要好多了。你知道不知道,许县襄阳为这事已经闹翻天了偌干书生要来找你辩
曹冲滞,干笑了几声,却不服气的说道:“这又不是无中生有,炎帝姓姜,姜字,不正是羌女吗,我不过说他是羌人,还没说他是女人又好气又好笑,撇嘴哼了声:“照你这么说,黄帝姓姬,也是女人了”
“嘿嘿嘿,他就算不是女人,也是从母系社会来的。”
“不说这个了,无理取闹”荀挥了挥手,阻止了曹冲进步胡说八道,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你说炎帝是羌人,只怕是安抚那些羌人的心,如果能达到目的,减少异族之间的隔阂,加快他们融入我大汉的速度,虽然有些取巧,倒也是个办法,本来这些蛮夷羌胡都是我炎黄子孙,虽说不太靠谱,却也相去不远,匈奴人鲜卑人也称是炎黄子孙的。只是我现在担心,羌人大量迁入关中,会不会留下后患,就跟匈奴人迁入河南之地样,中平年间他们可为祸不小。”
曹冲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要说他点担心没有,那也是不是实话。匈奴人从败落以后,南匈奴投降大汉,被天子恩准迁入河南水草丰美之地,大汉强盛的时候,他们还不错,接受征役,安分守已,大汉乱,他们也跟着捣乱,跟着为祸中原,蔡琰就是被匈奴人掳去的,其他的百姓被祸害的更是不计其数。现在他以强力控制着羌人,万己失败了,大汉哪天再衰弱下去,这些羌人会不会反过来再咬他们口实在是不可预料的事。他现在让羌人读柄双刃剑,可能把羌人同化为汉人,同时也可能埋下了个大地雷。
他想了想,收了笑容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想与岳父大人商量个能让我大汉长治久安的法子,如何避免代不如代的尴尬局面。岳父大人,我大汉虽说是四百年,可是中间隔着新朝数十年,如果不是王莽迂腐蛮干,我大汉的火德只怕早就熄了。光武中兴以来,大汉又是二百多年了,按照那什么五德之说,是不是”
“胡说”荀怒声喝道。曹冲被他喝,立刻住口不言。荀也没有注意到曹冲有些尴尬,他愁眉不展,对目前的局面有些无计可施,曹家的势力现在已经大得惊人,先是出了个曹操已经强大得吓人,现在又出了个曹冲,更是惊才绝艳,不管从哪方面说,现在的天子虽然不笨,可是要跟这父子两个相比,只怕还是不够格的。如果按照圣人所说,天下唯有德居之,那曹操征战数十年,挽狂澜于既倒,曹冲六七年间平定天下,新政让数百万的百姓过上了温饱的日子,相比于已经衰败的刘家,他曹家是不是更有资格做天子
荀苦恼的抬起头来看了眼曹冲,见曹冲有些不服气的看着他,神气郁闷还带着些委屈,这才觉得己刚才说的有些过了,他缓和了声音说五德之说,现在看来也是胡说八道,别的不说,大汉是火德还是水德,那些书生就吵过无数次,至于谶纬,更是虚妄不可信,光武皇帝如果得知现在谶纬把大汉搞得这么乱,只怕他会后悔莫迭”
曹冲见以前心为皇帝说话的荀居然说五德和谶纬之说是胡说八道,不免笑了,看来荀这几年在襄阳,虽然还是个保皇派,思想却变了许多,要是以几年前的想法,且不说他不会说这些话,就凭己那句陛下可以死父亲不能死的话,他就要翻脸了。
“岳父大人,你这可是对光武皇帝的大不敬啊。”曹冲故意装出副紧张的样子提醒道。
正沉浸在己混乱的思维中不可拔的荀愣,立刻回过神来,他看了曹冲和荀文倩眼,茫然的说道:“我对光武皇帝不敬了吗”
“嗯。”曹冲和荀文倩互相看了眼,强忍着笑,不约而同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哦。”荀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想了想说道:“这好象也没有说错吧,这不是说,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过也,人皆见之,改也,人皆仰之吗,我这么说,也是为大汉好,想必不算大不敬吧。”
曹冲和荀文倩咬着嘴唇,拼命的想忍着笑,可是实在忍样子,越看越觉得有趣,终于放声大笑起来。荀看着他们大笑,也有些不好意思,咧了咧嘴,跟着嘿嘿的笑了起来。
第九节 境界
三人笑了阵,荀慢慢收住了笑容,用手指点了点周不疑写的那个西游记,瞟了眼曹冲,似乎是随口问道:“你觉得以这个大秦的办法,抑或是那个什么腊什么埃的制度,就能实现你为万世开太平的宏愿”
曹冲刚要开口,忽然又灵机动,他笑道:“不知岳父大人以为可否”
“不可。”荀断然摇头,斩钉截铁,没有丝犹豫。
“岳父大人何以这么肯定”曹冲颇有趣味的看着荀,荀文倩本来要开口说话,却被曹冲用力握了下她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她知道曹冲定有深意,便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知道这翁婿两个有长话要说,便起身出去安排茶和点心。
荀沉思了下,脸色变得渐渐严肃起来,过了会,他才缓缓的开了口,声音低沉而稳定的说道:“仓舒,我在襄阳这几年,虽然人不在朝庭,可是你也知道,我并没有闲着。只是人离开了朝庭,那时身体又不好,总觉得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余日无多,再费尽心力也无济于事,颇有万念俱灰之感,亏得从兄相劝,带我四处游看,于是我索性放了手,用种平常来看你襄阳的新政,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反思这几十年的宦路历程。当我跳出这些纠纷,再来看朝中的事情的时候,我发现有些事情并非我原来想象的那样。”
曹冲淡淡的笑道:“岳父大人所言甚是,有些事固然是非亲历而不能为,有些事却需要置身事外,方可得旁观者之清,不过若非岳父大人曾深陷其中,即使置身事外,也无法明白其中的关窍。就和读书样。尽信书固然不能得真知,不读书却是连假知也没有的。夫子有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需得教学相长,方能通透,庶乎此
荀有些意外的看了他眼。忽然笑道:“仓舒。我本以为这些我都想得透了,怎么到你这儿说,便又透澈了层夫子这句话人人皆知,可是能这么解释的,我还是第次听到。”
曹冲怔,连忙摇摇头笑道:“岳父大人过奖了,我不过是偶得之罢了。理我虽知道些,事却未必做得到地。还是个卖嘴的,哪里能和岳父大人样理解得那么透彻。还是请岳父大人说说,你在襄阳这些时间。都想明白了些什么事情,也好让我开开眼界。”他心中暗笑,你要是知道二十世纪新儒学为了把老夫子重新抬上神坛做了多少挖掘整理工作,你就会对这个不屑顾了。
荀又好奇的看了曹冲眼。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接着说道:“我在襄阳细细的看了你的新政。也经常到襄阳学院去见从兄他们几个人辩论,开始对那些狂悖的言论我确实无法接受。常常忍不住要拍案大怒,可是后来静下心来想想。他们所说地虽然听起来大逆不道,却自有道理在其中。你也知道,到我这个年龄,又经历了这么多地事情,早就不相信所谓仁者无敌之类的事情了,可是对于圣人所说只有克已复礼,方可天下大治之类,我却从来没有过怀疑。只是为什么那么多先贤努力了这么多年,却总是事与愿违,我百思不得其解,半夜醒来常常无法入眠,彻夜枯坐,忽然有天竟觉得圣人这些话,全象是空话假话般,件件落不到实处。”
说到这里,荀停住了话,他禁不住长吸了口气,似乎还能感受到当时这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时带来的惊悸,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许久才渐渐的恢复过来,声音里却带着丝从心底冒上来的紧张:“仓舒,我那天突然这么想的时候,时惊得冷汗遍体,惶惶不安,连忙强自把这个念头压制了下去。可是这个念头就象水中的木头样,不时地露出水面来,后来我索性按这个思路想了下去,却发现以往凝滞不通之处,豁然开朗,诸般与圣人相违之处,也顺理成章了”
荀文倩正好走进来,看着荀脸色苍白的叙说,时也有些惊住了,曹冲却收了脸上笑容,恭恭敬敬的给荀行了个大礼:“贺喜岳父大人,你已经又进入个新地境界
荀强笑了声。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地想法。他扶起曹冲来:“仓舒。要说我略有所得。也是因为我在襄阳看到你地新政。加上这庶乎死而复生地际遇。才破茧而出。我当谢你才对。”
他说着。避开坐席向后退了步。伏身在地。恭恭敬敬地给曹冲行了个大礼。吓得曹冲连忙膝行上前扶住他。连声说道:“岳父大人。使不得。使不得。你这样让我如何受得。”
“你就受了吧。父亲看样子真是有所得了。”荀文倩拉住了曹冲。眼中透出惊喜地光芒来。曹冲犹豫了下。勉强受了荀半礼。然后又还了个大礼。两人这才重新入座。端起香茶来互相示意了下。不约而同地展颜笑。刹那之间。两人似乎有了心意相通之处。
荀文倩鼻子酸。险些落下泪来。她悄悄地退了出去。让他们详谈。从他们地眼神中可以看到。他们二人就算是不能同心同德。至少也不会相互为敌了。而她这个尴尬地处境。从此也消弥于无形了。荐。注重乡评。虽然施行以来选拔了不少贤才。可是其弊端也是明显地。如若考核处罚严了。刺史郡守就不愿自找麻烦。如若宽了。又会滥选滥荐。后来名士品鉴人伦。臧否人物。他们大多是见识过人之人。相比于官守来说。又置身事外。相对来说要客观些。但是时间长了之后。也出现了不少人相互评题而邀名。甚至操纵选官。人虽在野。威胜官府。其弊端想必你也看到了。九品官人法以大中正小中正为选官之人。层层选拔。级级校核。相比于以前地作法。已经是完善了不少。”
荀抚着胡须。缓缓道来。他把大汉地选官任官地各种制度进行了优劣对比。细细向曹冲进行解释。曹冲仔细地听着。不时地插两句话。两人说得平和而严肃。虽然互有不同。却无剑拔弩张之感。不时地互有所得。会意笑。
“然九品官人法。看起来虽然比乡评之法较优。但从长远来看。有四种弊端。其。虽然每州每郡各设中正。但是相比于各州各郡地人口。中正地人数还是太少。虽然是大难之后。除了西凉北疆州郡人口较少之外。其他州郡地人口都不少。特别是中原。郡大者百万人。小人也有数万人。以两人要评鉴数万人甚至百万人。显然不太可能。更何况这些中正本身还另有职务。所能用在选拔人才地时间更少。他们连人都不熟悉。又如何能选出真正地人才精力不济。此其也。”
“其二,九品官人法虽说有品有状,品其德行,状其才能,但是他所用的还是以前名士评鉴人才的做法,对人不过两句话数字而已,其优劣全凭观者会心,岂能尽符人才种类不,有善兵者,有善政者,有善迎来送往,有善精打细算,岂可概而论数字之间,如何能将其才能详尽描述又如何能成为选人用人地依据太过笼统,此其二也。”
“其三,中正地权利过大,州郡的人才选拔,尽皆掌握于数人之手,中正也是人,不可避免的会带有私人意见,倘若某人有才,而与之不合,则终生蔽于草莽,不得施展。如郡有此等人为中正,则郡人才不得志,如州有此等中正人,则州人才不得志。人之蔽,甚于十人之惠。此其三也。”
“其四,中正的选拔不当。依他的方法,中正皆由贵重之人担任,则贵重之人皆为大德乎寒门即无善士焉非也。固然,书香门第乃人才辈出之所,但寒门好学之士也并不罕见,岂能因人数多寡而认为寒门无善士贵门皆大才旦选官之权操于权贵之手,必将形成贵者恒贵,贱者恒贱之局面,进才之路也将堵塞,这相比于乡评抑或是名士评鉴,反倒是倒退了大步。此其四也。”
曹冲目瞪口呆,荀就是荀,旦消除了所处位置的局限,他立刻显示出了其卓越的眼光,不仅看到了九品官人法的好处,同时也看到了九品官人法地蔽端,不仅看到了九品官人法目前的坏处,还看到将来可能产生的问题。高人,这才叫高人。他自己是士族,却能跳出士族地藩篱看问题,不得不说,这是般人达不到的境界。
“岳父大人,经过你这么解说,我心里更有底了。”曹冲对着荀躬了躬身,心悦诚服的表示佩服,然后说道:“你觉得,如果以这些理由去劝说陛下,陛下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吗他会表明态度反对九品官人法吗”
曹冲希冀地看着荀,如果天子明确表示不赞同九品官人法,那么丞相府就不用为难了,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不过,如果天子真这么说的话,他可就要面对着所有士族地反对,他就真成了孤家寡人,面对曹家,他就更没有反抗力了。从这个角度说,曹冲觉得荀虽然很有威信,但说服天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事情还没做,焉知成与不成”荀淡淡地说道:“不过我现在是白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到天子的。”
曹冲笑,想了想说道:“岳父,你久在襄阳,应该知道荆州刺史李立为人伉直,不为人喜,诸郡太守对他意见很大,我这次回丞相府,就想着是不是把他换个地方,不知岳父大人以为如何”
荀盯着曹冲看了会,忽然笑道:“荆州是你地根基,你舍得交给我”
曹冲镇定的迎着荀的目光,两人对视了片刻,他笑道:“我相信岳父大人。我相信以岳父大人现在的境界,会处理好荆州的事情。”他接着说道:“至于见驾的事情,姊夫就是虎贲中郎将,我想岳父大人要见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荀笑了,他点点头,想了想说道:“你要先回邺城趟”
曹冲应道:“是。我要先去见见父亲。看看他究竟做何打算,然后再作计较”
荀欲言又止,他探过身来,拍拍曹冲地手说道:“仓舒,我想,以你现在的境界,也应该能处理了这件大事。”
曹冲呵呵笑:“但愿如此。”
两人相视而笑。
荀满面笑容的走了,他在荀文倩的陪同下兴致勃勃的去看了刚出生的外孙。然后步履轻松的出了曹府,曹冲夫妇送到门外,看着他地马车远去。这才携手回府。荀文倩路走路俏笑着问道:“你跟父亲说了些什么,两人说得如此投机”
曹冲卖了个关子:“这个问题很复杂,我们还是晚上钻在被子里慢慢说吧。”
荀文倩脸红,轻推了他把。又问道:“你要回邺城去,孩子怎么办”
“你们不用去。我把妞儿虎子带过去就行了。”曹冲摇摇头:“孩子太小了,经不得长途颠。只怕真要带过去反会被父亲责怪,还是等过了三个月。过百日地时候再说吧。”
“如此也好。”荀文倩点点头,她也有些担心这个问题呢,既然曹冲这么说了,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随即安排人准备带往邺城的礼品。
当天下午,曹冲带着虎士和女卫赶往邺城。因为许县的形势比较紧张,他不敢大意,让刘封带着三百铁甲军负责城中曹府的安全。
曹冲的马车刚刚在玄武池岸边停下,妞儿就带着虎子跳下马车,沿着长堤飞奔过去,两个小人儿路走路奶声奶气的大叫着“爷爷”,稚气的童音掠过泛着秋波的湖面,传到了水榭中正在打盹地曹操耳中。曹操睁开眼睛,倾耳听了听,紧跟着跃而起,甩开赶上来掺扶的宋姬和媚姬,大步跑出水榭,哈着腰大笑着迎了上去,把将扑入怀中的虎子抱了起来,用浓密地胡须扎得虎子哇哇大叫,把曹操乐得开怀大笑,也不理随后赶过来行礼的曹冲夫妻,抱着虎子就往回走。
妞儿不乐意了,把拽住曹操的衣摆,撅着嘴大声叫道:“爷爷偏心,爷爷偏心,爷爷抱虎子,不抱妞儿。”
曹操愣,赶上来的曹冲和孙尚香也有些尴尬,孙尚香连忙拉过妞儿,甩手就要打,曹操连忙大叫道:“住手。”边说着边弯下腰来,拉过委屈得几乎要哭出声来地妞儿陪着笑说道:“爷爷不对,爷爷不对,爷爷也抱妞儿好不好来,跟爷爷到里面,爷爷里面有好多好吃的。”
“阿翁,这”曹冲连忙上前拦住要奋力抱起两个小孩地曹操:“你别当真,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你可别放在心上。”
“没事没事。”曹操摆摆手,拨开曹冲的手,眯着眼睛看着脸尴尬地孙尚香笑道:“果然是虎妞生的女儿,也有些虎气,我喜欢,这才象我曹家地孩子。”说完,手拉着个,和声悦气的向水榭走去,说话的那个温柔劲,比看到天子还客气。
曹冲苦笑声,怪不得曹家的女儿都那么虎气,都是这个爹教出来的。他拉了下面红耳赤的孙尚香说道:“虎妞,别傻站着了,快点进去吧,别让妞儿把父亲的屋里弄得团糟。”
“唉”孙尚香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大步跟了过去。曹冲笑着摇了摇头,也跟了过去。走到静静的立在门口象根柱子的许面前,曹冲停下了脚步,向许拱了拱手,许连忙回礼,微笑着却句话也不说。
“将军,我把正礼留在西凉了。”曹冲笑了笑,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封信双手递给许:“正礼时不能回来,让我带了封信给将军,还请将军过目。”
许接过信没有看,浓得象剑的眉毛却是跳,刚要说话。曹冲摆摆手道:“将军不要怪罪正礼,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如此,有劳将军。”许将信扫了眼,塞进怀中,躬身对曹冲施了礼,向后退了两步,竟是句话也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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